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們繞後了, 注意後面,分散分散!”
天啓俱樂部內, 敲擊鍵盤的聲音甚至蓋過說話的聲音。
“支援支援,荒仔來支援!”
辛禹被艾亞偉喊了這麽一嗓子這才堪堪回神:“哦,來了。”
本來說好陪嚴汐文一起過生日的, 結果小包哥的突然到訪打亂了一切計劃。
“封煙封煙,那邊有狙架着,葉子往煙裏爬。”
“荒仔,你愣着幹嘛呢, 架槍啊我扶人, 105方向!別過去!”
一聲怒喊,但顯然有些來不及了。
辛禹現在整顆心都亂作一團,他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眼中只有牆上的挂鐘,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
時針指向了十一, 窗外的夜幕重重壓了下來,壓得辛禹有些喘不過氣。
“哎呀,小包哥不愧是小包哥,我們實在是甘拜下風。”模拟賽一結束,艾亞偉立馬上前拍起了馬屁。
“我大概看了下你們的作戰套路, 說實在的, 還行,大毛病沒有,但是要注意的小缺點太多了。”
“小包哥給我們指點一番呗。”
“那行, 趁着還有點時間,咱們簡單開個小會。”
“啊?還開?”辛禹急了。
小包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啊,有些問題必須要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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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禹心裏盤算着開個小會說說比賽中存在的問題應該也不會太久,頂多半個小時,從這邊趕到嚴汐文家中也就十幾分鐘,應該能在十二點之前趕過去。
結果,往往事與願違,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他以前不知道,原來小包哥這麽健談,一句廢話能夠翻來覆去地說,說是簡單的小會,結果開出了人大會議的既視感,辛禹現在真是如坐針氈,考慮嚴汐文的同時還要空出腦袋去聽小包哥講解的比賽中的注意事項。
辛禹想起來該給嚴汐文提前發個短信告知一聲,結果去掏手機又半天沒掏出來,仔細一想,好像是放在休息室了。
真該死啊,怎麽什麽事都趕到這一天了。
分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向前劃過,直到它悄悄指向了五十——
“對不起!”
就在小包哥唾沫橫飛高談闊論之際,辛禹忽然起身很不給面子地打斷了他。
衆人愕然,詫異望去。
小包哥臉色立馬黑了幾分。
“實在不好意思小包哥,我今天還有急事,現在就得走了。”說罷,辛禹幾乎是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留下小包哥和艾亞偉幾人面面相觑。
辛禹跑到休息室拿好手機穿好外套,打開手機,就見屏幕上有幾通未接來電。
他頓時感覺猶如當頭一棒,趕緊手忙腳亂地點開未接來電,卻意外的發現,這十幾通電話都是老姐打來的,電話打不通,老姐幹脆發來短信,問他身份證號多少,說她正在保險公司幫他投保。
過了一會兒又說不用了,媽媽已經告訴她了。
辛禹翻着通話記錄,但破天荒的,嚴汐文就連一個詢問信息都沒有。
疾步向前的步伐卻猛地停了下來。
是啊,或許人家只是客套性地問一句,說不定現在,已經和心儀之人過起了美妙的二人世界,那麽自己再去,是否就是打擾了。
辛禹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路過中心廣場時,廣場中央的立鐘時針剛好指向十二。
晚歸的醉鬼晃晃悠悠地高聲歌唱着走過去,狠狠撞在了辛禹身上。
辛禹躲閃不及,一個踉跄屁股着地,手中的蛋糕也應聲落地。
“小子!走路不長眼啊!”那醉鬼忿忿罵了句,然後繼續東倒西歪地唱着歌往前面走去。
辛禹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兒,才讪讪撿起蛋糕,拍了拍身上的土。
雖然但是,蛋糕還是要送過去的吧,說不定,他們還在等自己的蛋糕到來呢。
