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麽樣。”出了公司大門,傅禦斯看着旁邊的小個子男人,關切問道。
“還好,活兒不多,就是累。”辛禹揉着酸痛的肩膀,“比我做直播那會兒還累。”
傅禦斯笑笑,擡手摸摸他的頭發:“怎麽着,荒哥,要不去網吧怼兩把?”
“行啊,群星彙走起。”
淩晨的網吧裏坐了一票不怕猝死的網瘾少年,煙霧缭繞中罵聲不絕,把鍵盤砸得震天響。
兩人開了單間,往那一坐,辛禹開了機子随手習慣性地點開了一邊的天虎直播,半晌,又默默退出。
“怎麽,還是舍不得?”傅禦斯點着一根煙,嬉笑問道。
辛禹搖搖頭:“算了,人要向前看,太拘泥執着反而沒好處。”
“是啊,要向錢看,那我想問問昨晚那個人傻錢多的給你刷了十五萬你為什麽給人退回去了,還要倒貼七萬,基本你這一年都白做了。”
“做多少事拿多少錢,并不是有錢賺就有命拿,誰知道隔着個屏幕那邊的是個什麽人呢,我又不直播了,他纏上我怎麽辦,聽語氣像個男的,萬一是個變态,我可不想菊花釘木樁。”
辛禹心不在焉地說道,點開Steam登陸。
“今晚做賭徒吧,不想吃雞。”傅禦斯說了句。
“行,都依你。”辛禹說着,退掉PUBG,點開靈魂籌碼,登了賬號。
“我以為這游戲差不多過氣了,沒想到還能卷土重來。”傅禦斯嘀咕了句。
“建模一般,優化做的不好,不平衡機制的創意爛大街,收費也不便宜,服務器還動不動就崩盤,但莫名的就是對它特有好感,大概是人設和環境做得好吧。”
辛禹進了游戲房間,因為沒有邀約功能,倆人等了半天才排到一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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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不火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老直播這種冷門游戲,你要是學人家播個殺雞或者LOL的,也差不多能簽約了。”
傅禦斯說着,随手将煙頭按在煙灰缸裏。
“說起來,也多虧了槍花那個叫sagu的主播,據說他之前播了一段時間的靈籌,給這游戲帶了不少人氣。”
接着,辛禹自嘲地笑笑:“聽說還是個藝人,你說有些人怎麽就順風順水的,樣樣通樣樣精,老天爺賞飯吃,什麽時候老天爺也能眷顧一下我們這些還在溫飽線上掙紮的小喽啰。”
“不是有句話叫,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嘛。”傅禦斯笑得眉眼彎彎。
辛禹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再不過來摸我我都要被處決了。”望着屏幕中趴在地上堪堪等死的人物,傅禦斯随手推了一邊的辛禹一把。
“摸不了,我這邊牌座還差十個點,人參丹也莫得了,繡娘看得緊,你自求多福吧。”
處決的慘叫聲響起,鮮血霎時噴濺滿屏,傅禦斯無奈嘆口氣,瞪了他一眼。
玩兒蛇皮呢,辛禹這人就這一點不好,明明是團隊合作的游戲他就只顧自己,扛一刀摸起來就能跑,他偏不肯。
LOL也是,讓他玩個輔助帶插眼他也不肯,不太會為別人考慮,說白了就是個人英雄主義情節太過嚴重,再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坑逼豬隊友。
等到隊友都死光了,辛禹一個人在陰山土樓遛了屠夫大半天,終于一個攝魂鈴被屠夫亂刀砍死帶走,一敗塗地。
打了一晚輸了一晚,傅禦斯火氣蹭蹭往上竄,幹脆不和他一起玩了,自己一個人在旁邊看直播。
而槍花直播一哥sagu的直播間每天都熱鬧的如同過年一樣,小禮物刷個不停,傅禦斯給他粗算一下,他的粉絲禮物排行榜中最高一位得給他砸了七十萬了,原來人傻錢多的還真不少。
“你看過這人的直播沒。”傅禦斯随口問了句。
正在一邊人參精大戰鈴铛怪的辛禹随意瞟了一眼:“就看過一次,不愛看槍花的直播。”
“怎麽着,覺得人家靠槍花娛樂藝人的名氣積累人氣?”
