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綢還要柔軟光滑，也不知是何物織就。
帕上有字，字為簡體，清散逸然。短短數百字，古月看完後，将二樓那張素白紙箋拿來仔細對比了一番，确定這些字跡同出一人之筆。
除了說明吸收玉中知識的方法外，帕上還簡述了這個小島的特殊之處，以及合歡的由來。古月反複揣摩句中涵義，暗嘆天地造化之妙。
原來，此島形成距今已有千萬載，內蘊靈脈，故而孕育出諸多仙草妖獸。百萬年前，神女之祖曾布下天禁，使小島與世隔絕，外人不得入，而島中妖獸亦不得出。直至十萬年前，神女偶得天機，才略修禁規，讓島內妖靈每百年可自由出入一回。而後為防止外人入內，放入九瓣王花，迷惑衆人。
弄明白來龍去脈，古月心裏安定了許多，只是還有些疑惑……
若如帕上所言，島上有諸多妖靈，為何她剛剛查看卻寂靜無聲，這其中是否別有內情呢？又或者說，她想暗示什麽？
再三思量，無甚頭緒，古月便将這疑問暫抛腦後，從格櫃上挑了塊淡青色玉簡，然後盤坐于地，按照帕上記錄的方法，專心致志地吸收起玉簡裏蘊藏的知識。
随着陰陽真氣的輸入，玉簡表面的瑩瑩青光越來越濃，漸漸漲成拳頭大的一團。顏初靜心念一轉，那團青光随即浮出玉簡，無聲沒入她的眉心。
霎時，古月只覺一股清涼直透頭骨，而後如水一般漫延開去。幾息之間，她的腦海中仿佛多出了無數文字符號。
這些文字符號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一行行……
一篇篇……
根本無需刻意去閱覽或背誦，文中內容就已如紮了根在腦裏似的，成為她的私有物，任她随意支配。
在此之前，古月實在難以想象這麽一塊薄薄的玉簡竟然蘊涵着如此豐富的內容！從藥材的辨別、采集、種植、保存，一直到制藥的器具選擇、藥方運用、煉制心得，以及用藥之術等等，無所不有。倘若以正常途徑來學習，光是記下這成千上萬種藥材，恐怕就得花上三五年的工夫。再參透各類藥方之妙，以便對症下藥，不費十幾二十年的苦功，休想達到融會貫通的境界。
讀大學時，古月曾經了解過一點醫藥專業，其中，婦産科學與中醫學的尤為不錯。所以當得到這些遺留下來的兩本羊皮醫冊後，她如獲珍寶，十分用心地去研究。只是她的中醫學底子太淺，即使結合了此身原主的記憶，依然常常遇到難解之處。
彼時，她沒有可以請教的老師，也不能貿然去藥堂詢問那些藥師什麽，惟有将疑問一一記下，留待他日，機會來時再求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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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萬未料及，往日裏費解的難題，如今幾乎全在這玉簡裏得到了答案。
沉醉在藥學知識中，驚喜不已的古月絲毫未察自己的臉色已趨蒼白，直至一陣暈眩上頭，體內真氣隐有透支之兆，才猛然醒悟過來。
不敢大意，古月連忙放下玉簡，雙手結印。
不多時，濃郁如霧的靈氣紛紛自窗而入，彙聚到她身邊，一點一點滲入她的肌理血肉，而後順着一條條經脈緩緩流轉……
一刻鐘，一時辰，不知不覺，天色已大亮，旭光穿透靈霧，在竹樓四方灑下片片明亮。
薄妝小苑外。
林蔭下。
晨風過處，素衣曳，如焰舞。
那方素帕上壓根兒沒有關于神女來歷的字眼。
而吸收玉簡裏的知識需要耗費大量的真氣與精神力，先前，她初次嘗試，一時不慎，險些虛脫暈厥了去。幸好此地靈氣濃郁異常，她方能在短短一兩個時辰內恢複了大半精力，但暫時也無力再吸收其他玉簡了。
想要确定神女是否與她來自同一時空，兩個法子，要麽從玉簡裏慢慢尋找答案，要麽有機會問問上次的白貓。古月不是沒有想過選擇後者，可她目前暫時也沒機會遇到,也許後面對方出現了可以好好問問.