等辛禹走到嚴汐文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四十多了,遠遠望去,他的小別墅籠罩于冬日清冷的夜幕下,門口兩盞石燈散發出帶有倦意的溫暖光芒。
辛禹深吸一口氣,慢慢走過去,想着要不要象征性地待一會兒再走,但卻出乎意料的,看到嚴汐文就站在門口,低着頭,只穿一件單薄的襯衫。
辛禹還以為嚴汐文是結束了生日宴會,出來目送那位“交往嗎”的離開,于是又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确定那人不會再回來後才小心翼翼走了過去。
嚴汐文看起來很冷,嘴唇都呈淡紫色,頭發被夜露沾濕,身體還微微發抖,模樣稍顯狼狽。
“抱歉,今晚有點急事給耽擱了,蛋糕我買了。”說着,辛禹還将那只皺巴巴的蛋糕盒子舉給嚴汐文看。
嚴汐文沒動,也沒去看他,只是目光渙散地望着前方。
“你朋友呢,都走了麽,是不是都在等我的蛋糕啊。”辛禹勉強扯起嘴角笑笑。
嚴汐文沒說話,扭頭就往屋裏走。
辛禹忙跟上去,賠着笑:“真是不好意思,我那邊也是突發事件,抽不開身。”
嚴汐文覺得,錯不在遲到的蛋糕,也不在忙到抽不開身的辛禹,而是自己那份可笑的期盼和執念。
當聽到門鈴響時,他略帶緊張又激動地去開了門,結果門口站的是物業,要他把車子停好不要放在門口擋路。
之後,他就一直站在門口,等待着一個本該出現的人。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終于,十二點了,生日過去了,像往常一樣,但又不太一樣。
開始還會耐心勸慰自己,他一定是有什麽事耽擱了,或者晚高峰堵車了,之後還在強顏歡笑,告訴自己他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或許是有急事實在難以脫身。
想打個電話問問,但又怕他正在處理急事,打電話會打擾他,于是就一直這麽等着。
到最後,嚴汐文甚至擔心着他是不是路上出什麽事了,剛要給他打電話,就見一身影探頭探腦,做賊一樣悄悄迂了過來。
明明他來了,但為什麽還是會覺得失落呢。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啊,為什麽不多穿一點,凍得像冰塊一樣。”
當辛禹無意間觸碰到嚴汐文的身體時,才察覺他這是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
“切蛋糕吧,我還買了十二寸的,看來我們兩個人是吃不完了。”辛禹的笑容漫上一絲苦澀。
他打開蛋糕盒子,奶油的香氣頓時撲面而來,但是那只精致的水果蛋糕,那只胖嘟嘟的小肥豬,全部爛成一坨,糊作一團。
可能是剛才過來時被那醉鬼一撞給撞壞了。
辛禹愣愣地看着那只蛋糕,心中一片死寂。
“雖、雖然賣相不太好,但還是可以吃的。”辛禹努力調動臉上的肌肉,才使自己笑得不那麽難看。
嚴汐文沒說話,只是靜靜站在一邊,望着那只稀巴爛的蛋糕,眼神漠然,不知道在想什麽。
“對……對不起……”此時此刻,除了道歉,辛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自己真是個掃興的人。
“不要說對不起,我不喜歡這三個字。”良久,嚴汐文終于緩緩開了口,“況且,你也沒對不起我什麽。”
說起來,真的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只是心裏多少有點失望罷了。
父母一直在國外,很少回來,所以小時候也沒人給自己過生日,父母也只會打一通遠洋電話象征性的祝福兩句,保姆阿姨也根本不會想到給自己買只蛋糕慶祝一下。
長大後坐擁千萬粉絲,每年生日都有不計其數的粉絲從各地趕來,精心布置幫自己慶生,蛋糕往往會堆滿桌子,但經紀人卻會不停告誡自己,高熱量的東西不可以吃,一定要保持好身材。
所以到最後那些蛋糕也只是用來擺拍做做樣子讨得粉絲的歡心罷了。
蛋糕到底是個什麽滋味,是甜的,酸的,還是苦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就成了嚴汐文最大的疑惑。
打人事件一經曝光,自己人氣大打折扣,但意外的,嚴汐文卻覺得這也并不算壞事,如果這樣,能得到自己一直苦苦找尋的自由,又有何不可。
所以這種期盼就帶上了一絲執着。
