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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35 事情鬧大

身後之人看穿春香的用意, 方才之事鬧大, 他們難逃罪責,索性破罐子破摔,霧寧自身不正,他們背後說人長短有失風範,但說的是事實, 霧寧那樣的出身配不上謝池墨, 于是, 地上的男子爬起來, 不管不顧朝前奔去, 經過春香河霧寧身側時, 還扭頭瞅了霧寧兩眼, 粗噶着聲音大喊道, “打人了, 打人了。”

春香皺了皺眉,腳下的步伐加快, 她隐隐有種直覺,事情鬧大對霧寧不利,非常不利。

小路盡頭,以溫光中為首, 疾步走來不少人, 春香扯了扯霧寧衣袖,往前一步站在了霧寧跟前,小聲道, “夫人,您往後邊走,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一群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莽夫,霧寧犯不着纡尊降貴和他們磨嘴皮子。

風呼呼吹過樹梢,夾雜着少許雪花,霧寧不太明白春香的意思,但她認出為首之人是謝池墨身邊的副将,在軍營裏,除了謝池墨,屬他官職最高,他能控制得住場面。

“春香,他們的事兒和我們無關,畏畏縮縮反而不太好,咱回去算了。”

溫光中一身銀色铠甲,豎着眉,面色嚴峻走了過來,見是春香,他躬身朝身後的霧寧施禮道,“見過世子夫人。”

霧寧露出半個頭,善意的笑了笑,溫聲道,“溫副将不用多禮。”

聽着如潺潺流水似的聲音,溫光中不自主的擡起頭來,霧寧甚少露面,謝池墨從未提過霧寧的事兒,他所知道的都是傳言,傳霧寧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贊美之詞數不勝數,聽久了便有些懷疑,謝池墨儀表堂堂,清隽絕倫,他挑中的妻子定不是醜陋之人,可也不像大家說得那般神,軍營沒有女子,偶爾來了個女人,哪怕人老珠黃,落到大家嘴裏都成了國色天香的豆蔻少女,他們的話,信不得。

他的目光落在霧寧白皙的臉上,整個人忽而定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再看霧寧,只覺得,蕭瑟落寞的寒冬,突然百花齊放,姹紫嫣紅,他如沐浴在三月的暖陽中,鳥語花香,令人心馳神往。

不只他,他身後的幾位參将皆目瞪口呆的望着霧寧,一動不動。

雪漸漸大了,白色的雪花墜在臉頰,冰涼陰冷,霧寧舉起手,擦了擦臉上的雪,詫異的望着面前的溫光中,半晌,她指了指自己,輕聲道,“溫副将認識我?”

溫光中回過神,雙腿一并,脊背筆直的站定,眼底閃過複雜難辨的情緒,他故左而言他道,“下雪了,世子夫人先回去吧。”

說罷,側過身,目不斜視的讓開了道,随行的參将,都司默默往後退了兩步,讓出一條路來,衆人神色不一,有人迷茫,有人困惑,有人欣喜,有人愁悶。

霧寧點了點頭,和春香頭也不回的走了。

方才告狀的男子知道溫光中認出霧寧了,他欲當面拆穿霧寧的身份,上前一步跪在溫光中面前,伏地道,“将軍,世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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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溫光中可沒被美色沖昏頭腦,不待男子說完,他毫不猶豫的拔出劍抵在男子脖子上,“你目無軍紀,以下犯上,按照軍規該如何處置?”

溫家乃武将世家,這些年靠着謝家才有今日的地位,不管如何,他都要阻止男子說話,再者,他想得更遠,謝池墨和霧寧成親是經過老夫人和國公爺點頭的,宴請的賓客成千上百,若霧寧是那等身份,在京城怎會沒掀起風浪?

想清楚這點,他握劍的手微微用力,果斷的割破了男子的喉嚨,肅然道,“按照軍規,當斬......”

鮮血噴射,溫光中渾然不覺,待男子軟軟倒在地上,他臉色鐵青的抽回手裏的劍,“收拾幹淨,我會如實禀明世子爺。”

話完,他冷冷掃過在場的人,嘴裏悶哼聲,掉頭就走。

人死了,有人不忿有人松了口氣,霧寧和春香不知道她們走後發生的事兒,繞到營帳後方時遇到從糧庫出來的是劉輝和劉志,二人低頭議論着什麽,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和春香。

二人神色嚴肅,一看就知發生了大事,春香讓霧寧先回去,自己則跟在了二人身後,二人奔着營外走的,她跟蹤到門口便停了下來,将自己聽來的話連起來,不由得眉頭緊皺,謝池墨在邊溪十年,軍功赫赫,她曾聽秦岚雲說過,邊溪所有的事兒都是謝池墨說了算,如今,朝廷派人徹查官銀失蹤之事,讓謝池墨全力配合,豈不是來人官職在謝池墨之上?