【044章】神人
更新時間2014-1-28 23:42:23 字數：2256
當古月吸收完書中奧秘後,林中濃霧終于漸漸散去,古月也終于聽到了打鬥聲.是的,看來大家是都遇上了.
人之所在，必有争鬥，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尤其是女子，實力不足的話，不但難以自保，還會遭人羞辱，生不如死。
‘唐師妹,我勸你還是讓開的好,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卑鄙小人,我哥哥不久便回,你如果想搶這支人參,別怪他回來找你們麻煩...‘
古月這才看清,原來幾人是見到好藥材,便互搶起來.明顯女子還獨自一人,受了傷.
古月剛想有所行動,卻發現眼前畫面一轉,出現了一片桃花海.裏面有一大一小.似乎對方還能見到自己?
雲思島，桃花谷，午風簇簇，落花随流水，嬌紅綴綠，美若流動的暮春畫卷。而畫中有人，青絲如墨，僧袍素白，清逸勝仙.
男子倚坐桃樹，懷中抱着個粉嫩嫩的小嬰孩。
“咿咿呀呀……”
嬰孩小手緊握，發出似泣非泣的聲音，小屁股後面的紫鱗龍尾微微搖晃，在陽光下折閃着瑰麗眩目的色澤。
“芝兒……別急……”他輕聲哄着嬰孩，動作優雅從容。
過了會，一個銀發少年如風一般飄然而來，把手裏一顆形如蓮子，卻有拳頭般大小的金色果實遞給嬰孩。
嬰孩兩手抱住奇香撲鼻的金果，張口就咬，迫不及待地吸吮果中濃如流金的汁液。
銀發少年滿眼憐愛，目不轉睛地看着嬰孩，半晌，皺眉道：“大哥，這金蒂佛香長得太慢了，即便是有霞晶石輔長，恐怕也不夠芝兒吃的。”
一年前，齊雅帶着小人來雲思島向他大哥打探某人的消息，無意間發現小人竟然肯吃島內種植的一種珍稀靈果金蒂佛香，不禁喜出望外。
霍斐本是昔日神女的帝君，而齊雅身為神女的神寵，性情溫順可愛，與他交情不淺。霍斐得知齊雅私生龍子，心中雖有芥蒂，但亦愛屋及烏，将神女留予自己修煉之用的霞晶石悉數取出來，用于催育金蒂佛香。只是金蒂佛香十年開花，百年結果，每朵只結九顆果實，而每株最多也不過開出十數朵。
光陰荏苒，人間千載倏忽過。陵雲在島中隐居多年，只培植得六株金蒂佛香，即使加上歷年累積珍存下來的果實，按着小人近日大增的食量，确實不夠他吃上百年。
倘若孩子只是尋常龍族倒也罷了，可他偏偏身具神女的血脈……
神昙一脈素來有別于其他神裔，需集五行元精與神族精髓方可成孕，缺一不可。而且生女不生兒，每位昙女成年之前，需經千年修身才能神通圓滿。
齊雅逆天生子，養育之法，無例可參詳，幸有前輩指點，這才私下凡界，尋找一位通曉養育神妖血脈之嗣的故人。無奈霍斐亦不知曉那位故人的下落，因此，齊雅惟有将希望暫且寄托于金蒂佛香……
“霞晶石之上，還有金虹石，我這餘有數十塊。若然不足，也可用木元靈液，總不會讓湛兒餓着便是了。”霍斐淺笑道。
齊雅聞言大喜，恨不得抱住他親幾下以表謝意：“霍斐大哥連木元靈液也有？！”
霍斐微微颌首，不期然地想起神女将木元靈液交給自己時的叮囑。那已是七百年前的舊事了，然而在他心中，猶新如昨日發生一般。
往事幕幕，數不清有多少早已湮滅于無情歲月裏。
惟獨……
與她相伴的日子，他一直珍藏心底。
那些清冷幽谧的眼神，那些甜美如酒的聲音，那些乍聽淡薄實則情意深厚的話語，那些溫暖的擁抱，那些心醉的纏綿，那些……
