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麽女王

第18章 63—68

【63】

……

兩人相攜消失在秋日殷紅的樹蔭裏後，林瀚陽注視着宋谕家門口的那輛車，開始默默地在心裏分析起來。

當那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微微側臉看宋谕時，他雖然看不清男人的長相，卻明顯感覺到他的輪廓有些深邃，不太像是傳統的亞洲人，所以應該不會是宋谕的什麽親戚；他也從沒聽老改說過宋谕在這邊有外國朋友，那麽唯一的可能性，也就只剩下某個陽X的法國渣男了。

想到這裏，林瀚陽扶在方向盤上的手驀地一緊，覺得自己的頭頂似乎有變綠的趨勢。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避免讓什麽狗血誤會來拆散即将圓滿的他和宋谕，林瀚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拿出手機，點了一下宋谕的頭像。

“……公主？”

語音被接通後，那邊傳來了宋谕懶散而又帶點驚奇的聲音，語調是一如既往的悠閑，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從沒發生過一樣。

“你現在在哪裏？”林瀚陽也懶得廢話，直截了當問道。

話音剛落，他明顯感到另一邊的宋谕遲疑了一下，雖然只有短短的半秒，便很快地答道：“我正在去工作室的路上，你呢？”

聽到這一句明顯的謊話時，林瀚陽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按捺住自己上樓捉奸的沖動。

他冷靜下來，接着問道：“身邊有什麽朋友嗎？一個人？”

宋谕顯然不明白林瀚陽的意思，只當這是公主同意跟他和解了，若無其事地繼續道：“沒有啊，我哪來的什麽朋友。你現在在公司嗎？下班後要不要我去接你？這幾天我可能會很忙，昨晚的事……”

“夠了。”林瀚陽用盡了最後一分自制力沒有哽咽出聲，見另一邊的宋谕明顯愣住，便挂斷了語音，“我們結束了。”

【64】

宋谕騙他。

他被綠了。

林瀚陽動着手指，拉黑了宋谕所有的聯系方式，然後開着老改的愛駒就在國道上飙起車來。

十一月的F市總是接連不斷灰蒙蒙的陰天，明明早晨還是晴朗的豔陽，這會兒卻被大片大片的雲霭覆蓋住，道路兩旁是略顯蕭瑟的秋景，壓得林瀚陽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反應這麽大，明明和莫迪分手的時候，他還只是失落和傷心居多，可這回他居然感到了痛苦和憤怒。

……

說一千道一萬，他不該招惹上宋谕，宋谕也不該招惹他。

罷了，這短短的兩個月就當是他林瀚陽為自己識人不清交的學費，什麽公狐貍精什麽女王，跟你的性無能出軌法國渣男過一輩子去吧！

林瀚陽雙眼通紅地飙着車，想起什麽似的低頭看了一眼導航上的時間，腳下油門驀地一緩，忽然想起今天不是休息日，已經請了一天假的自己還得上班。

于是他停在路邊稍作休息後，還是認命地調了頭，也來不及再去上東區把車還給老改，就這麽一路又開去了公司。

……

人生啊，哪怕有再多頂綠帽朝自己砸來，也改變不了還要上班的悲催現實。

【65】

其實這一天的林瀚陽心不在焉地在公司辦公時，心裏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想着說不定下班後就會看到宋谕照常在公司樓下等着自己，然後跟他解釋今早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誤會。

哪怕宋谕承認那是他氣不過林瀚陽，跟別的男人約了個炮，只要能确定他喜歡自己，林瀚陽就能勉為其難地原諒他這一回。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宋谕如此寬容，大概他迷戀這個男人的程度比他想象得還要深，甚至超過了和他朝夕相處三年的莫迪。

氣憤過後的林瀚陽已經平靜下來，在心裏默默祈禱着，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腦補的過錯，而宋谕也會很快過來接他，打消他這些可笑的念頭。

然而當他好容易熬到傍晚，箭一樣迅速地打卡下班時，公司樓下的綠化帶旁卻并沒有出現宋谕的身影。

他不甘心地在路邊足足等了一個小時，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倚在車旁抽煙等人的長發男人。