雖說後宅不得幹政,可後宅和朝堂息息相關,謝正均和秦岚雲說話從不避着她,她從小耳濡目染,明白謝池墨在邊溪的地位的重要性,一旦戰亂起,首當其沖的便是邊溪,謝正均向秦岚雲保證過,如果有朝一日謝池墨在邊溪做不了主了就把謝池墨叫回京城,官大一級壓死人,秦岚雲不怕謝池墨死在戰場,但怕謝池墨死在自己人手裏。

如果劉輝劉志說的是真的,那謝池墨在邊溪待不了多久了。

她心事重重回到營帳,将聽來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霧寧,讓霧寧心裏有個準備。

霧寧眉心微蹙,臉色白了白,“朝廷派人來查官銀,一碼歸一碼,相公管的是軍營,互不相幹啊,為什麽要回去?”

她不想回京,整日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個地方雖然陌生,但不會危及她的性命,重要的是有謝池墨陪着,她心裏踏實。

春香晗着下颚,語氣凝重道,“來人領的是皇命,失蹤的官銀是從邊溪出關的,傳到禦史耳朵裏,恐會彈劾世子爺玩忽職守。”

霧寧頓了頓,“失蹤的官銀是相公發現的,論理相公有功,怎會被彈劾?”

春香動了動唇,略有不耐的閉上了嘴。

她不說話,霧寧識趣的沉默下來。

春香有些心不在焉,此前京城沒有消息,不知國公夫人有沒有指示,她張了張嘴,不知怎麽和霧寧解釋其中的利害,看霧寧低頭繼續繡圖案,她立在一側魂不守舍,一盞茶後,她站不住了,和霧寧道,“夫人,奴婢去前邊替段大人斟茶。”

無論如何,該說清楚眼前的局勢才行,謝家大房就謝家一根獨苗,謝池墨有個三長兩短,謝家就敗了。

霧寧正聚精會神的穿針引線,她繡的單面圖案,針法簡單,料子是上等的緞面,她摩挲着已縫制出來的祥雲,正面圖案逼真,反面針腳密密麻麻,又亂又雜,她左右翻轉瞧了瞧,低聲道,“你去吧。”

正反面針線天差地別,換作她,怕瞧不上這種繡法的,她別好針,拿起籃子裏的剪刀,準備将反面繁複的線剪了些,想起什麽,叫住春香道,“春香,你說在反面繡層夾層就不會露出難看的針線,那你說,書房的那些避火圖會不會同樣有夾層?”

春香步伐微頓,轉身瞅了霧寧兩眼,見她神色溫和,波瀾不驚,無奈的嘆息道,“世子爺翻閱過圖冊了,真有夾層,世子爺不可能發現不了,圖冊不過是他們為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官銀才是他們的目的。”

霧寧認真想了想,反诘道,“那為何他們聽到相公的聲音要跑,相公也說圖冊有問題。”

春香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不過霧寧能問出這個問題,至少她對謝池墨的事情還算上心,而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霧寧見她回答不出來,擱下針線,準備和她一道去書房找謝池墨,圖冊有沒有怪異之處,看看就知道了。

“我和你一道去書房吧。”

春香犯了難,她去書房不過是個借口,她找借口出去是給京城送信,謝池墨和段大人在書房議事,怎會允許有外人在場,霧寧不懂,她不可能不懂,若霧寧過去将她抖出來,謝池墨立馬就會猜到她的心思,秦岚雲讓她伺候霧寧,但她卻沒把霧寧當成真正的主子,很早的時候秦岚雲就想撥個丫鬟服侍謝池墨,被謝池墨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随霧寧來,伺候霧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照顧謝池墨。

關于謝池墨的事兒,無論大小秦岚雲都要知道。

而謝池墨,最不喜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如果知道她暗中給京城去信講述他的事兒,不會留她在邊溪,她不能讓霧寧在謝池墨跟前漏了陷。

左右思量,她低了下頭,認錯道,“夫人,其實奴婢不是去書房。”

霧寧理着勾金邊的衣袖,疑惑道,“哦,你不是給段大人斟茶的?”

