第9章 ☆、九顆糖
下午五點半下課，大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自由活動，算是排練的最好時間了。
崔袅對白毛女的劇本還挺熟，畢竟是經典，就連她小時候也演過，托她媽的福，崔袅從小就浸泡在劇團咿咿呀呀的表演氛圍當中，她媽看她長得可愛，一心想把她培養成大明星，做自己的接班人，所以總帶着崔袅去看表演，還都是文藝範兒的。
初中時候的話劇社，崔袅可是骨幹成員，就連在T大，她也時不時的參加話劇演出，但是崔母的殷勤期盼還是沒有崔教授的手腕厲害，女兒雖然對話劇感興趣，但始終認為好好學習考T大當學霸才是正道，不然見到爸爸同事家的孩子簡直丢人。
但是崔袅的話劇功底還真是挺紮實的，排練個高中晚會的《白毛女》實在是綽綽有餘。
這劇本肯定就是網上下載的，各大中小學用爛了的，她想象不出羅昀飾演黃世仁的模樣，她初中的時候，演黃世仁的同學多少都有點兒橫，算是年級裏的小霸王那種，羅昀形象有點兒不符。
雖然羅昀吹噓自己的臉遭到了崔袅的嫌棄，不過實事求是，羅昀還真是一張主角正派的臉。
但是演大春哥麽？
媽呀，還不如黃世仁呢。
崔袅買了個煎餅果子，準備坐在禮堂等他們來，剛一進小禮堂的門，就看到裏面的燈亮着，小蚊蟲圍着燈光轉圈圈，前排露着個黑漆漆的腦袋，一動不動。
萬年遲到的羅大爺，竟然屁颠屁颠的比她到的都早，屁股坐在嘉賓席，雙腿搭在桌子上，攤成一條鱿魚。
見面就是指責她：“怎麽來這麽晚？”
？？？
崔袅問：“你吃飯了麽？這才下課吧！”
羅昀點點頭：“煎餅給我吃一口呗？”
崔袅都咬了一口了，有些猶豫：“我都吃了，再讓人帶一個？”
“行，那你這個先給我。”說罷，他一咕嚕身起來，就着崔袅的手，在留着牙印的煎餅果子上咬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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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白皙青澀的臉驟然逼近，少年清爽的氣息充斥在崔袅身邊，細碎的頭發和纖長的睫毛占據了崔袅所有的目光。
她手指一緊，心裏噗通一跳。
一晃神的功夫，小牙印被大牙印覆蓋。
崔袅：“......”她以前擔心羅昀有潔癖真是多此一舉了。
羅昀滿足的咬着煎餅，嘴裏塞得鼓鼓囊囊。
崔袅只能麻煩老實的瞿正陽給她送一個過來，她知道瞿正陽人好，實誠，又樂于助人，不像鄭柯似的，精明讨厭。
瞿正陽果然滿口答應，他對于崔袅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攔下排練這件事是很感激的，畢竟他們其他人都沒有這個能力，也就崔袅出頭，對方不敢再刁難他們，畢竟崔教授還在遠方杵着呢。
崔袅把一整個煎餅果子都給羅昀了，但看他的表情好像還有點兒失望似的，嫌裏面沒加腸？可嬌貴死他吧！
羅昀風卷殘雲，一個煎餅果子就吃完了，吃完突然皺了皺眉，忍不住把舌頭伸出來喘粗氣。
“辣！”
這是吃的辣椒煎餅吧，前幾口還沒覺得，到了最後，辣椒都沒暈開，一口下去，真是酸爽，他喘着氣滿屋子亂竄，後來摸進衛生間，對着水龍頭漱口。
崔袅切了一聲，不能吃辣？真是沒法做朋友了。
“喂你好了沒有？”崔袅站在男衛生間門口，裏面嘩嘩的流水聲，還有羅昀抽氣的聲音。
半晌，羅大爺總算出來了，嘴巴紅紅的，眼圈也紅紅的，完全丢掉了平時拽拽的氣勢，被辣椒折磨的神情疲憊。
“你怎麽吃這麽辣！不是說女生吃辣長痘麽？”他是在微博看到的，他把崔袅的微博都翻了個遍，從她上高中玩微博開始，其中有一條就是，崔袅給自己的臉拍了個近照，照片的額頭長了個紅色的痘，崔袅說是吃辣椒吃的，以後再也不吃辣椒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女人說話就是不算數。
“胡說，我皮膚這麽好，怎麽都不會長痘。”崔袅抱着胸，看羅昀狼狽的樣子倒是覺得挺喜慶，似乎更像這個年紀的少年了，沒有那麽諱莫如深，沒有那麽暗藏心事。
“老師。”不遠處小姑娘細嫩的一聲傳來，崔袅就知道女主角到了。
果然，林苗苗一蹭一蹭的湊到兩人身邊來，看到崔袅還是一副受驚的模樣，似乎十分擔心崔袅把她和羅昀之間的交往過密記在小本本上。