他記得，都記得，舍不得遺忘半分……
落花無聲，染香半肩青絲。
如雪僧袍随風泛微漪。
霍斐擡眸遠眺，桃花灼灼如昔年，只是，伊人何在？
齊雅輕輕地從陵雲懷中抱過正津津有味地舔着自個手指的小人，緘默不語。
霍斐此刻的眼神，蘊含着什麽，他太清楚了。
其實，他有些害怕。
他擁有了小人，擁有了霍斐夢寐以求而終究未得的幸福。
他明白，這個幸福，是自己僥幸偷來的。他害怕失去這個幸福，因為他知道，一旦失去，将永遠不可能再次擁有。
“咿呀，咿呀……”小人舔完手指上的果汁，意猶未盡，擡起藕節似的嘟嘟小手臂，一把抓住齊雅垂落襟前的銀發，用力地扯啊扯，像是在說他還要吃！
齊雅被這個貪吃的小家夥扯得頭皮生疼，哭笑不得，正要伸手搶救頭發，卻忽然感應到一縷熟悉的氣息進入了島中，不禁凝神望去。
那清澈的目光在霎那間變得深邃無窮，仿佛穿越千山萬水，直抵天盡頭。
“霍斐大哥，她來了。”
霍斐微微一怔，思緒有些飄遠。
這邊古月也是一頭霧水.剛剛還能見到的畫面一下子模糊不清.茫茫深處，隐約響起一聲微若毫羽的輕嘆。
稍頃，白霧滾滾如退潮，無風自散，現出古雅竹舍三間，窗邊一株白碧桃開得極豔，朵朵雪白瑩瑩生清輝，不似人間之物。
一旁蓮池尚無花，疏疏幾片圓盤般的蓮葉浮在清透水面上，青翠喜人。
池畔擺着一竹制搖椅，椅上有青線繡枝粉緞軟墊。
月明風輕，淡香幽幽。
這麽個小院落，無一絲奢華，清簡素雅，在顏初靜看來，俨然是隐世獨居的好地方。雖然明白這裏透着古怪，但仍不禁暗自贊嘆，心想日後安定下來後，也要居有碧竹，飲有清泉，聞有花香，坐有逍遙搖椅……
“你別站着，進來坐呀！”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自竹舍裏傳出，打斷了她的思路。
古月也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在吸引着自己，于是提起十二分警惕，沿着腳下的卵石小道，慢慢走過去。
竹門輕掩。她伸手推開，第一眼所見，竟是一幅水墨丹青。
畫中山野空蒙，秋葉婆娑着落了一地，靜寺無人，惟有一盞枯燈如豆，寂寂照殘壁。寒雲飄渺間，四行小楷細而不弱，端正中見靈動：秋風落葉滿空山，古寺殘燈石壁間。昔日經行人去盡，寒雲夜夜自飛還。
不待她細看，那個清悅聲音又再響起：“你手上的戒指從哪得來的？”
【045章】美顏
更新時間2014-1-29 11:02:34 字數：2417
古月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白衣少年，盤膝坐在一張竹榻上，一頭銀發宛如瀑布，直直垂及腰際，散發着柔勝月色的光澤。雙眸略顯細長，微微斜挑的眼角勾勒出一絲妖媚之韻。眉心一點绛紫，更增神秘之美。
銀發。绛紫。
古月何其敏銳，立刻聯想到那條銀龍，不禁心跳加速。
難道……
這人是銀龍所變？！
“哎，你快說呀！”少年見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也不惱，只是出聲催促。
見他貌似很和氣，古月看了看尾指上的戒指，這是小桃花主人的東西,莫非他認得此物？或是瞧出了其中不凡？一邊緩聲說道：“這是故人之物。”
少年眼睛一亮，彎唇淺笑：“過來給我瞧瞧。”