想了想又打開手機，翻到後臺去仔細查看了一遍，确定找不到任何一條被拉黑號碼的攔截記錄，心便一點一點涼了下來。

……

果然徹徹底底地被宋谕甩了。

林瀚陽終于接受了這個看起來相當可笑的現實。

把車開到上東區交還給老改後，他沒有理會知心哥哥那看起來相當關切、卻顯得十分八卦的眼神，渾渾噩噩地坐上地鐵，一個人回了自己簡陋而又十分寂寥的小巢。

“……潇灑男人，你後媽沒了。”林瀚陽給玻璃缸裏的小烏龜夾了一塊綠豆餅，看着吃飽喝足的潇灑男人餍足地游來游去，幽幽道，“以後家裏就只剩下咱們爺倆，要好好孝敬爸爸，知道嗎？”

【66】

接受了重回單身的現實後，林瀚陽依然按部就班地過着以前的生活。

雖然在短暫的消極過後，他比上次更快地适應了獨居的生活，也沒有再心心念着已經抛棄了自己的任何一個前任，卻明顯感到時間的流動變得緩慢了起來；離開宋谕的日子算起來還不到短短一個星期，他卻覺得好像已經過了整整一年。

沒了一起生活的伴侶，他開始被迫關注起以前都被自己強行忽略了的現實來。

首當其沖的就是林瀚陽工作的這家江河日下的小破公司，居然已經開始拖欠工資了。

其實拖欠工資的事從今年年初起就時不時的有，只是林瀚陽畢竟也算是核心員工，拖誰也拖不到他身上，而當財務部一臉為難地表示可能會緩期個幾天再打到他賬上時，他才明顯感覺到了公司的危機。

林瀚陽也知道國內中小企業的平均壽命只有三年左右，他已經在這家前途渺茫的小公司幹了三年，心裏也多多少少有些預感；雖然林瀚陽并不意外這一天的到來，卻再度發愁起了自己的未來。

他打開手機郵箱，宋谕為他介紹的那幾個小品牌還在源源不斷地發來試鏡邀約，他也知道機會難得，往時尚圈發展一下自己也未嘗不可；只是如果繼續踏足這個領域，他勢必還是會和自己的前任們打交道，想到将來或許會面對的尴尬，林瀚陽便鼓不起勇氣去試這個鏡。

之前宋谕因為工作的原因就會時不時地撞見莫迪，每當他滿臉黑線地回來跟林瀚陽抱怨時，林瀚陽都會笑話他；哪知道風水輪流轉，再見面就不知道是誰笑話誰了。

眼看在這家公司已經快要幹不下去了，不進時尚圈的話，自己還能幹什麽呢……

清晨林瀚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着，被他扔到床角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一串熟悉無比的數字正在屏幕上斑駁閃爍，他百無聊賴地拿起來一看，眉頭忽然微微蹙了起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似乎是已經聲稱和自己斷絕關系的家裏老爺子的號碼。

老爺子call他幹嗎？

林瀚陽已經整整三年沒有跟自己的親爹說過一句話，此時也不知道是驚吓是懵逼，手指微顫着正要按向接聽鍵，下一刻卻驀地一抖，點了挂斷。

挂斷之後的林瀚陽覺得輕松了許多，內心又無比懊惱。

既然把他趕出家門的老爺子都纡尊降貴打給他了，那一定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說不準是最近社會風氣越來越開放，不再恐同的老爺子打算叫他回家呢？

正揉着頭發在糾結要不要給老爺子回過去的時候，屏幕上方一閃，老爺子居然發過來了一條短信。

有點電話恐懼的林瀚陽見狀松了口氣，趕緊劃開鎖屏查看，深吸一口氣朝屏幕上看去時，他的手指又是一抖，居然不小心點了删除。

【67】

一系列手抖的騷操作之後，林瀚陽雙眼無神地放下手機，險些沒扇自己一巴掌。

鈴聲又在這個時候再度響起，他來不及再去想更多，急急地接起來便道：“喂？”

“陽陽，你現在在家嗎？”