春香搖頭,佯裝抹淚道,“奴婢是想下去寫封家書交給段大人身邊的小厮帶回京城,奴婢怕您生氣才撒謊的。”

霧寧皺了皺眉,“你想給你娘寫封家書乃人之常情,我為什麽要生氣?”

說着話,霧寧掀開簾子走了出去,大雪紛飛,角落裏積了薄薄層雪,冷風灌入脖子,激得霧寧打了個寒顫,往後退了回去,和春香道,“天冷,你別到處走了,那邊有筆墨紙硯,你給給你娘寫信吧,段大人明日回京,你還可以讓他幫忙捎點邊溪特産回去,你娘知道你過得好就安心了。”

霧寧回到營帳,取下銀鈎上的雪青色油紙傘,緩緩撐開,再次走了出去。

春香垂着眼睑,臉上閃過愧疚,霧寧性子單純,從不會惡意的揣測一個人,她瞞着這件事,心裏過意不去。

她撩起簾子,看着霧寧撐傘遠去,她一身惹眼的穿着,于漫天雪色中璀璨奪目,看霧寧拐過營帳不見了人影才收回目光,鋪好紙,研好墨,交代完軍營的事兒,末尾,她添了兩句,世子爺有世子夫人照顧,望主子安心。

将信封好放入懷中,收起筆墨紙硯,取下銀鈎上的傘走了出去。

這時候的書房,氣氛卻不怎麽好,謝池墨和段敬直聊起官銀失蹤一案,刑部大理寺沒能破案,官銀從建州運往邊溪無人發覺,此乃刑部過失,眼下禦史臺彈劾他疏于職守,皇上欽點刑部侍郎為欽差大臣,嚴查此事,還讓他全力配合,究竟是查官銀還是查他?

兵部內裏局勢複雜,兵部尚書和國公府關系不對付,段敬直身為兵部侍郎,和謝家唯一的往來還是今年謝池墨回京,謝老夫人向兵部借兵包圍國公府的時候,茶盞裏的茶已見底,謝池墨卻裝作沒看見,他比謝池墨大幾歲,抹不開面子自己添茶,忍着情緒道,“皇上夾在中間不好做,楚阗清正廉明,查清楚官銀的下落就回去了,你心裏不痛快,避而不見就是了,什麽事,交給下邊人。”

謝池墨端起邊上的茶壺,給自己添滿茶,“我的地盤,他楚阗還做不了主,皇上派你做說客的?”

段敬直苦澀的扯了扯嘴角,運送物資素來由兵部負責,而整個兵部上下,就段家和謝家沒有龃龉,皇上不派他來派誰來?

謝池墨行事沖動,皇上特意讓他先行一步便是好好将內裏情況解釋清楚,不然的話,以謝池墨脾性,楚阗剛入邊溪地界就丢了小命了,他走前,皇上耳提面命要他說服謝池墨忍着楚阗,皇上給楚阗的期限是一個月,一個月查不出來,皇上自會給謝池墨個公道。

前提是,楚阗能活着回京。

段敬直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下意識的端起茶杯想喝茶掩飾過去,杯子湊到嘴邊才想起杯裏的茶沒了,而謝池墨,正耐人尋味的望着自己,他尴尬的放下茶杯,沉默半晌,顧不得什麽客随主便,自己端起茶壺添茶,末了問謝池墨要不要。

“他刑部的事兒我懶得管,不過你要老實告訴我一件事。”

聽謝池墨松口,段敬直舒出口大氣,只要謝池墨不和楚阗沖突,其他事都好說,“什麽事?”

“禦史臺的人彈劾我疏于職守,他們怎麽知道官銀在邊溪出現過?”來邊溪途中,他派劉彥去建州打聽官銀被劫之事,将得來的消息全送回了京城,之後劉詢追到官銀後他便對外封鎖了消息,至于在一處宅子地道找到官銀一事,他更是吩咐下去不準傳出任何風聲,城內知府只知道他去宅子抓人,卻不知所謂何事,官銀之事怎麽可能傳到京城?而且,照段敬直所說,朝堂上早有人得知此事了,他好奇,誰有那麽大的本事?