她猶豫不動。
“你放心，我看一下就好。”少年說罷，揚指一點，一道銀芒在半空中轉瞬即逝，古月随即身不由己地飄移到竹榻前。
拈起她的指尖，他定定地看着那戒指環，過了好一會，喃喃自語：“經靈已認主，九陰體，世間只一人，原來是你……”
這下子，聽得清他的聲音，卻聽不懂他的語言了，古月表面上微露詫色，實則郁悶個半死，已有些懊惱自己過于輕舉妄動。
彼此間的實力，差距太大，她左思右防，卻抵不過他的一個小法術。
然後，她又意識到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先前他說的那幾句像是某地官語，但又似乎帶着北地的口音……
哎，姑且不管他是人還是妖，反正眼下她算是落在他手裏了，雖然他看起來無甚惡意，但還是先弄清楚他有何企圖，再設法脫身吧。
理清了思路，她便道：“瞧好了沒？”
少年低聲嘟喃了一句不知什麽話，擡眸看她，眼神極其專注，帶着驚喜、審視與費解。又長又翹的睫毛，銀光閃閃，襯得一雙瞳仁宛如浸潤在聖山雪池中的墨玉一般，瑩然動人。“我叫齊雅，你呢？”
古月被他看得心裏正有些發慌，聽見他忽然換了語調說話，不禁愣了一下，出于禮貌，說了姓名。
齊雅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眨眨眸子：“古？怎麽會姓古呢？”
她不解：“那你以為我姓什麽？”
“當然是姓……”他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麽，随即露出一個古怪又別扭的表情，“難道你不是随父姓？”
“我是随父姓的。”說着，她抽回被他捏着的手指。
雖然，她老媽性格急躁，老爸慢性子，但都是非常好的父母。據說她剛剛出世的時候，爸爸開心得都流淚了呢，一直抱着她，舍不得放下。
爸爸也總說她是大家最心愛的寶貝。
不過在她十六歲的時候，爸爸突然去了很遠的地方。每到問起的時候，老媽總是一臉感傷。
她不是沒有疑惑的。不過一問起這個問題，媽媽情緒就不高，漸漸地她也就很少問了。
長大之後，更能體會到感恩二字的意義，感謝讓她來到這個世界。不過當她突然來到這個世界時候，她心生無限遺憾。無法想象如果她回不去了，老媽會如何傷心。
家裏那個看似堅強的老媽，該怎麽生活下去。
她始終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促使自己的靈魂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世界千千萬萬那麽多人，怎麽就非要選擇她呢。只是隐隐感覺，或許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縱着一切。只要活着，就還存在回家的希望。
經過了很多事,古月也知道凡事多思考。
只不知是敵或友？
正暗自思量着，忽聞幾聲咿咿呀呀的嗚咽，她心頭微微一震，然後目瞪口呆地看着齊雅的肩後冒出一個約莫有成年男子的拳頭那般大的小腦袋。
圓溜溜的眼睛，仿佛盈着水汽，清亮無邪，一如澈透的黑水晶。
小小的鼻子，有着挺翹的輪廓。
紅潤潤的小嘴巴，宛若兩片剛剛綻放的嬌嫩花瓣。
肌膚比那窗外的白碧桃花還要雪白，臉頰粉嘟嘟的，氲着兩團淡淡的淺紅，可愛之極。
