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辛禹就窩在角落裏, 緊緊抱着自己的身體,猶如一只刺猬般, 但凡有人稍微靠近一點他就一個勁兒掙紮。
“如果沒有傷口那被感染的可能性就不大,先生您冷靜點,跟我們回去做個檢查好麽?”那醫生盡量輕柔地安慰道。
辛禹緊緊咬着下唇, 眼淚一直在無聲地流。
他搖搖頭,表示拒絕。
“退一萬步講,即使是被感染了也有治好的先例,況且現在醫療這麽發達, 只要在規定時間內吃過HIV阻斷藥物也是沒事的, 不要擔心,只是您現在不能繼續拖下去了,不然我們也不敢保證結果到底如何。”
那醫生說着, 向一旁幾個醫護人員使了個眼色, 示意他們趁其不備給這人拉出去, 軟的不行那就只好來硬的。
辛禹以前一直認為這種病離自己很遙遠,但真正接觸到了,确實是慌張的不知所措的。
它不似其他重症,這種病死亡率極高,發病快, 且傳染性也高, 稍有不慎便可能将其他無辜人也拉入死亡泥潭。
辛禹甚至已經混亂到記不清剛才那人手中的注射器到底有沒有紮進自己的脖頸,現在只是覺得脖子傳來陣陣刺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産生的幻覺。
“小禹, 聽姐姐的話,我們去醫院好不好。”辛智強忍淚水,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詢問道。
因為她明白,即使再痛苦自己也不可以倒下,自己倒下了,弟弟怎麽辦呢。
說着,辛智悄悄走到辛禹身邊,試圖抓住他。
但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間,卻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一扭頭,正對上一雙擔憂的雙眼。
嚴汐文就這麽抓着辛智的手腕,搖搖頭,示意她先別輕舉妄動。
“勞煩你們先出去等吧,我和他談。”嚴汐文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也沒什麽自信,不然也不會手抖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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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不怕,肯定害怕。
但更多的,還是難過。
那幾個醫生互相對視一眼,接着提醒道:“盡量快一點,及早發現還有防治的可能,再晚一點就不好說了。”
辛智看了他一眼,接着緩緩走出了這逼仄的小房間。
只是一出門她便瘋了一樣沖到樓下,沖向那個被警察铐住帶往警車的男人。
“王八蛋!你為什麽要害我們!”辛智猛地揪住那男人的衣領,大聲咆哮道。
旁邊兩警察趕緊過來攔,勸慰辛智冷靜一點。
因為失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弟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他……”最後一個字幾乎是被哽咽所代替。
那男人冷冷瞧着他,并未因為自己有可能會毀掉一個人甚至是一個家庭而産生一絲愧疚感。
冷風肆意,将辛智臉上的淚都凝固,最終,她望着那個男人,無力地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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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間內,角落裏時不時傳來一兩聲抽噎,彌漫着一絲絕望的意味。
嚴汐文生怕刺激到他,也不敢上前,只能遠遠地站在門口,凝望着他。
那種痛意蔓延至全身,融進血液裏,身體裏的每一顆細胞似乎都在叫嚣着痛苦。
白天還開開心心的一起逛街吃飯,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卻變成了這幅光景。
看着辛禹蜷縮在那邊,臉上血淚模糊,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嚴汐文才他媽想哭啊。
“你不要我了麽。”良久,他這樣輕輕問了一句。
辛禹一激靈,猛地止住哭聲,擡頭望着嚴汐文。
怎麽會不要了呢,只是自己現在還有什麽臉去面對他。
“就因為這種小事,你就打算放棄我了是麽。”
辛禹哽咽着反問:“這是小事麽?對你來說是小事麽?”
