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剛芭比牽着譚振的手,一口一個“振哥”地叫着。
叫得譚振心慌。
這些年,怪異癖好的人,他見得多了,可還是有點兒不太适應。倒不是歧視,就是會一不小心地哆嗦一下。
金剛倒是很開朗,蘭花指翹起,扭扭身子,自我介紹叫雅漾。
譚振想起自己經常噴的那款保濕水,便連忙勸對方改個名字,出來玩,多幾個小名是無所謂的。
雅漾眼波流轉,趴在譚振肩頭,故意拉長尾音:“那以後我就叫小雅吧!”
譚振哆嗦完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嗽了好一會兒,連眼淚都擠出來了,才說:“那……行吧。”
好歹,保濕水是可以繼續噴了。
譚振也沒什麽可以教小雅的,反正做這行的,就那麽回事兒。只要嘴甜點,有眼色就行。
“振哥,您看,我這樣的有市場嗎?”小雅嘟嘟豐厚的唇,唇上隐約可見冒出來的青澀胡茬。
譚振微微點頭:“市場不大,但粘性一定很高。”
小雅立刻擡起一條腿,兩肘往身後一拉,做了個歡呼雀躍的慶祝動作。短暫的得意之後一路拉着譚振拐上一條小巷。
譚振問他去哪兒,小雅笑着說:“人家怕脫毛不舒服,還是振哥陪着放心點兒。”
譚振微嘆口氣,看看時間,再擡頭看月亮。
原本多麽美好的一個夜晚,為什麽就要傻到放棄那三倍工資跑回來陪一個大漢子做拔毛的事兒?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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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小雅就帶着譚振到了一棟老舊的民宅下。
“你在這兒住啊。”譚振兩手揣着口袋,跟在小雅身後,兩人一起紮進黑壓壓的樓道。
“哎。”小雅很歡樂地踮着腳尖在門口轉了一圈,掏出鑰匙把門打開。
開門的那一瞬間,譚振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滿屋子七彩斑斓的,跟進了兒童房似的。
譚振扭頭看小雅,再看看以粉色調為主的,搭配着各種連片還有小彩燈的屋子,突然覺得鐵漢柔情起來有種難以言語的反差萌。
“振哥,坐,我去給你倒杯喝的。”小雅說完,兩手繃直夾着身子,踱着小碎步去了廚房。
譚振确實有點兒口渴,順手丢開一個粉紅色的靠墊坐進沙發裏,等着。
片刻後,小雅回來,一面胳膊裏夾着四五瓶啤酒,一面胳膊夾着威士忌,指尖捏着兩只口杯。
“嘿,”譚振樂了,幫小雅一件件地把懷裏的東西取下來,擺上桌面,“還以為你會弄點兒酸甜可口的果汁兒酸奶什麽的。”
小雅眨巴大眼睛,假睫毛有一側已經粘得不太牢快掉下來了:“人家的身體裏雖然住着一個小女孩,可長着一個真漢子的胃。”
“有道理,來吧。”譚振躬身打開傑克丹尼,在兩只寬口酒杯裏各倒了一半。
小雅從胸口抽出一盒雙爆珠的香煙,兩人一起掐破爆珠點了起來。
煙霧缭繞間,小雅靠在譚振的肩頭,指着屋子裏犄角旮旯的破舊玩偶,逐個講那些小玩意兒的過往。
譚振耐心地聽着。他做慣了一個傾聽者。
平時也會聽各種客戶對他說很多話。
感受着肩頭的重量,聽着小雅刻意夾着嗓子說話。他這才算是對身邊這個人有了一個從感性到理性的認識。
人是騷了點兒,但還挺可愛的。
小雅把自己的那些前塵過往說了遍,扭頭看譚振,眼神突然就暧昧起來了。
這種氛圍,別人難以捉摸,譚振再清楚不過,連忙往後躲躲身,順手抄起個東西就準備轉移話題。
千不該萬不該!
譚振看自己從沙發角落裏抽出來的東西,又連忙嘆氣。
那是一條黑色的皮鞭,做什麽用的他再清楚不過,跟在鄧小仙兒家裏的那根是一模一樣。
回憶起那一夜,蘇朗捂着手腕上的紋身,兩人正準備拿這皮鞭做些什麽事兒的場景,譚振心理不經有些失落。
這已經是這個晚上第三次抱怨自己為什麽會回來,而沒有留在蘇朗那裏了。
“哥哥喜歡玩兒這個?”小雅從譚振手裏拿過皮鞭,一手拿着把手,另一端一點點地纏上自己的小臂,然後躬身露着後半截壯腰從茶幾下面取出一個陀螺。
“這是我撿回來的,抽陀螺挺好玩兒!”小雅說着,起身走到茶幾前面,甩了高跟鞋,用粗壯的腳趾把地上那亂七八糟的玩偶踢到一邊。
“嗖”地一下,那陀螺在客廳中央的地板上飛速旋轉。
譚振起身蹲在一旁,看一個金剛芭比揮舞皮鞭抽陀螺,這畫面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裏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在做什麽?
譚振的腦子跟随着一下下打在陀螺身上的皮鞭而疼痛。
這些年,他總在做着自己不喜歡的事兒,應付着不喜歡的人,還要裝作一切逆來順受,是為什麽?
他蹲着蹲着,轉而變成兩臂包着膝頭的姿勢,等腿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雅玩兒的不亦樂乎,不光高跟鞋飛了,身上原本緊繃的短裝也脫了甩在一邊。
譚振就那麽看着一坨旋轉的肥肉和一只孤零零的陀螺,突然就不想繼續呆下去了。
他起身,拍了拍小雅的肩膀,說:“好好玩兒吧,哥哥先回去了。”
“這就走了?”小雅連忙用腳把陀螺踩停,拉住譚振,“咱們還沒退毛呢!”
“抹在身上耐心等待十分鐘,然後沖個澡把它洗掉就好。我突然有點兒不舒服。”譚振說完,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掉。
還沒有完全從那幢老舊的居民樓裏出來,譚振就撥通了蘇朗的電話。
他想問問,那個透明的實驗,還要不要繼續。
電話那頭,嘈雜喧鬧。
蘇朗俨然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和迷幻的電子樂包圍。
譚振聽不太清楚蘇朗的聲音,倒是能聽到他身邊女人因為過于興奮而發出的尖叫。
“你說什麽?”蘇朗開口了,保持着他往日的語調,一副禁欲的假象。
“我問你,現在要不要我過來?”譚振提高了自己的聲音,把話機靠近了唇邊。
“過來幹嘛?我這裏人已經夠多了。”蘇朗的聲音裏突然多了些醉意和戲虐。
他說完,掐了一把面前女人的屁股,又把一沓鈔票塞進旁邊男孩的衣領,起身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呆着。
“沒啦,我就是……随便問問。”譚振突然覺得胸口很憋氣,那歡鬧的一夜本來是屬于自己的啊。
可是,他又是誰。
他笑着準備挂電話的時候,又聽蘇朗在電話裏說:“明晚七點,準時來找我。坐我今天帶你坐過的那部電梯,私家花園的密碼是1919。”
沒等譚振再說些什麽,電話已經被蘇朗無情地挂斷。
譚振盯着手機頻幕發呆,滿腦子都是他記憶中蘇朗滑膩柔軟的肌膚和一些戴着面具的妖冶鬼魅厮纏糾結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