“寶寶，又怎麽了？”齊雅側首，輕輕地将爬到他肩膀上的小人兒抱到胸前。
小人兒仰着小臉蛋，發出模糊不清的單音節，胖呼呼的小手在半空中亂劃，粉藕般的兩條小腿蹬啊蹬，肉肉的小屁股後面，一條長滿紫色細鱗，形狀極像那雲中銀龍的小尾巴也跟着左擺右晃。
見過銀龍降世的驚世場景，再看到這個半人半妖的小生物，古月倒也能勉強接受自己不是在做夢的事實了。
而且，不知為何，她不僅不懼怕，還感受到它身上散發着一種十分親切的氣息。
很顯然，先前吸引她不由自主地進入這裏的，便是它了。
對着齊雅咿呀了一會，小人兒竟扭過身子，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臂，像是要古月抱它。
“寶寶很喜歡你呢！”見她神色柔和，毫無懼色，齊雅笑了笑，眉宇間溢滿溫柔，“你抱一抱他吧。”
仿佛着了魔似的，她不加思索，便将它抱了過來。
一觸及這柔軟清香的小身體，那種只能隐隐意會而無法明言的骨肉相連的感覺便再次湧現，她不可思議地看着它。
小人兒到了她懷裏，愈加興奮，一會兒抓着她的手指，用尚未長牙的小嘴巴含啊含；一會兒攀着她的肩，顫巍巍地站起來，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津津有味地舔她下颌；一會兒晃蕩着半丈來長的紫鱗尾，繞着她手臂打圈圈……
她忍着心底幾乎如泉湧瀉的莫名感動，輕聲問道：“它是龍麽？”
齊雅點點頭。
“你也是龍吧。”此刻，古月對這個神秘的銀發少年已減了不少戒意，許是愛屋及烏，她甚至覺得他看起來也很親切可親，雖然明知他的本體乃是傳說中的龍，那麽強大威武，上可翻雲，下可覆海……
他頓住逗弄小人兒的動作，面露詫異，略顯細長的眸子剎時瞪圓：“你怎麽知道？呀，你剛才看到了？！”
“唔，看到了。不過，似乎只有我一個人看到。”
他皺皺眉頭，似是迷惑不解，想了半晌，忽然問道：“你爹呢？你爹現在何處？！”
好跳躍的問句。
“恩，好像去了很遠的地方。”古月輕撫着小人兒滑溜溜的尾巴，如實回答。
“啊？不是吧！”
這句話，他說得古怪，她聽着更覺奇怪。
“我要去看看他，唔，你帶我去。”仿佛好不容易下了個決定似的，他一拍膝蓋，眸中流轉出幾分堅定不移的神采。
她問：“。。。我不知道他在哪。。”
“。。。”
小人兒捏着她一绺青絲玩，玩膩了，又轉移目标，抓住她那繡着湖綠色香草紋的衣襟，使勁地扯啊扯。
古月留意着齊雅的神情，一時不防，忽覺鎖骨下涼了一片，低頭一看，正好看見那紅嘟嘟的小嘴巴往自己胸前啄去。
【046章】身世？
更新時間2014-1-30 11:02:00 字數：2149
她一愣，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齊雅已搶先一步将小人兒抱去，放在大腿上，啪啪兩聲，不輕不重地拍了那小屁股兩下。
“調皮！”
小人兒扭着身子，忽然哇地哭起來，哭聲全然不似尋常嬰孩那般洪亮有力，斷斷續續的，令人聞之心疼不已。不一會，呼吸便變得輕而促。淚水凝成了珠，滑落臉蛋，留下幾道晶瑩的水痕。
絲毫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的某人，早已被它這脆弱的哭泣弄慌了神。整理好衣襟，站在一邊，手腳無措，壓低嗓音問：“它怎麽了？”
