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二十五章
因要第二天天亮才出發出山,秋娘便勸長寧再睡一陣,長寧坐着卻睡不着了。
她問秋娘:“你看我氣色可還好?”又擡手摸了摸臉頰,她已經有數日沒有照過鏡子,再說懷着孩子,氣色總歸沒有以前好。其他事,她尚且不擔心,但是卻怕慕昭看到她,會覺得她沒有以前好。
秋娘在心裏長嘆了口氣,她明白長寧的心思,就笑着說:“公主氣色不錯,比以前容色更出色幾分呢。”
甚至還開了一句玩笑:“等将軍看到公主,定然會滿心歡喜。”
長寧知道她是為了寬慰自己,就笑了,将臉埋在被褥上,想了想,又擡起頭來看秋娘,問:“我聽人說,懷着孩子時,若是氣色不錯,便易是女兒,若氣色差,會是男孩兒,不知是不是這樣。”
秋娘坐在長寧的旁邊,伸手輕輕為她攏了攏頭發,道:“殿下是擔心會生女孩兒嗎。”
直到今日,秋娘才對長寧肚子裏的孩子的父親的身份猜出一些端倪,但是也并不是非常确定。
她覺得應該是袁闊和歐陽勳嘴裏的那位皇甫奚将軍,因長寧聽到他要來接她,她便滿心歡喜,但是又出現忐忑之色,這種歡喜和忐忑,很難同時出現在一向老成鎮定的公主身上。
秋娘自己也是女人,自是知道她們的公主殿下,恐怕是愛着這個皇甫奚将軍。
不過秋娘并不認識這個皇甫奚,但是知道長寧曾經讓人去打聽過這個人。
長寧因秋娘這一句問話,輕輕嘆了一聲,才答道:“兒子或者女兒,都是我和他的孩子,我都一樣喜歡,但是,若是是兒子,他在這個世上能夠活得恣意得多,是女兒,怕是會非常辛苦。”
秋娘說:“蕭祐駕崩,殿下您之後身份怕是非常尴尬。皇甫元要登基為皇帝,您去求他,要求去廟裏清修,他應是無不應的。只是,就怕他和群臣會為難殿下您肚子裏的孩子,要是這個孩子是兒子,就更麻煩,是女兒,不是要好得多嗎。”
秋娘的意思,外界可不知道長寧從沒有同皇帝蕭祐同房過,大家自然會将長寧肚子裏的孩子歸為蕭祐的骨肉,若是是兒子,那就是皇子,即使是皇甫元登基為帝,他也會在意蕭祐的兒子的,若是是女兒,便要簡單得多。
長寧沒有為秋娘解惑,只是說道:“姑姑,再過幾日,你就會知道了。”
長寧攏着被子坐在那裏,又發起呆來,山洞裏大多數人都睡過去了,但她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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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又勸了一回,“公主,您再睡一會兒吧。”
長寧只得躺下了,但躺下依然睡不着,她擡手摸了摸額頭,依然在低燒,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的思考。
天要亮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喧嘩之聲,秋娘坐起身來問道:“出什麽事了?”
一個守在門口的侍婢進來說道:“回禀姑姑,皇甫奚将軍帶着人到了,現在在外面請求拜見公主殿下。”
自從蕭祐駕崩的消息在這些宮人之間傳開,宮侍們幾乎都改口稱長寧為公主,而很少稱她為皇後娘娘了。
長寧躺下的時間并沒有睡着,反而頭腦清楚地想着事情,此時聽宮侍這般說,她就讓秋娘扶她坐了起來,秋娘要回話前,她已經開口先說道:“讓他在外面等等,一會兒再見他。”
那宮侍應了之後,便出了山洞。
長寧對秋娘和如意說:“趕緊伺候我梳洗。”
山洞裏已經忙碌了起來,宮侍們都起來開始收拾東西,又有數人開始伺候長寧洗漱穿衣,等總算收拾好了,長寧站在當地,低頭看自己的肚子,六七個月的肚子,雖然可以用厚衣裳和披風掩住,但她的身材已經沒有了以前的窈窕。
她輕輕嘆了口氣,在鋪好的被褥上坐下來,一邊喝玉娘遞過來的蜂蜜水,一邊說:“讓皇甫将軍進來吧。”
慕昭帶兵到了鳳栖山莊,便得知袁闊和歐陽勳都入山去接皇後去了,他實在等不得,便帶着人也入山了。
整個晚上都在山裏,一大早才找到了長寧所在。
袁闊和歐陽勳向他彙報了情況,說公主一切都好,再過一陣,大家便可啓程出山。
怕打攪長寧的休息,慕昭就在外面站着等了一陣,看到不少随侍長寧的宮侍已經在忙碌,他便讓衆位士兵前去幫忙,且以為長寧已經起來了,才前去對那宮侍說,自己要見長寧的事。
那宮侍并不知道慕昭作為慕昭的身份,只知道他作為“皇甫奚”的身份,應了之後就進了山洞請示。
慕昭心情緊張,他穿着一身戎裝,而且有好幾天沒有洗過澡了,身上還有血腥味,此時要見長寧了,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樣見長寧,是不是會驚到她。
但此時已經不容他多想,想見長寧的心思比什麽都要迫切。
他讓随在他身邊的侍寵留在外面,一人進了山洞。
山洞中間燒着一個火堆,這火堆讓裏面非常暖和,山洞裏收拾得很幹淨整齊,不少東西已經被收拾起來整理好了,只有靠近裏面的地方,鋪着一個床鋪,長寧正坐在上面,她看到慕昭,就對他笑了,叫他:“慕昭!”