“白毛女？”崔袅笑。
“啊？”林苗苗沒回過神。
“吃完飯了麽？”
“吃......吃了。”林苗苗偷眼看羅昀，怎麽臉那麽紅？
羅昀現在已經不喘了，但是頭皮發麻的感覺還沒有過去，真沒想到食堂的辣椒功力那麽強，也沒想到崔袅竟然放了那麽多。
“袅兒！給你！”瞿正陽眼尖，拎着煎餅果子朝崔袅跑過來，身上汗津津，大概是收到崔袅的消息就去排隊了。
崔袅挺感謝他，接過來給他微信轉了五塊錢。
“謝啦。”
瞿正陽撓撓頭：“沒事兒，你忙。”
“袅兒？”羅昀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崔袅。
崔袅被他叫的一身雞皮疙瘩：“你幹嘛？”
“崔袅，翠鳥。”羅昀叨念着。
崔袅眼睛一眯，擡腿踹了他一腳：“我是老師！”她以前的外號還真的叫翠鳥，是班裏調皮搗蛋的男孩子給起的，但是因為外號實在是跟本名太像了，漸漸也就沒人叫了。
這時候，飾演楊白勞和大春的高二學生也到了，也不知道這角色是怎麽選的，橫跨了三個年級，也不怕麻煩。
“大家都到齊了？”崔袅問。
大春道：“還有黃世仁的管家打手和鄉親們沒到。”
崔袅點點頭：“沒什麽臺詞，不用管他們了。”
大春看崔袅挺新奇，因為他還沒見過這麽年輕的老師，班裏的老師孩子都比他年齡大了。
“我以後管你們訓練，我們盡量節約時間，讓你們少投入精力，好好學習，尤其是高三的某些同學，更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崔袅斜了一眼羅昀。
羅昀和她對視，心照不宣，似笑非笑。
“你們排到哪兒了？演一遍我看看。”崔袅往臺下一坐，大有導演的架勢。
幾個學生登上簡陋的小演出臺，林苗苗把自己的頭花給拽了下來，□□小熊的，挺可愛。
開篇就是楊白勞和喜兒的戲，林苗苗的确挺漂亮，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只是全程像只亂跳的小兔子，尤其是沖着同齡人喊爹，半天都喊不出口。
難得喊出口一句，下面就哄堂大笑，笑的林苗苗臉頰通紅，再也不肯喊了。
全程尬演完全沒法看，想她當年真是好調-教，讓喊爹就喊爹，讓喊哥就喊哥，還能跪着抱着黃世仁的腿叫大老爺，怪不得她能拿市裏的獎，真是演技特別好。
然後羅大爺就出場了，手插着兜，晃晃悠悠的砸楊白勞的門，一臉的邪氣，別說，他演惡霸倒是另有一番風味。
崔袅翹着腿看着，羅昀先是踹倒了楊白勞，然後說了一大推讨債的臺詞，最後終于到重頭戲了，羅昀直奔林苗苗而去，林苗苗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羅大爺獰笑着捏住了林苗苗的下巴，猥瑣道：“要是拿不出錢，就用你的女兒喜兒還債吧。”
楊白勞半仰在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喜極而泣：“好！”
好？？？
緊接着，林苗苗就着羅昀的手，乖巧的依偎在了黃世仁的懷裏，含羞帶臊。
你們這是在逗我！
“卡！”
崔袅跳上臺來，皺着眉頭看他們幾個：“你們這演的是什麽？這也叫《白毛女》？”
羅昀立刻把手松開，林苗苗尴尬的縮了回去，偷眼看看羅昀，卻發現羅昀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崔袅的臉上。
楊白勞爬起來：“這是我們改編的《新白毛女》。”
崔袅一愣：“改編成什麽了？”
大春給楊白勞遞過來一份打印的劇本：“這個，您看吧。”
羅昀一笑，就地坐下，等崔袅發表意見。
劇本沒有多少，都是對話，所以很快就能掃完，看完之後，崔袅覺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這簡直是個披着白毛女皮的霸道總裁愛上我。
楊白勞嗜賭成瘾，對女兒虛情假意，小美女喜兒成功引起了霸總黃世仁的注意，在黃世仁的攻勢下對他死心塌地，無奈傻乎乎的正義使者大春非要拆散一對有情人，用一紙婚約強行綁架喜兒，黃世仁沒辦法，以惡制惡，這才帶着人強搶民女，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大春發現楊白勞愛賭之後也不想再和他們家扯上關系，只能解除婚約。
崔袅：“......”