一片白光閃過，齊雅手中兀然多了一小串形似葡萄的乳白色水果，靈氣氤氲，甘香撲鼻，實非凡品。
小人兒聞到香味，立即止了哭聲，按住齊雅的手腕，張口向那果子咬去。
粘稠的果汁溢出嘴角，散發出陣陣濃郁奶香。
“寶寶餓了呢。”齊雅小心翼翼地喂着小人兒，語氣裏含着淡淡的無奈與焦急。
古月囧了一下，而後興趣盎然地看着它吃果子，只覺它每一神情，每一動作皆是那麽可愛逗人。
小人兒吃完一小串果子，舔了舔齊雅那瑩白修長的手指，美美地打個飽嗝，便心滿意足地趴在他大腿上，不再哭鬧了。
齊雅輕輕地抹去殘留在它嘴邊的汁液，動作溫柔之極。
這小人兒是他好不容易才孕育出來的心肝寶貝，出生之後，十分挑食，既不肯吃果，又不願吃肉，更不喝那些仙人的乳汁，餓了就哭，哭累了就睡，直把他愁得心如火焚！後來，幸得一位前輩指點，找到這種名為念琅的仙果，才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據那前輩所言，念琅乃是三千萬年前，一對殉情妖仙所化，天地之間，只此一株。
念琅千年開花，萬年結果，整株不過結了六百三十九顆果實。
小人兒食量不小，一頓起碼要吃十幾顆，這六百多顆果實頂多只夠它吃上半個月，若然要等念琅再次結果，恐怕它早已活活餓死！
情勢如此，危在旦夕，萬般無奈之下，他惟有采納前輩的方法，憑借着自己強橫無比的真身，悄悄施展逆天神通，破開空間澴流點，自仙界穿越至凡人界，尋覓一個故人，一個通曉如何養育具備神妖血脈之嗣的故人。
前輩曰，到了凡人界，他需憑直覺落點，方能遇見故人之後。
指環與九陰玲珑體，便是前輩給他的提示。
盡管眼前這個女子五官平凡，大出他想象之外，似乎未曾繼承到她父母的優良基因，但，她言談神色間帶有一種介于多情與無情之間的淡漠，清冷不傲，極似他心中之人……
況且，她指上戴的确是地環。方才他以神識探之，受一蒼茫力量所阻，無法入內，便明白前輩提過的經靈已經認她為主。
再分神辨她體內情形，至陰之氣洋溢于經脈，間或有至陽之氣流轉，真氣雖淺，卻蘊陰陽，其威浩然，假以時日，必令人不可小觑。
據此種種，無庸置疑，她正是那位故人之後。
方才，她道那人已遠去，他卻是不信的。
皆因在千年前，那人已消失過一回，結果鬧得冥界腥風血雨，一刻不寧，十九位冥王乘興而出，敗興而退，恨得咬牙切齒，偏偏無計可施。
到了最後，連冥帝也避其鋒芒，使之逃出十九座獄殿，一路殺回凡人界。雖說其中有妖帝調解之功，但當初那人以死明志，引動堪輿，而後煉化獄底無數兇魂，最終修得驚天動地的大神通，又有神器相助，赫赫厲威，幾可與冥帝并肩。冥界縱有如雲高手，也經不住他無休無止的戮噬，故而冥帝才未出手強留。
所以，即使那人再死一回，恐怕冥界也不敢收留那麽個殺神。如今他只擔心那人早已破虛空，離開了凡人界，否則，身為那人的女兒，她的修為怎會如此淺薄？
思及至此，齊雅抱起小人兒，飄然下榻。
“走吧。”
古月一頭霧水，道：“去哪？”
“去看你爹呀。”說着，他徑自走出了竹舍。
她眉峰一挑，也跟着走出去，語氣輕淡：“我說過我不知道我爹在哪吧？”
他回過頭：“那又如何？”“。。。。”
“走吧，也許我能找到他的氣息。。”他笑了笑，俊俏的臉龐在皎潔月色透着溫潤如玉的光澤，“除了你，別人看不到我的。”