“差不多。”
“但這小子技術确實不錯,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買了挂,AK壓槍幾乎沒後坐力,五百米外瞬狙瞄頭,手速可以呀,沒想到我們家的藝人還有這種實力型選手。”
“這是哪位啊?”辛禹随口問了句。
“不清楚,直播平臺的事我不愛過問。”傅禦斯道。
這時候耳機中傳來sagu稍顯冷漠的聲音,面對粉絲,他直接就問了:
“你們昨天為什麽要在八木荒的直播間搗亂。”
滿屏“我不是我沒有”的無辜彈幕。
“我說過不要随意評判別人,這樣對人很不尊重。”sagu的語氣又冷了幾分。
傅禦斯詫異地看了眼身邊還在專心致志打游戲的辛禹,不明白這倆人什麽時候扯上關系了。
“咕哥別生氣,我錯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沒有以後了。”終于,sagu輕笑一聲,聲音漫上那麽一絲無奈,“謝謝你們成全他,謝謝你們将他從深淵中拉了出來,我謝謝你們全家。”
粉絲一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咕哥誇獎她們了,還謝謝他們全家,先驕傲挺胸總歸沒錯。
傅禦斯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一直到半夜十二點,旁邊傅禦斯煙都抽了半包了,辛禹終于揉揉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今晚先到這兒吧,困了。”
“我送你回家。”傅禦斯也趕緊跟着站起來。
“不必。”扔下這麽一句話,辛禹生怕他再追上來糾纏沒完,頭也不回地從路邊攔了出租車直奔回家。
父母已經睡下,老姐還在房間裏和男朋友煲電話粥,言辭酸澀又膈應人,辛禹打開冰箱找了點面包墊了墊肚子,回到房間刷了刷微博,便打算睡下。
,剛閉上眼睛,直播平臺又彈出了私信的消息,辛禹随手打開,見還是那個給自己刷了二十多萬到現在也不依不饒的人,還是一成不變的那句“我等你回來”。
這人什麽毛病,怎麽就盯上自己了,自己直播的時候臉都沒露過,還調了變聲器給自己調成了糙漢音,他到底看上自己哪點了,自己改還不行?
剛準備關掉直播APP,但那人仿佛就像是不工作不睡覺一直盯着自己一樣,看到頭像亮了起來馬上又發來一句:
“還沒睡麽?”
好歹也是自己的死忠,能一下砸出十幾萬的也絕非善類,辛禹不敢招惹這種人,只好回了句:
“馬上就睡。”
“那能聊聊天麽?QAQ”
這符號表情是怎麽回事,單是看着就足以令人惡寒。
“下次吧,我明天還要上班,記得把卡號發我,我過不久就要卸載這APP了,就不通過這邊給你轉賬了,放心,錢一定會還你的。”
剛發過去這段話,那邊又連送十個小火箭,繼續問道:“下次是什麽時候。”
辛禹一見這十個小火箭頭都大了,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打賞金平臺分一半,這不是給自己增添債務麽,本來十幾萬自己就得給人白幹一年多才能還上,這又壓了五萬過來,真參不透他這是安的什麽心。
半天不見辛禹回複,那人又試探性地送了個單價為五百的小導彈。
辛禹這會兒已經想罵娘了,但不行,罵了他指不定又要生出什麽禍端,自己膽子小,忍,忍還不行。
“不要再送禮物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太貴重了,我不知道要還多久才能還上。”
說完這句話,手機那邊的辛禹對于這人接下來的舉動甚至産生了要自殺的想法。
他連刷了十個單價一萬元的宇宙站,留了句“晚安”便下了線。
五十萬零二百五十元,兩顆腎給他全割了去都不夠啊。
冷靜之後又開始懷疑,這人到底是做什麽工作的,難道是會計,黑了公司的錢過來打賞自己?又或者是洗黑錢的,将黑錢轉移到自己這邊再利用自己直播的正規途徑洗出來還給他?
要不,還是報警吧?
萬一人家就是閑吃等死的纨绔二世祖呢,一句“懷疑洗黑錢”給人弄到局子裏去接受調查,這多傷人自尊啊。
辛禹不敢再耽擱,趕緊給傅禦斯打電話請他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查到這人的IP,傅禦斯一聽還有這麽號傻逼,生怕他是什麽私生飯毒唯之類的,趕緊給公司的技術部打電話把人從床上拉了起來讓他去查那人的IP地址。
辛禹坐在床上抱着手機惶惶不安,就像等待着高考成績的噩夢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