羅昀看她，笑的意味深長。
“不會是你編的吧？”崔袅嫌棄。
“是啊。”羅昀優哉游哉。
崔袅簡直能想象到，教導主任那只笑面虎看到話劇後暴跳如雷的樣子。
“你們确定要這麽演？”
楊白勞無辜道：“挺有意思的啊。”
大春也點頭。
林苗苗明顯是對羅昀有意思，雙宿雙飛這種劇情她再喜歡不過了，趕緊也表示自己沒意見。
羅昀那小子就笑的更欠了。
行吧，演就演吧，崔袅的惡趣味開始作祟。
“都自習去，明天再說。”一看表都六點半了，崔袅開始趕人。
等所有人都走了，崔袅關上了禮堂的門，邁着腿往宿舍走。
她最近琢磨出一個好辦法，能刺激學生進取心的，她想動用從小學到大學的所有資源，拍攝各個名校的記錄片，把學校最美，最能體現風格底蘊的畫面拍出來，再選些學生上課的照片，讓他們看看，大學是什麽樣子的，好大學是什麽樣子的，只要他們努力，就可以走到這裏面去。
工程量很繁重，她的同學也不是遍布了所有985名校，所以鄭柯他們也得出力，尤其是鄭柯，崔袅知道他認識的人多，面子也大，想魏昌和瞿正陽差不多就幾個哥們兒能幫幫忙。
崔袅敲了敲鄭柯的門，鄭柯一見是她，有些驚喜，随即表情收斂起來，問道：“怎麽了？”
崔袅把自己的想法跟鄭柯一說，鄭柯有些沉默。
“不行麽？”她還真有些緊張，鄭柯要是不同意她也沒有辦法。
鄭柯苦笑一下：“我要是不同意，你一定會覺得我冷血無情，我要是再提點要求，你就更讨厭我了。”
“你是覺得行不通？”崔袅抿着唇問道。
“我覺得他們，不是你一個視頻就能喚起熱血的，可能看完有點兒感觸，但是之後呢，你能每時每刻給他們打雞血麽，學習是個漫長的過程，而扭轉心态更是難上加難。”鄭柯坦白道。
一盆冷水潑下來，崔袅多少也理智了。
“能扭轉一個是一個呢？”她有些不甘心。
“你知道我們要搭多少人情麽？還扭轉一個是一個，你可以說我不近人情，但是我明白告訴你，性價比很低，不值得，你太天真。”鄭柯冷道。
崔袅睫毛顫了顫：“打擾你了。”她扭回身回宿舍。
“喂，你要是同意跟我訂婚，我情願搭這個人情的。”鄭柯在她背後喊道。
崔袅停住腳步，沒有回頭：“不同意。”
“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喜歡的人，為什麽不能跟我試試呢？”鄭柯不甘心。
“誰說沒有。”崔袅繼續往前走。
“我說現實生活中。”鄭柯的聲音在走廊中回蕩。
羅昀那張拽拽的臉在崔袅腦海中一閃而過。
“沒有也不跟你。”崔袅推門進宿舍。
要壞要壞要壞......