她輕輕唔了聲，心想：也是，先前弄出那麽大陣仗，好象只有她見着了，大街上那麽多人都沒反應，真是奇哉怪也。
走了兩三步，齊雅輕揮寬袖，院中驀然一暗，仿佛被籠在一個透明的罩子裏，皎月清輝再亦照不進來。
出了月洞門，又見那條青石小徑，枯草落花，森森松柏間，一座座亭臺樓閣，漆黑無燈，寂靜無人，如同布景道具，目光所至，皆是沉沉死氣。
明明是一樣的月色，為何門內一片生機盎然，門外卻是這般光景？古月忍不住回首一望，卻見一道灰牆高聳，連綿到黑暗深處，哪裏有什麽月洞門？！料想是他使了障眼法之類的法術，她壓下疑問，默然而行。
步近大花園時，齊雅忽噫一聲，像是聽到什麽不同尋常的動靜。
古月被他扯住袖子，眼前一花，轉瞬間，便到了另一處。定睛一看，卻似乎是另外一處地方。他們這是到了外界嗎？
接待客人的廳堂，大門敞着，內裏黑煙滾滾，不時傳出幾聲鬼哭狼嚎，甚是吓人。
堂門階前有一條直通前院大門的筆直寬敞的青石走道，一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小和尚站在走道中央，凝望着前方那陰似鬼獄的廳堂，指轉佛珠，緩緩說道：“施主何苦趕盡殺絕，既已報了生前之冤，還請随小僧而去，遠離這是非之地吧。”
半晌，堂內響起一個聲音，頗為清脆，宛如未及冠的少年。
“小師傅，您的好意，小的心領了。只不過，這裏是我家公子的故居，我要幫他守着，以免再被惡人占去。”
【047章】緣何
更新時間2014-1-31 11:02:16 字數：2319
“阿彌陀佛。”小和尚雙手合什，宣了一聲佛號，神情沉靜，“秋風落葉滿空山，古寺殘燈石壁間。昔日經行人去盡，寒雲夜夜自飛還。”
古月聽小和尚緩緩念出四句詩，只覺有些耳熟，略微一想，猛然憶起自己那桃花小苑裏，懸于的那幅秋山孤寺圖。
畫上所題的不正是這首禪詩麽？！
站在她身旁的齊雅更是蹙起了眉頭，眼神裏露出幾分驚詫不解。
“你！你怎麽會知道這首詩？！”堂內那個聲音兀然尖峭，顯得十分激動。
小和尚肅聲道：“此詩乃是小僧的祖師所作。”
“祖師？公子出家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那聲音帶着萬分詫異，連說三個不可能，語調漸降，似是半信半疑。
“孽海茫茫，回頭是岸。施主雖與祖師陰陽相隔，但祖師有言，我佛慈悲，只要施主能舍去屠念，便可再續前緣。”小和尚說罷，沉眉斂目，寶相莊嚴，隐隐透出一派高僧風範。
那聲音愈發激動，似要仰天大笑，又似哽咽不能語，顫啊顫地：“你是說，公子還活着？他還在人間？！”
小和尚從容道：“正是，出家人不打诳語。”
過了半晌，彌漫在廳堂裏的滾滾黑煙悄然散去，哈哈笑聲響徹府第。
“一千年！一千年了！公子啊公子，沒想到，沒想到小玳還有機會再見到您！哈哈哈哈……嗚嗚嗚嗚嗚嗚……”
那充滿喜悅的笑聲持續不到半刻，便轉成了號啕大哭，像是一個自小與親人離散，突然得以重逢的孩子，喜極而淚。
古月在一旁聽着，但覺赤子之心，真摯感人，不禁微微一笑。
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凝上了一層渺然薄霧，齊雅定定地盯着那小和尚，喃喃自語：“大哥出家了？”盡管兩人有私交，但對方的情況齊雅一直未過問過，卻不想竟然是出家了。
