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點道理。”
何戟一樂,“反正找羊嘛,也沒說是要找生的還是要熟的。就去看看呗。”
“餐館人多。”
柏裏補充了個正經理由,“去找情報。”
直到現在也只遇見童童一個能互動的NPC,能獲得的信息實在太少了。得去找更多可以交談的劇情人物和線索,才能把這個鎮子的完整故事拼湊起來。
這群人聚在這裏,當然不會只是畢業旅游這麽簡單。
柏裏環顧四周。每個人看起來都舉止自然,氣氛一派融洽。可他卻覺得大家的表情都不太真實,遮遮掩掩地,像在隐藏什麽信息。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例外。
去找地圖上的小餐館途中,童童依舊緊緊跟随衆人。
柏裏心裏還存着碼頭邊的疑問,再次嘗試跟他對話以尋求下文,其他人也陸續地扯着話題想問出些信息。但得到的卻只有“什麽時候才到呀,我肚子好餓”或“鎮子上真安靜,人們都去哪裏了呢”這樣無意義的重複回答。
或許是時機不對?
在碼頭時沒有這麽多人圍在一起。柏裏邊走邊想,或許應該找個一對一的場景單獨問話。
溫良久走在他身後兩步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着。
他的視線自然垂落,看見前面那個銀白色的後腦勺,那根用細繩綁的蝴蝶結,突然覺得有點手癢。
想拉一下試試。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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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良久想到《曙光》論壇上的現存道具歸屬列表。其中記錄的随身武器中,最令人垂涎的是一把仿照勃朗寧m1906制造的袖珍手/槍。
子/彈數量無限,可帶離當前房間。
《曙光》裏每個房間內的游戲世界各不相同,大部分道具也只能在當前房間使用。能夠各個房間通用的道具已經非常少見,其中具有殺傷力的武器就更少。像m1906這樣的道具,全區屈指可數。
那把手/槍的歸屬者是百裏。
m1906的彈匣容彈量是六發。打完後雖然會重新補滿,但也需要冷卻時間。
找找道具頁裏有什麽防禦裝備,再注意下掩體和走位。說不定可以躲過前六發,趁冷卻時間做點什麽。
溫良久漫無目的地想着,垂在身側的指尖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對這個房間裏的劇情興趣并不大。但卻很想扯下那張幼稚的面具,看看底下藏着的人是不是也有一張稚氣的臉。
“想什麽呢九爺?”
何戟蹭到他身邊,随口問道,“今天這趟怎麽這麽安靜?話少得都不像你了。”
“不調戲下你的觀衆跟彈幕聊兩句?畢竟要靠直播恰飯的,互動一下嘛。”
幾乎是同時,柏裏敏銳地察覺到背後的注視。
他沒有回頭,只是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跟背後閑聊的兩人拉開距離。像是某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溫良久遺憾地收回目光,嘆了口氣,“今天暫不營業。”
“啊?”
何戟瞥見彈幕都在不解地刷屏,感覺自己頭上也頂了個巨大的問號,“為啥啊?”
“因為我有心事。”他說。
何戟被這花季嫩男欲說還休的語氣驚住了。捏不準是劇情需要的臺詞還是別的,就又多問了一句,“……你什麽心事?”
溫良久搖搖頭,“你不懂。”
難道是暗戀人家系花的事?
他瞄了一眼手牽手往前走的情侶組,出于兄弟情義又開始瞎操心,“游戲是游戲,網戀不靠譜的。人現實裏也是小兩口。想想你那小王子……”
“到了。”
溫良久在小餐館前站住腳步,叫停他無意義的絮叨。
被莫名的直覺驅使着,柏裏一路加速往前走,這時已經趕到了衆人最前頭,第一個上前推開了餐館的玻璃門。
這是一家頗有情調的小餐館。牆邊放了兩排低矮的木桌椅,每張桌子上都有一盞橘黃的油燈。吧臺後的酒架上陳列着滿滿當當的香槟和氣泡水,旁邊是兩只巨大的啤酒桶。
吧臺上有一臺老式唱片機,正放着慵懶的爵士樂。兩桌食客低聲交談,聲音被音樂掩蓋得模糊不清。
空氣裏飄着清冽的木質熏香,仍舊摻雜着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兒。
服務員立在門口問,“幾位?”
