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水池?”蘇朗根本不相信那下面會建造一個什麽水池,二氧化硫的氣味讓他恍然大悟,他驚懼地出聲,“應該是個硫酸池吧?”
聽到“硫酸”那兩個字,餘星的發根都立了起來,胸口一陣惡心,要不是很久不進食,否則,他肯定已經吐了一大片。
“是,是硫酸池沒錯。”餘星扶着胸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再次環視面前的人,在心裏揣度,這些人帶着這樣驚懼與憤怒的表情,為了解救譚振而來,應該是可以相信他們的吧。
他把手從胸口取下,點了點頭,說:“是硫酸池,我走近,去看了一眼,然後當場就吐了……”
“你看到了什麽?”鄧小仙俯身問餘星。
小雅則一屁股坐在餘星的病床上晃動雙腿:“喂,我說這位黃毛大哥,你真想聽啊?”
鄧小仙沖小雅翻了一個白眼,不再追問。
“是人?”病房裏,只有蘇朗冰冷中夾雜幾縷憤怒的聲音響起,“是人對不對?”
三個人六只眼睛同時望向餘星。
餘星一直緊繃着的身子微微往後仰去,良久他點了點頭:“是,應該是個人,我走近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一堆堆的氣泡,屍|塊四散, ‘水 ’池上還飄着沒被消融的眼鏡腿。”
餘星想象着那些殘酷醜陋的畫面,長籲出口氣。
這一段時間的昏迷,他雖然身體上完全動不了,但大腦卻是在運作的,甚至可以說是比往日更加活躍。
他做了這輩子最長最多的夢,幾乎每一個夢裏,最後的場景都是孤身一人站在那個硫酸池前。有時候看到自己在池子裏面浮浮沉沉,有時候則是換作他人。
而他每一次想要自救或者救人的時候,都只能感到自己在一點點的消失。
那種無力感讓他連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說到這裏,餘星突然驚覺了起來,擡手攥住蘇朗的胳膊:“你說,他們會不會把我振哥也……也抛進那個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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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朗和餘星想到了一樣的場景,胸口簡直喘不上氣。
他不喜歡蘇少茂是真,可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能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
蘇朗的腦袋簡直要氣炸了。
怪不得董明澤遲遲不肯說出那個停車場的秘密,怪不得那裏荒廢了七年也不見蘇少茂心急。
蘇朗快速在病房裏踱步,如果真的有這麽複雜譚振可就真是危險了。
“那你寫的那張 ‘不要報警’的字條是怎麽回事?”蘇朗已經不由得開始猜測蘇少茂做一些違法的勾當,是不是早就在上面疏通了關系。
想到這裏,餘星的腦袋突然開始疼痛。他在病床上躺了這麽長時間,那受傷的地方早就好了,可一想到被人猛擊後腦的瞬間,他又是一陣緊張和眩暈。
“是……”餘星的眼睛往病房門口瞟了一眼,确定沒有看護自己的同事才把目光轉向蘇朗,“你确定你是我振哥的……男朋友?”
“确定!”還沒等蘇朗自己開口承認,一旁的鄧小仙先替他回答了,“我民宿開張前一天,兩人在裏面纏綿了一宿!”
“哼!”小雅也想到自己飛去那間挂滿各種奇怪器具的屋子,為譚振兌現當年願望的那天。
啊,就是從那天起,他小天使的翅膀就因為懲罰嚴重掉毛,以至于不得不發誓要把這兩個人分開,然後越混越慘,不知不覺間把自己搞成女裝大|佬。
于是這一聲“哼”就像是單身狗發自肺腑的哀嘆。
餘星咬了咬牙,他雖然還是非常不想相信振哥是個混跡在風月場裏的人,但身邊好歹有個伴兒陪着,又讓他莫名安心了一些。
他用極為複雜的眼神看了蘇朗一眼,然後眯了眯眼睛,眉頭一擰說:“你知道市公安局的副局長趙廣銘嗎?”
蘇朗耳根發熱,這名字突然聽聞有些模糊,但細細想起來卻是耳熟的。
“趙廣銘?”蘇朗還記得年幼的時候,在自家別墅後院裏,一個穿着警服的大高個,抱起哭泣的他,把腦袋和他頂在一起,說——小朋友你叫什麽呀?我叫趙廣銘。
正是因為有這一小段回憶,所以這個名字很長一段時間在蘇朗心目中都像是一個标簽,只要在街上看到穿制服戴大蓋帽的,他都會不自覺地想起這個名字。
“你不知道也不要緊……”餘星轉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繼續說起了那天的事情……
要不是今天看到蘇朗拿過來的圖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闖入的硫酸池就位于少茂速停的地下六層。
他當時就是覺得自己發現了驚天秘密,必須返回所裏,這一次,無論是誰都不能再說他天馬行空。
從硫酸池的那兩道防護門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幻想如何帶着一堆人馬找到這裏。
然而,回到最外圍的那一道走廊,他又有點迷糊了,這裏面沒有路标也沒有明顯的記號,很容易讓人弄不清方向,他竟然迷路了。
也不知道是在那條黑暗的走廊裏來回轉了多少圈,他重新聽到有腳步聲。
人在陌生的環境總是很容易警醒,更何況那環境還讓餘星覺得恐怖,于是他屏住呼吸觀察那些人的行蹤。
他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終于找到了一個暗門,暗門外面是一條樓梯,那樓梯只有往上的一層,他無路可退,便咬牙爬了上去。
又一道冰冷的合金大門被推開,餘星被二氧化硫氣味刺激的鼻子才算是通暢了一些。
這一層外圍的走廊和剛才那層一樣,寬敞明亮。
他随身攜帶的攝像頭探測狗一直沒有發出震動,便耐着性子順着走廊走了一圈。
結構和之前的那層也是一模一樣,這一圈走下來,除了感覺異常幹淨以外并沒有更多的感受。
他想看看這條走廊裏面包裹着的地方,可是遲遲沒有找到按鈕。
正在他苦苦捉摸的時候,一道暗門被推開,餘星驚慌地躲回拐角。
趙廣銘那天穿着一身無菌服,類似醫院裏給人做手術的外科醫生的打扮。
餘星看到他的瞬間,反複和腦海中挂在市局門口光榮榜上的大照片做對比,人确定是那個人,可他怎麽會在這裏?
餘星摸不清頭腦,以前上學的時候就聽學長們裝神弄鬼地說過,有一些合法的秘密實驗基地,為了保密是不對外公布的。
他那時候還單純地想,難倒是自己無意中闖入了一家所謂的“秘密基地”。
可是随即趙廣銘與另外一位年輕人的對話,讓他瞬間汗毛豎立,心髒猛跳地都要昏厥。
年輕的聲音:“手術很順利,不出意外的話,您女兒休養三個月,眼部就可以拆線了。我們期待聽到令愛在新年音樂會上的獨奏。”
餘星整個身子都貼着牆壁,下颌微微顫抖,他已經感覺到了這麽冒然沖上去和老局長打招呼是不可能了。
“謝謝!”趙廣銘的聲音和他在系統裏做工作總結會上一樣,铿锵有力。
餘星想到不久前穿過的那條血跡斑斑的走廊,想到那冒着泡的硫酸池,和充斥鼻腔的二氧化硫氣味,終于,腳下一軟,竟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