待到哭聲止，一陣黑霧悠悠地飄出廳堂，在月光下緩緩聚成一個人影，隐約可見五官輪廓，竟真是個十來歲的少年模樣，觀其修為，卻是個修煉了六百年左右的鬼體。
激動過後，這自稱翀戟的鬼體再次開口求證：“小師傅，你可知我家公子的姓名？”
小和尚宣了一聲佛號，方道：“小僧曾聽師傅說過，祖師出家之前姓霍，至于名字與表字，卻是無緣得知。”
翀戟點點頭，語氣又客氣了些：“請問公子現在何處？法號是？”
先前他在堂中煉器，正到緊要關頭，不料有人偷偷摸進府來，被他手下一個小鬼吓跑。原以為可以消停一陣子，沒想到招惹來了這麽個厲害的小和尚。不僅具有一身辟陰除邪的法力，且那掌中佛珠隐隐透着淨世琉璃火的氣息，直吓得他手下那幾個小鬼四散奔逃，狼狽不堪。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出面應付。
只是萬萬未料及，這個小和尚進來後，非但不抓鬼，還好言好語地勸他适可而止，又真能道出他家公子的姓氏，如此一來，他不得不信了六七分。
須知他雖然隸屬瓊藏鬼府，但地位低微，修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相較小和尚，其實還遜一籌。若說小和尚勸他随行，乃是另有所圖，一時半刻，他還真想不出其中之意。
然而，千載光陰，何其悠悠，當年公子不過是一凡人，即使皈依佛門，六根清淨，修得無量功德，最多亦不過百年之壽，除非成就羅漢真身，否則如何能活至今時？
宿世輪回，倒是大有可能……
昔年的活命之恩，養育之情，他尚未回報公子，便已成孤魂野鬼，一直深以為憾。如今得知公子下落，不論小和尚所言是真或假，他也願冒險，去見上一面。
小和尚肅容道：“祖師法號了塵，如今在南海雲思島。”
了塵？了塵……
翀戟默念數遍，又問：“還未請教小師傅法號？”
小和尚目光清和，拇指不緊不慢地轉動着佛珠，淡然道：“小僧法號雲矣。”
“好罷，我随你去。”翀戟說完，轉過身，伸手向廳堂一招。稍頃，兩陣黑霧自門內湧出來，在他跟前現出兩個漆黑模糊的人形。
“我有事要辦，需離開此地一陣子，你們兩個先留在這裏，等其他幾個回來了，一道回山去，別再惹事了。”
兩個鬼體聽完翀戟的交代，顫顫栗栗地應了聲，沒精打采地躲回堂內。
翀戟曉得他倆懼怕佛光，微微地搖了搖頭，便依照雲矣小和尚說的法子，附在一塊墨色的靈玉上，以防被陽氣所傷。
這一僧一鬼離開後，府中的陰森鬼氣淡了許多，四周景物一下子明亮了不少，仿佛皎月出烏雲，終于灑下清輝。
眼見齊雅彈出一道細微銀光，射入雲矣小和尚的體內，古月按耐不住好奇，輕聲問他：“畫上那首詩，當真是了塵禪師作的？”
齊雅點點頭，随即又搖搖頭，道：“如果霍斐大哥真的是禪師……”
“霍斐是誰？”
“呃……”齊雅支吾了半晌，四兩撥千斤，“反正你不認識的。”
古月鄙視了他一下，亦未刨根問底。
出了府。
齊雅一手抱着小人兒，一手扯着古月的袖子，騰空而起。飛至半空，他放緩速度，笑嘻嘻地看着她，問她感覺如何。
古月雖無懼高之症，但冷不防被他扯到空中，仍免不了有些暈眩，只覺腳下踏着的這朵棉花似的白雲，輕飄飄，毫無安全塌實之感。自己仿佛變成了一片浮萍，随波漂流，生死不由人。
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