對面傳來的卻是老改的聲音。林瀚陽目光複雜地看着手機，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便也暫時不再去想老爺子，回道：“在家啊，有什麽事嗎？”

他感到老改明顯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輕咳一聲後，試探般問道；“陽陽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林瀚陽奇怪道：“什麽日子，今天是周日啊。”

老改身邊似乎有什麽人在圍着的樣子，手機的另一頭騷動了一會兒後，便又響起了他渾厚而清晰的聲音：“是這樣的，如果現在沒事的話，陽陽你到我家來一趟吧。”

林瀚陽有點困惑地看了看手機，卻也沒多想，只覺得自己這會兒是有點無聊，便起身下了床，應道：“好啊，反正也沒什麽事；雙排吃雞準備好，一小時後到。”

他打着哈欠走進浴室，半晌忽然遲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牆上挂着的日歷。

……

原來如此，他居然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頗感好笑的林瀚陽知道老改和自己那幫損友一定是準備了驚喜派對，很快洗了個澡出來，吹一個很有精神的發型，拿上手機和鑰匙便出了門。

這一瞬間他覺得，其實單身的生活也很不錯。

【68】

林瀚陽下了樓，正悠閑地朝小區外走去，打算叫個出租車去老改家時，忽然感到餘光中有個人正在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于是了然地停下腳步，轉頭朝身後看了過去。

“……”

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前前任，林瀚陽嘆了口氣，只覺得十分無奈。

他本以為莫迪那句會永遠等着自己的話只是說說而已，畢竟莫迪條件不差，放眼F市基圈有的是各種型號在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即便已經沒了宋谕，也不應該有像老改那樣吊死在一棵樹上的道理。

哪知這一個月來莫迪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強，總是在他家和公司附近神出鬼沒，倒也不會真正打擾到林瀚陽的生活，只是遠遠地看着，眼裏盛滿了哀傷和悔意。

林瀚陽也由着他這麽跟着自己，當着他的面在公司樓下和宋谕親熱，從沒把他放到心上過；只是這幾天不知道莫迪是看出他和宋谕已經分手，還是終于按捺不住，竟然有好幾次都試圖跟上來，這次更是被他抓住了現行。

看着眼前手抱粉玫瑰，一臉緊張地看着自己的莫迪，林瀚陽停在路邊，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道：“莫少爺，你又來幹嗎？”

見林瀚陽這麽多天來頭一回正視自己，莫迪咽了下口水，只覺得更緊張了。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今天是你的生日，小陽，我只是想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說着上前來遞上那束粉玫瑰和準備好的生日禮物，目光灼灼地看了林瀚陽一會兒後，便低下了頭，“我知道你讨厭我，我這就走……”

……

林瀚陽懷抱着粉玫瑰和禮物站在小區門口，看着莫迪那漸行漸遠的孤獨背影，心頭忽然浮出了一絲難以言狀的苦澀。

他總覺得過去的兩個月好像一場夢一樣，有什麽大事已經發生了，卻又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只是把這一切都當成是夢的話，似乎也并無不可。

莫迪即将消失在視野裏的最後一刻，他擡起頭，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

“你下回還敢出軌嗎？”

“……”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脫口而出這樣的話來，而眼前的莫迪猛然回頭，顯然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一雙眼睛睜得又大又圓，滿是不可置信的驚喜。

林瀚陽還沒來得及為這句話感到後悔，下一刻便被莫迪撲了個滿懷，身體被年輕男人結實的雙臂緊緊抱住，耳邊也響起了哽咽的聲音。

“不會了，小陽。相信我，我愛你……永遠都只愛你……”

林瀚陽就這麽被莫迪緊緊地抱着，感受到熱燙的眼淚已經灑上自己的臉頰，原本的窘迫也漸漸被安然所替代，只默默地倚在莫迪肩頭聽着他的心跳聲，終于平靜了下來。

然後慢慢地擡起手，也擁住了他的脊背。

……

……

相擁着的兩人并沒有注意到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緩緩開出小區，在路邊的垃圾桶旁停留了片刻，從車窗中扔出一束和林瀚陽懷裏一模一樣的粉玫瑰，然後駛上林蔭大道，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遠方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