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吐不快
天花板是藍色的。
吳正躺在床上看着藍色的天花板,左手與王全的右手交握,右手蓋着自己的小腹。大概是這個位置,垂直向下的某一處,還殘留着将陰莖納入體內的肉體記憶,性欲被滿足的充實又反過來襯托出性愛結束後的空虛。
肛門不斷傳來輕微的灼燒感,強調剛才的歡愉是真實的而非一時夢幻,但吳正還想反複确認,十指交握躺在一起并不足以證實,而是要王全再插入進來,再親口說一次“我在幹你”。
“主人。”
王全也在看着天花板發呆,聞聲轉頭,得到了一個吻和一個懷抱。吳正翻身罩住他,軟軟的陰莖垂貼在他腿上,因為出了很多汗而冰涼的胸腹懸在他身體上方若即若離,王全愣了愣,捧住他的臉回應。
然後嘴唇分開,嵌入相視一笑,又聚到一起延續親吻,止于唇齒,毫無野心,時斷時續的。可能是愛做得太痛快、欲洩得太徹底,性器甚至肉體都成了擺設,唯有嘴唇得到了授權,來履行表達情的職責。
“我不空虛了。”
“啊?”
吳正就只是笑着繼續索吻。
上次做愛是沒有任何準備的臨時起意,王全顯然有顧慮,吳正自己則不知道在害怕些什麽,甚至因為先于王全高潮而短暫地難堪,如果當時王全回絕口交的請求,他可能很難再鼓起勇氣主動提出性愛事宜。
吳正從來沒有徹底擺脫過一個疑問:他喜歡我嗎?
只不過王全用嘴、用眼神、用每一個小動作表現出的“我喜歡你”,遠遠高于這個疑問出現的頻率,所以他才每每被安撫,安心地沉浸于這段戀情裏。
現在他沒有疑問了。
不再去想自己的身體能否讓王全滿意、自己的反應是會加分還是減分,不再去想性交是洩欲還是示愛、是目的還是過程,他發自內心地明白王全是喜歡自己的,正如王全所言,重點在于這裏已經是他的家,身下已經是他的床,做愛只是這段感情的錦上添花,有沒有達到一百分并沒有那麽重要。
難怪王全說做完愛還要在床上待很久,原來是為了提供一張溫床來繁殖溫情和滋生篤定,最終無人能夠抵擋它的說服力。
“您能教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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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什麽?”
“做愛的技巧。”
王全眉毛微揚:“技巧啊,我有個謬論,以前也在你面前說過。”
吳正被他吻了一下,說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我們什麽時候聊過技巧?
“做愛難道不是感覺來了想要了,就自然知道該怎麽辦了嗎?”王全推起吳正的劉海,壓平在頭頂,向後撫摸到他的脖子,“大概是這麽說的,還記不記得這句?”
吳正低頭吻他,因為是笑着的,聲音從沒有吻到的嘴角洩露出來:“記得。”
“當時我沒想到還需要清理和潤滑擴張,所以大放厥詞。但現在看來,做愛确實是本能,事到臨頭就像開了自動駕駛一樣,自然就知道怎麽能讓兩個人都舒服。”
吳正眨了眨眼睛:“真的?”
王全笑出了聲:“真的,你之前問我做愛的時候是不是自然的收縮,我都被問懵了,因為我根本沒感覺到自己收縮過。剛才你知道自己吸得很緊,我都拔不動了嗎?”
“……”吳正瞬間頭暈目眩,臉皮發燙,把臉埋進王全的肩膀,“不知道。”
“我知道,而且我立刻就明白那是你舒服的表現。”王全吻他的耳朵,聲音沉沉地撫摸他的神經,“你的舒服導致我也很舒服,所以我就去找讓自己舒服的方法,那是人自私的本能。”
“嗯。”
“等你幹我的時候再感覺到收縮,就該知道我爽到了。萬一拿不準的話還可以問我,我會如實回答的。”
“好的。”吳正把臉埋得更深,“別再說了。”
“這些話之前都說過,怎麽完完整整做了一次反而不能提了?”
“那個字我沒說過。”
“啊,”王全笑道,“是指‘幹’嗎?這個字最開始可是你說的,你說,我可以幹你的嘴。”
他的手指捧住吳正的腦袋,但吳正鐵了心要躲開他的眼睛埋首于他的肩膀當一只鴕鳥:“可我沒說過幹您這樣的話,總覺得很冒犯。”
“你想錯了。”王全扇動的嘴唇刮擦他的耳廓,“如果這字能冒犯到我,就能冒犯到你。如果你不覺得被冒犯,那就能用在我身上。我喜歡這個字,比‘插入’順口多了,聽起來更色,适合調情和做愛。”
“……”
“你說是吧,小正?”