“六……七位。”
柏裏擡手像揉了揉鼻子,卻只能碰到面具的硬殼,開始想着找個機會去趟衛生間摘下來透口氣。
“我們去那邊坐。”
進門後,清風徐來環視整個餐館,率先指了指靠近角落的位置,“去那張桌子。”
角落裏的小桌圍坐着兩個大胡子的中年大叔,正在玩紙牌,看起來很像是那種會給什麽線索的NPC。靠近他們坐,或許能偷聽一些含有關鍵信息的對話。
角色使然,清風徐來很自然地認領了領導者的身份。至少在明面上,大家都沒什麽意見,聞言一起走向了他指的桌子。
桌子很小,只能坐下四個人。他朝服務員招了招手,“麻煩幫我們拼下桌。”
“請稍等。”
站在一邊等待挪動桌子的間隙裏,臨街的牆邊,一對來吃下午茶的姐妹花的交談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已經是下午了?
柏裏有些意外。
《曙光》裏的游戲時間一貫是比照現實世界的真實時間正常流動的。但他們從天亮後去河邊再到餐館,也不過花了一個小時。
這次異于平常的時間流速,或許也是劇情需要?
“你有沒有聽說呀。”
小姐妹中的短發女孩戳着盤子裏的芝士蛋糕,刻意降低了音量,“隔壁班的那個女的……聽說對她們班主任有點意思呢。”
“你是這麽聽說的嗎?”
另一個女孩冷笑着舉起手裏的叉子,用力插/進蛋糕,切下一小塊,“我可親眼見到她下課的時候跟那個老師摟摟抱抱……什麽叫有點意思?是勾引才對吧。”
水波不興聽到這,臉刷地一下白了。連帶着其餘幾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有一次放學我路過那間辦公室,聽見裏面有聲音傳出來。”
女孩暧昧的表情摻雜着明顯的反感與蔑視,“是做那種事情的聲音……真惡心。”
“好不要臉啊,連自己的老師都勾引。”
“兩位美女。”
何戟突然靠近,把她們吓了一跳,“你們說的八卦我好像也聽到過。是這鎮上的事兒嗎?”
兩人擡頭往向他身後望去,視線在接觸到水波不興時,神色突然變得怪異起來。
“真晦氣。”
她們匆匆忙忙地站起來往外走,路過時目光還刻意地停留一瞬,滿含着鄙夷和刻薄,刀子一般直插人心。
一時間,小餐館裏的場景變化了。不斷有人從門口湧入,餐館裏瞬間擠滿了人。進不來的人就站在街道旁,身體透過窗戶探近,眼睛直直地盯着站在衆人中間的水波不興,同樣滿含着不屑與鄙夷。
柏裏戒備地盯着他們,手中透出金屬質感的寒光。可這些人卻不再往前,只将他們團團圍住,口中不斷地重複臺詞。
“真下作,勾引自己的老師。”
“不要臉,不要臉!”
“……”
像是某種公開處刑,罪名在他們口中發酵傳播,不容辯駁。喧嚣中,質疑和批判鋪天蓋地般湧來。
數秒過後,聲音戛然而止。身邊人擠人的景象也快速散開,如同來時那樣迅速。
兩個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小餐館裏空蕩蕩的,除了角落裏玩紙牌的大叔,只有他們一行人突兀地站着。
爵士樂慵懶散漫。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道越發濃郁了。
兩人走後,衆人一片靜默,居然誰都沒有對剛才匪夷所思的景象評價什麽。
只有柏裏滿臉問號,被面具藏了起來。
他的資料頁上內容實在少得可憐。好像有一些信息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只有他自己蒙在鼓裏。
童童突然抱着小毯子走到水波不興的身邊,拉住她的衣角說,“姐姐,我好害怕。”
“被看到了對不對?你也害怕對不對?”