本以為今天可以實現了,但這個人,哪怕是有事脫不開身,也不記得要打電話通知一聲,讓自己像個白癡一樣穿着單薄的衣服在只有幾度的天氣裏站了三個多小時。
最後他是來了,還帶來了一只被摔得稀巴爛的蛋糕。
嚴汐文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于是就在不經意間,不受控制的紅了眼眶。
辛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突然望見了他發紅的眼眶,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趕緊抽出紙巾笨拙地替他擦眼睛。
嚴汐文推開他:“做什麽,我又不會為這種小事掉眼淚。”
辛禹讪讪收回手,瞧着他,臉上的表情莫測:“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不然,我明天再幫你補一個蛋糕,這次一定不會再摔壞了。”
在辛禹的印象中,嚴汐文一直都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慢又無禮的類型,但今天卻意外撞見他因為一只蛋糕委屈的像只小狗狗。
看着擺放整齊都沒動過的晚餐,辛禹想着他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沒來,所以才令他如此失落。
原來他也只不過是需要人來陪。
原來,人站得越高,就會越孤獨。
“等我,等我一下。”辛禹忽然意識到什麽,趕緊安撫嚴汐文坐好。
“幹嘛。”委屈巴巴的表情。
“等我一會兒,很快。”
說罷,辛禹便匆匆跑出了嚴汐文家。
他沿着商業街走了一圈,看到所有的糕點店都關了門,只剩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他買了鮮雞蛋和牛奶面包,又從那堆已經過了夜的水果中挑挑揀揀挑出幾只還算新鮮的,又買了巧克力和裱花器,最後提着滿滿一塑料袋食材匆匆趕回去。
回去的時候嚴汐文正坐在沙發上撐着腦袋發呆,一見到辛禹,就瞥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不去看他。
辛禹打開網頁翻出教程,按照網上的步驟打蛋清加油加奶加糖最後做出了軟趴趴的一坨奶油,接着他将面包緊緊排成正方形,将奶油抹到周圍,又用裱花器歪歪扭扭裱了一排裝飾奶油花,将切好的水果擺的盡量好看一些,最後在巧克力上用糖漿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
一直坐在客廳發呆的嚴汐文眼巴巴等了半個小時,聽到廚房傳出堪比打仗的動靜,剛想過去瞧瞧這小子到底在做什麽時——
燈光猛然熄滅,他整個人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中。
可就在這黑暗中,出現了淡淡一處昏黃的光。
那溫暖的燭光後,是稍顯緊張的一張小臉。
跑調又難聽的生日歌響起,每一個音符都不留餘力地震顫着自己的心頭。
“蛋糕店都關門了,我只能自己做了,處女作,有點難看,可能味道也不太好,別介意。”辛禹将蛋糕輕輕放在桌上,羞澀笑道。
嚴汐文愣愣地望着他,突然一時間雙手不知該如何安放。
他只能呆呆的,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別愣着了,趕緊許願啊。”辛禹忍不住催促道。
嚴汐文一聽,趕緊雙手合十,緊張兮兮地閉上眼睛,像個幼稚的小學生一樣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放自己的心願:
希望你以後的日子都一帆風順。
睜開眼睛,認真地吹滅蠟燭,然後嚴汐文直接用手拿下那塊巧克力板,咬了一口,細細品嘗。
“味道怎麽樣啊。”辛禹期待地詢問道。
“苦的。”
“啊?”
“又稍微有一點點甜吧,但是,只有一點。”說着,嚴汐文還伸手比劃了下。
辛禹笑笑将蛋糕推到他手邊:“都是你的,慢慢吃。”
之後,每當嚴汐文回憶起這一晚這只特殊的蛋糕時,他可以肯定地回答,蛋糕是甜的,非常甜,幾乎要将味蕾融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