吳正撐起胳膊,眼前是一張溫和的、坦然微笑的面孔:“這種……很色的話,我從來沒想過您能這麽自然地說出口。”
“你經常說的肉麻話我也沒想過會有人說得出口。”王全笑意更濃,“你喜歡我,我喜歡你,肉麻話和色情話就在嘴邊不吐不快,再正常不過了。”
又說:“如果你實在不适應,我們換個別的說法,比如,呃,下次你喂我的時候,發現我在吸了,就知道我……”
吳正猛地捂住王全的嘴,伏在他身上跟他一起笑了一通,因為身體相貼,就分不清是誰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攤開四肢各自平躺着又繼續笑了半天。
“我們先把胃喂飽吧。”王全說,“想吃什麽?我點。”
“夏威夷披薩。”
“啊,這麽具體嗎?”
吳正對自己的脫口而出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喉嚨:“我不想做飯的時候,都吃這個。”
他茫然地看着王全一邊低笑一邊下床站在地板上,握住他伸出的手借力起身,卻險些摔坐回去,被王全攬腰扶穩:“疼嗎?”
“不疼,準備工作還是挺有用的,是沒力氣了。”吳正抓抓頭發,“我……我想一個人洗澡,我得清理一下,您在場我會不好意思。”
“?哦。”王全驀地臉紅,不自在地轉開目光,“我其實準備了安全套,但是剛才太着急忘了戴,對不起。”
“沒關系,主人。”吳正抿了抿嘴唇,終究沒能成功掩護笑意,“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您臉紅了。”
“啊?什麽意思?”
“您跟我不一樣,我的尴尬勁兒還沒過去,覺得自己做愛的時候特別……不像自己,很……淫蕩吧,清醒過來就有點沒法接受。但是您,好像立刻習慣了現在這種,随時能做愛的情況,很進入狀态,很自然很老練。”吳正揉着鼻尖看向別處,“所以您突然臉紅,就很讓我意外。”
“啊,我提前在心裏演練過,免得做完了兩個人一起尴尬,畢竟我年紀大,有老練的義務。結果遇到意料之外的情況就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王全從衣櫃裏拿出短褲穿上,又找出吳正的內褲和短褲,也不轉身,只是把手臂背到身後遞給他,“去洗澡吧,我點外賣。”
他通紅的耳朵已經給出了不願轉身的理由,交接的手指一碰觸,王全簡直是觸電似的縮回手去,于是吳正心中殘留的尴尬便像被奪走似的煙消雲散,只剩下滿心喧嚣的“可愛”二字,鼓鼓囊囊地湧到喉嚨、湧向舌尖,就差沖口而出了。
吳正不舍得王全尴尬,忍住笑聲找到拖鞋,罔顧腳下發飄快步走進洗手間。
他站在門邊看了會兒馬桶,放下馬桶圈坐在上面,閉上眼睛給自己加油鼓勁兒,剛打定主意要動手,下一秒便洩了氣,手肘支在膝蓋上,兩手交握抵着眉心,舔開的嘴唇再度用力抿緊。他幾乎要出去拿手機遠程求助朋友,這念頭在腦海裏刷來刷去,存在感十足,使他不得不起身去洗手臺用涼水拼命撲臉。
這下倒好,他連坐回馬桶的勇氣都沒了。
昨晚清理腸道明明進行得很順利,今天是怎麽回事。
吳正抱頭蹲在地上好一頓揉搓頭發,回過神來發現腿間已經有精液滴落,肛口似乎也放松了些許,就也顧不上自己蹲在門口離下水口遠得很,一鼓作氣地把手指塞進去疏通起來。
如果王全現在進到衛生間裏,就會看到渾身通紅的吳正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胳膊裏哭笑不得、另一條胳膊背在身後用手指戳弄肛口的樣子。
然後也許……吳正喉結上下聳動,也許就會再做一次。
他的羞恥心還沒來得及驅逐這個想法,邏輯就衍生出了新的結論——應該讓王全戴套再做一次,完全沒必要自己動手清理。
精液順着手指流下來堆積在了掌心,吳正咬着牙做完,把手好好洗了洗,扯了些衛生紙擦幹淨地板,又洗了一遍手,腦子嗡嗡作響着打開噴淋被冷水沖了個激靈,才終于恢複了些許神志。
等他洗完澡,外賣已經到了,披薩和小食放在茶幾正中,旁邊擺着幾罐啤酒,王全只穿着短褲坐在地毯上,背靠沙發望向呆站在洗手間門口的吳正,微笑。
“如果你幹我的時候沒戴套,就緩一緩戴套再做一次吧,不然清理起來也太麻煩。”王全看看牆上的鐘,“一個澡洗了大半個小時,足夠做一次的。”
“好。”
“我也得洗洗,等我一下,很快。”
王全起身走向吳正,握住他的脖子,仰頭輕輕吻他。
吳正等他走進洗手間,揚手摸了摸嘴唇,露出酒窩。
他暫時沒法接受色情的臺詞。
但他喜歡色情起來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