段敬直為官多年,心思活絡,當即明白了謝池墨話裏的意思,朝廷有人和官銀被劫之事有關,他想了想彈劾那日朝堂發生的事兒,不敢貿然回答謝池墨的話,朝堂關系錯綜複雜,一着不慎,恐怕招來大禍,這種事最是得罪人,思忖片刻,他搖頭道,“那日早朝我身子不舒服便告了假,你想知道什麽,寫信問謝國公,謝國公定知無不言。”

謝池墨端起茶杯,輕輕晃着杯子,喜怒不明道,“段大人不願意多說就算了,楚阗一入邊溪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你說,若我告訴他,是你先給我透了聲,楚家人會怎麽想?”

楚阗入官場不久,是楚家人傾心培育出來的,楚國公府和謝國公府不同,謝國公府有今日的爵位,除了太後,離不開謝家赫赫軍功,而楚國公府,倚仗的皇後,他謝池墨能得罪楚家,段家卻沒這個本事。

段敬直眉頭一皺,明知謝池墨威脅他,他卻無力招架,皇上派他來當說客,明顯清楚謝池墨的性子,且有意袒護他的緣故,楚阗少年聞名,初入官場便是從四品,不到兩年晉升為刑部侍郎,品階跳得快,乃國之棟梁,滿朝文武,無不對其稱贊有加,這樣子的人,到了謝池墨跟前卻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他不知該說謝池墨仗勢欺人得好,還是有恃無恐得好,或者,二者皆有。

謝池墨不着急,氣定神閑的望着茶杯裏散開的茶葉,像找着什麽好玩的事情似的,來回左右晃,杯裏的茶葉随着他的動作翩翩起舞,如海上的孤舟,看得他興致勃勃。

“我記得不錯的話是錢禦史,他向皇上遞的折子,下邊有幾位大人附議,工部的趙大人,吏部的鄭大人和王大人......”段敬直一一點了幾位大人的名,他之所以能記得這般清楚是因為謝正均,下朝後,謝正均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揍了趙大人一拳,罵趙大人厚顏無恥,背後插刀,那些為朝廷出生入死的将士就是死在他們手裏的。

隔天趙大人将挨揍之事告到皇上跟前,皇上輕描淡寫訓斥了謝正均幾句,滿朝文武不是傻子,皇上語氣溫和,顯而易見偏向謝家,大家不會上趕着和皇上做對,因此,謝正均打人之事不了了之。

段敬直如實将謝正均打人之事說了,“令尊為了你,還真是豁出去了。”

要知道,近日朝堂上滿是彈劾謝家父子兩的折子呢,謝正均卻像個沒事人似的,該幹嘛幹嘛,不痛快了就找趙大人的麻煩,鬧得趙家雞犬不寧,趙大人怕是悔不當初了,好端端的,招惹了謝正均。

謝池墨面上無悲無喜,輕輕放下手裏的茶杯,語調平平道,“只要楚阗不觸到我頭上,我懶得管他,但他若煩到我了,我醜話說在前頭,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兒,再容易的功勞都得拿命拼,他活不活得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段敬直神色一僵,臉上不由得露出抹苦笑,意思是楚阗觸到他,他仍不會手下留情,那他方才那番話不是白說了?

沉默間,霧寧進了屋,她精神恍惚,好似沒留意書房坐着外人,一邊收傘一邊說了來意,“相公,我拿幾本圖冊回去看。”

她聲音悅耳,一臉愁苦的段敬直回過神來,舉目望去,驚得将手邊的茶杯扔了出去,以為自己眼花,用力的眨了下眼,面前那張臉确實如畫上般精致無二,他往前走了步,随即伸出手狠狠掐了掐自己大腿,“那是世子夫人?”

謝池墨見他失态到這種地步,眼裏閃過鄙夷,當初那些人如何恥笑他一大把年紀不成親,此刻他就有多瞧不起段敬直,他成親晚又如何,媳婦卻是萬裏挑一的好,羨慕不來。

他從容走向霧寧,替她撣了撣襖子上的雪花,“怎麽想起看圖冊了?”

霧寧臉色有些白,瞅了眼段敬直,踮起腳,湊到謝池墨耳朵邊,輕聲道,“春香說你要回京了,我不想你回去。”

如果,能在朝廷派人來之前找到官銀,就不會有人威脅到謝池墨的位子,他們就不用回京了,圖冊,關鍵是圖冊。

謝池墨一滞,耳朵傳來她濕熱的呼吸,癢癢的,他不知春香打聽到什麽,但他不會回京,見她凍得鼻子通紅,眼底滿是擔憂,他柔聲道,“三年五載的回不去了,你別東想西想,即使我回去,也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邊溪的。”

霧寧點了點頭,心裏大石落地,臉上有了笑,這才後知後覺想起要給段敬直見禮,後退一步,朝段敬直矮了矮身,動作優雅,儀态萬分,他聽到自己心咚咚跳了兩下,論官職,謝池墨在他身上,何況謝池墨還有爵位在身,來人給他行禮,難道她不是世子夫人?