崔袅捏捏自己的臉。
她怎麽能想起羅昀呢？人的大腦在無意識時的反應最是可怕，她不會是對羅昀有非分之想吧！
怎麽可能，她最排斥姐弟戀的，小男生都幼稚，她喜歡成熟的大叔，就像她男神那樣的，高冷有內涵。
她一定是最近對羅昀太關注了，導致自己的荷爾蒙産生了偏差。
她翻出和半枝雲的聊天記錄，只有短短的兩句話，但已經足夠她看兩天的了，她緩緩合上手機，閉着眼睛想，她對男神才是真愛，對羅昀那純粹是同情和挽救。
雖然鄭柯不同意，她仍然準備試試，所以先是給自己從小到大關系好的朋友發了信息，拜托她們錄視頻。
一個個交流解釋完，已經快要十點了。
崔袅伸了個懶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夜晚清涼的氣息從窗戶縫裏溜進來，帶着絲絲青草的味道。
她扭頭往窗外望去，校園燈早就亮了起來，陸陸續續的，開始有學生背着書包出校門，像是螞蟻搬家一樣，接踵而至。
真是令人懷念的高中生活啊。
比如左邊牆角湊在一起的小男女，磨磨蹭蹭的總算親在了一起，這一吻過後那個膩歪啊，兩個人摟摟抱抱，純真的白藍色校服壓根攔不住。
還比如塵土飛揚的籃球場上，叮叮咣咣砸籃筐的聲音，籃球從框上掉下來，砸在土裏，帶起一陣灰，但是他們也不嫌髒，樂此不疲的繼續叮叮咣咣。
看着看着，崔袅瞄見了一個高高的身影，單手拎着個包，另一只手插在褲兜裏，慢悠悠的往校門口走，一點兒也沒見疲憊，所有人裏他最出衆。
羅！昀！
丫的兔崽子又想逃！
說好的玩命學習考T大就像是屁話一樣！
崔袅一拍桌子站起來，目光鎖定不遠處的身影，判斷其既定運行軌跡，然後拎着鑰匙就跑了出去。
羅昀還真沒走多遠，他順着大流出校門，這樣才不會被門衛查，不然他高三的身份是出不去的，他的同學們現在都已經去打水準備回教室了。
背後莫名一股妖風，羅昀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感覺有點兒不對。
果不其然，他剛到校門口，一只纖細的胳膊就給他拽了回去，回頭，看到崔袅那張氣憤的臉。
長長的發絲在夜風中四處飄飛，像是蔓延的柳條，無情的抽打在崔袅臉上。
羅昀笑，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把崔袅眼前的頭發撩開。
幹澀的指尖碰到溫潤光滑的額頭，那股熟悉的好聞的洗發水味兒染上了他的手指。
羅昀覺得小火苗大有燎原之勢。
崔袅也是一愣，她沒想到羅昀突然做出這麽個動作，讓她瞬間不知所措起來。
暧昧了暧昧了......
這氣氛有點兒不對了啊......打住打住！
“你又想去哪兒？”崔袅繃起臉。
羅昀歪着頭，一本正經道：“去網吧，你跟來麽？”說不定能看第一手更新呢。
崔袅氣的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你還去網吧打游戲！你想不想好了！”
羅昀倒吸了一口冷氣，別看個頭不大，踢人還真挺疼的。
“給我回宿舍學習！”崔袅擋在羅昀面前。
“別啊，我都跟班主任講好協議了。”羅昀佯裝委屈道，心裏不斷撩撥面前氣鼓鼓的崔袅，真不想去看看麽？你能發現一個大秘密呢！
“不能去，趕緊回去學習，你不知道快月考了麽？”崔袅紋絲不動，特別堅毅。
“真不讓我出去？”羅昀挑眉。
崔袅嚴肅的搖了搖頭。
“那你可別後悔。”羅昀手插着兜似笑非笑。
壞小子一臉不懷好意的時候，崔袅還是恍惚了一下的，但是想到自己督促他學習也沒錯啊，所以又有底氣起來。
“行，聽你的，那我回去了。”羅昀還真的拎着包往回走，頭也不回的回宿舍了。
這麽容易妥協？
崔袅心裏惴惴不安。
當晚，崔袅好不容易熬到了淩晨，美滋滋的等男神的後續，昨天卡的實在是讓人抓心撓肝，拼命想知道後續。
然後，她等來了男神的致歉微博——
抱歉，今天突發情況，沒有趕到網吧，斷更了。
斷更了......
男神竟然斷更了！
為什麽不能趕到網吧，為什麽不能用自己的電腦碼字啊！
崔袅憤恨的蹂-躏着自己的被子。
心不甘情不願的給半枝雲發了一條消息——
男神你為什麽非要去網吧更新啊......好心累，等了一天了！
羅昀縮在宿舍的被子裏，看着崔袅留的消息不由自主的笑，他想打點兒什麽逗逗崔袅，但想了想有一個個的删去，最後回了三個字——
沒電腦。
舍友瞥了他一眼，啧啧道：“是不是林苗苗？瞧你樂得那個樣兒，談戀愛了吧。”
羅昀把脖子探出去，疑惑：“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是林苗苗？”
舍友一愣：“除了林苗苗還有誰，誰不知道她喜歡你。”
羅昀又把腦袋縮回去，看了看崔袅蠢萌的頭像，自從加了他，崔袅已經換了十多個頭像了，每天一個，都是照的青春靓麗眉開眼笑的，他看着都想樂。
“我小老婆啊。”羅昀得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