“是小事。”嚴汐文卻堅定地回答道,“對我來說,只有能不能和你永遠走下去才是大事,你厭倦我了,我可以努力做到更好去挽回你,你生病了,我可以陪你一起治療留住你。”
“但我唯獨不接受,還沒開始你就先要結束。”
辛禹聽完,撇着嘴,哭得小臉都皺做一團。
為什麽這個時候嚴汐文卻仿佛文豪附身,以前明明就是個嘴又毒又沒文化的二傻子。
“你又怕什麽呢,怕我會因此嫌棄你?”嚴汐文說着,不着痕跡地向前挪動一點。
辛禹搖搖頭,半晌,又點了點頭。
“對我有點信心吧,我要是嫌棄你的話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何苦站在這髒兮兮令人作嘔的房間裏等着你。”
終于,他挪動了床邊。
辛禹望着他,雖然身體還是縮在角落裏,但看起來似乎已經放松了點。
“我們的相逢真的不算晚,所以可以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把想做的事都做完,好不好。”
好不好。
這三個字帶有那種小心翼翼征求的意思,也正是這平時聽到耳朵起繭的三個字,卻莫名戳到了辛禹的心窩。
辛禹嘴巴一瞥,伸出自己雙手。
嚴汐文看到他這個樣子終于釋然地松了口氣,他忙跟着張開雙臂将這小子緊緊抱在懷裏,然後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安撫道:
“沒事了哦,瞧你哭的,臉都花了。”
辛禹緊緊抓着嚴汐文的衣服,如同抓住了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
幾個醫護人員還在樓下焦急地等待着,正當他們商量着要不要直接沖上去,束縛帶一綁,人往擔架上一擡直接送到醫院完事兒。
這個時候,樓道裏出現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的懷中還抱着一個瑟瑟發抖的人。
幾個醫生見了忙想上前幫忙,卻被嚴汐文刻意躲開。
他将辛禹往懷裏掖了掖,然後冷聲道對那幾個醫生道:“就這樣吧,先把我們送到醫院。”
救護車伴随着警車的鈴聲交相作響,疾速穿過城市主道。
幾人做過血液檢查之後就是等待診斷結果,辛禹受了驚又吹了冷風,這會兒已經昏昏睡了過去,但是手卻始終拉着嚴汐文的手不松開。
辛智見狀,忙把自己的小鴨子手機挂件摘下來,輕輕抽出嚴汐文的手,以小鴨子代替之。
“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看着就行。”辛智輕聲安慰道。
嚴汐文深吸一口氣,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望着窗外那輪皎潔的明月,苦笑一下:
“不了,讓我待在這兒吧,不然總也不安心。”
辛智也不再強求,只好陪他一起坐在外面等候。
“謝謝你啊,為我們家小禹做了這麽多。”辛智手指摩挲着長椅,輕聲說道。
“你不也是麽。”嚴汐文跟着笑道。
辛智故作輕松地松口氣,聳聳肩:
“畢竟他算是我一手帶大的,小時候父母工作忙,我和他一起住在爺爺家,後來爺爺去世了,我也長大了,就陪着他上學,寫作業,參加學校活動,一眨眼,也二十年過去了。”
說起來,還是會感到唏噓。
“我們父親是那種特別嚴厲,特別大男子主義,甚至有些自私的人,所以小禹和他也不怎麽親近,他有事也只會依賴我,對我來說,他是比父母都重要的存在,雖然這麽說有點沒良心,但卻是真的。”
“一般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缺少父愛,所以他在尋找另一半時會習慣性地選擇年紀稍大一點的,因為那樣的人知道疼人,所以剛開始我知道你們的關系時,也不是沒有猶豫過,想着你年紀比較小,還特別受人追捧,性格或許會有缺陷,這樣擔心着,感覺很不安。”
說着,辛智釋然地笑道:“但是今天看到你,卻有些意外。”
嚴汐文笑笑:“有多意外。”
“完全超乎想象,所以要是小禹跟着你,我也會放心了,至于我父親那邊,相信我,我會說服他的。”
嚴汐文站起身,透過玻璃望着還躺在病房裏的辛禹,看着他孱弱的甚至都看不出外輪廓形狀的身軀,他才終于明白。
別人常說要是真的喜歡一個人會不自覺地變成小孩子性格,變得易怒易吃醋,但事實上,喜歡是包容,是不求回報的奉獻。
“診斷報告出來了,你們過來一下。”
正當他發着呆為自己的真情實感而自我感動時,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
辛智和嚴汐文互相對視一眼,接着焦急問道:“結果怎麽樣。”
那醫生背着手,眉頭緊鎖,光是那表情看着就讓人膽寒。
“你們先過來吧,過來我們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