秋娘看到慕昭,瞬間睜大了眼,她當然認識慕昭,而且知道長寧公主到底有多麽在意愛慕他,只是她沒想到,慕昭會變成皇甫奚。
看到慕昭,她瞬間就将一切想明白了。
難怪長寧會冒着被處死的危險和人私通,而且還有了孩子。
慕昭上前來,在長寧跟前下跪道:“公主!”
秋娘和如意她們對視兩眼,就招呼着所有人退出了山洞。
長寧要起身去拉慕昭,但是大着肚子,實在不容易起身,只得朝慕昭說:“你快來扶一扶我。”
慕昭以為她那麽跪坐着是跪麻了腿或者肚子不舒服,就趕緊起身過去蹲下身,将她扶了起來。
長寧擡頭看他,順勢就撲到了他的懷裏,慕昭滿身的寒冷氣息和血腥氣土腥氣,味道實在說得好。
但長寧卻覺得沒有比這更讓她歡喜的事了。
慕昭也抱住她,又捧着她的臉親她,長寧只是笑,并不拒絕,又伸手撫摸他的耳朵和面頰,問:“你沒有受傷吧。”
慕昭道:“只是一些皮外傷,沒有受過重傷。我沒事。”
長寧一個勁摸他的臉,本來在笑,笑着笑着眼裏突然就蓄滿了眼淚,淚水從眼眶裏不斷往外湧出來,她只好眨眼睛,想将眼淚憋回去。
慕昭粗糙的手指揩着她臉頰上的眼淚,聲音帶上了嘶啞:“寧寧,我總算可以娶你了。別哭,不要哭。”
長寧将嘴唇貼在他的面頰上,又親他的耳朵:“我不是哭,我只是高興。真的,我只是高興。”
慕昭也覺得眼眶十分幹澀,他趕緊将那種酸澀的淚意壓下去,“沒事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護住你。”
因一路崎岖,沒有辦法騎馬,且長寧懷着身孕,也沒有辦法被背着走,于是她只得自己走一陣,慕昭覺得危險的地方,就強硬地将她抱着走。
一行人就這麽一路出了山,一大早出發,到将近傍晚時分,才回到了鳳栖山莊。
慕昭帶着長寧以及随侍她的四十多個宮侍,在一千多騎兵的保護下,從鳳栖山莊往京城而去。
慕昭騎在馬上,将長寧摟在懷裏,用披風将她裹得嚴嚴實實的,縱馬馳騁,在夜色之中到了京城。
慕昭帶了兩千騎兵進了京城,另外兩千騎兵則在京城外面駐紮了下來。
慕昭并未将長寧帶回皇甫家,而是将她安頓在了他在京中的一處隐秘宅子裏,長寧帶着的宮侍也随她住在那裏。
除此,慕昭又安排了歐陽勳帶着數十精悍親信兵士在宅子裏保護長寧。
長寧一直低燒,慕昭雖然抱了她一路,卻沒有發現她身體的異常,還是在長寧安頓下來後,秋娘找到慕昭,對他說了此事,慕昭才驚道:“她在生病,你為何不早說。”
秋娘一句話就将他的質問抵了回去,“奴婢想,也許公主殿下是想要将軍自己發現,故而便沒有提起。”
慕昭趕緊讓人去請了專門看婦科的太醫前來,因皇甫家控制住了京城,劉貴妃被殺,宮中也被軍隊控制起來,這些太醫都回了家不敢外出,這位姓葛的太醫,便是在家中被慕昭的親衛提溜過來的。
他一路惶惶然,被蒙着眼睛帶入了一間內室,聞到房間裏的暖香味道,他便知道自己是進了女人的閨房。
被解開了蒙眼的黑布,他适應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是在一間正房裏,一個女婢過來說:“葛大人醫術精湛,這邊請。”
葛景壬年過六旬了,但耳聰目明,記憶力也不錯,他曾到皇後宮中去為皇後請過平安脈一次,居然便記得皇後身邊的這個侍婢,他當即便是一驚,不過趕緊收斂心神,随着這個侍婢進了裏間。
裏間中間隔着一座山水屏風,窗戶一邊放着一張榻,又有桌椅,繞過屏風,便是一張架子床,又有梳妝臺和立櫃等物,一應家具都是上好黃梨木,房間裏燒着兩個暖爐,十分暖和。
此時床帳并未放下,而是挽着,一個高大的成年男子坐在床沿上,将床上躺着的人完全擋住了。
葛景壬不敢多看,因他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不得了的東西。
雖然心中忐忑,他面上卻很鎮定,畢竟是在宮中做了十多年太醫的人。
如意禀報道:“将軍,公主,葛大人來了。”
慕昭回頭看了葛景壬一眼,長寧則對慕昭說道:“你扶我坐起來吧,這樣躺着,我不大舒服。”
慕昭趕緊應了,用迎枕為長寧墊好,扶她靠坐在了床頭。
慕昭則對葛景壬道:“葛大人,內子一直有些發燒,有勞你為她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