水波不興鼻子一酸,崩潰地哭了出來,“我沒有做過那些事。”
童童低着頭,小嘴一歪,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對不起,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柏裏将這句自言自語般的呢喃收入耳中,皺着眉頭收回視線,恰好跟溫良久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像是起了什麽疑心,看過來時目光中探究的意味很重。
柏裏下意識地別開了臉。
“哎,別哭啊,都是假的。”
嘴上這麽說,清風徐來自己也有點頭皮發麻。他攬過女朋友的肩膀,帶她在拼好的桌子邊落座,安撫道,“先坐下吧,坐下說。”
衆人圍着桌子坐了下來。
“我靠剛吓死老子了,什麽鬼劇情。”
啥是比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忙腳亂地拿起菜單想轉移注意力,“趕緊的,先點點吃的壓壓驚。”
“看有沒有那個什麽,黑羊?有羊肉嗎這兒?”
“先等會兒。”
何戟性格直,這會兒也懶得再粉飾太平,索性直截了當地點破,“剛才那段劇情,你們的資料頁上應該都有吧。”
“關于那個,水波的事。”
清風徐來看了看尚在小聲啜泣的女朋友。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就聽見她又急又氣地辯白,“我沒有勾引過那個老師!”
“……我們知道。”
何戟說,“不是,我的意思,我這個角色是知道的。”
說完,他擡頭看向其他人,“都是同學,你們應該也知道吧?”
除了柏裏,其他人陸續點頭。連溫良久都淡淡地颔首示意,“資料頁寫了。”
但他們所接收到的事實,跟那群神出鬼沒的群演口中所說的完全不同。
水波不興扮演的系花在學校裏擔任大學生辦公室文秘工作,被輔導員垂涎已久。一次部門聚會後,被其借醉強行侮辱。事後水波向學校反映情況,校方處理迅速,開除了作惡人員。事情的結局還算說得過去。
怎麽到了這裏,故事的走向完全被扭曲了似的?
“我們都是一個大學的,同學四年了,彼此都熟悉。可從沒聽說誰是這個小鎮上出來的吧。”
何戟說,“那她們怎麽會知道水波的事兒?還給改編成這種讓人心塞的版本。”
“會不會我們都失憶了。”
啥是比呀猜測道,“其實我們都是這個小鎮上的人,在這裏上學?”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清風徐來皺了下眉頭,望向女朋友猶豫着問,“你真的……沒有嗎?”
“我的意思是,你是當事人,跟我們這些旁觀者得到的信息可能不太一樣。”
他心虛地補充道,“這樣也是一種線索嘛。”
“我都說了我沒做過。”
水波不興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居然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
“你就是不相信我!”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哎哎好了好了,就為一游戲哪兒至于啊,犯不着犯不着。”
眼看小兩口就要吵起來了,何戟忍住頭痛維持游戲秩序,“都是劇情需要,別動氣。”
以往的游戲裏大家一起組個隊打打怪收收積分,偶爾鬥嘴說說騷話也挺樂呵的,哪會遇到這種煩心事兒。
只愛動手懶得動腦的人果然不适合這種燒腦游戲。
“哎,九爺。”
病急亂投醫,他忍不住拉起了外援,“這怎麽辦,趕緊說兩句啊。”
溫良久聞言,目光在衆人臉上一一掠過。猝不及防地說了句跟當下完全無關的話。
“你們英語學得怎麽樣。”
他問,“六級過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沒過!沒!過!
——成功接收來自九爺的嘲諷後六級考了三次都沒過的荼某人哭着喊道。
今天晚些時候還有一更!
*今天的鞠躬時間*
感謝小可愛竹竹竹之扔了一顆地雷!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