揣測之際,聽謝池墨不悅道,“你給他行禮做什麽,不怕折了他的壽。”

段敬直如醍醐灌頂,立即明白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如果她不是世子夫人,謝池墨不會露出如此神情,世子夫人的禮,他的确受不起,忙拱手給霧寧行禮道,“見過世子夫人。”

霧寧直起身子,站在謝池墨身側,輕點了下頭,“起來吧,你和相公說話,我拿了圖冊就走。”

段敬直再次俯身,看似平靜,實則心裏起了暗流湧動,謝池墨成親當日他也去了,那日謝池墨意氣風發,不管誰敬酒他皆來者不拒,大家都在說他約莫高興傻了,竟和顏悅色一整天,大家不由得好奇新娘子的長相,想看看,究竟哪位神仙能讓不近女色的謝世子破了戒,還志得意滿成這樣子。

可謝家規矩多,新娘子在新房內,有謝池墨侍衛在,誰都不敢鬧洞房,對世子夫人,大家知之甚少。

之後坊間倒是有關于世子夫人的傳言,他覺得不過三人成虎,京城跟風的人多,人雲亦雲,實則都是些沒主見的,他并未将坊間傳言放在心上,不過他隐隐記得,傳言說世子夫人眼角有顆紅痣,妖豔妩媚,可眼前的女子,一張臉光潔無瑕,哪有紅痣?

眼前人別說臉,便是渾身上下都找不到一顆痣出來,他心下搖頭,坊間的傳言出入也太大了。

怔神間,二人旁若無人的走向書桌後的箱子,段敬直目光追随霧寧,她步履輕盈,神色溫柔,聲音輕輕柔柔,和他想的差不多,從沒想到,有生之年,得以見到她真人,看謝池墨打開箱子在翻東西,他紅着臉,朝霧寧身後走去,借故找話道,“謝老夫人甚是惦記你與世子爺,盼着你們過年回京團聚呢,你可想回去?”

他微微低下頭,眼神偷偷落在她襖子的梅花圖案上,她皮膚好,紅色襯她。

謝池墨回眸撇了眼,見他站在霧寧身後,伸手将霧寧拉到自己身前,擋住段敬直的視線道,“段大人不是說事情忙完了就回京複命嗎,怎麽,還有事?”

段敬直搓着手,一張臉紅了個透,下意識的擡眉看向霧寧,發現被謝池墨擋住了,且後者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眼神好似能看透自己龌龊的內心,他抿了抿唇,手局促不安的垂在兩側,支支吾吾道,“說好了明日回京,難得來邊溪,總要感受番邊溪的風土人情。”

這是他原本的打算,不知怎麽,在謝池墨跟前卻變得有些站不住腳似的,額頭起了密密麻麻的汗,他緊了緊雙手,在謝池墨諱莫如深的注視中,一動也不敢動。

半晌,停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才沒了,随之而來的是謝池墨低沉的聲音,“來人,送段大人進城,讓他好好轉轉邊溪城,感受感受邊溪的風土人情。”

段敬直一噎,被口水嗆得劇烈咳嗽起來,謝池墨卻不給他面子,吩咐人将他帶了下去,左右押着他的手,跟押犯人似的。

段敬直氣悶,一張臉紅成了柿子。

謝池墨目中無人。

想他堂堂兵部侍郎,千裏迢迢運送物資來邊溪,謝池墨不盛情款待,還給他臉色瞧,當着面讓侍衛把他轟出來,簡直奇恥大辱。

尤其,還是在美人面前。

羅成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怕他掙脫跑了,拽着他手臂的手愈發用力,和羅功将段敬直押送上馬車仍不放心,提醒車夫不管用什麽法子都要将段敬直送到城內,謝池墨動了怒,不成功把段敬直送入城,他們都得遭殃。

羅成守門這麽多年,已經能從謝池墨語氣裏分辨謝池墨是生氣還是高興,顯而易見,段敬直不知道什麽原因惹謝池墨不高興了。

人走了,謝池墨便讓霧寧留在書房看,他總覺得圖冊不對勁,可來來回回檢查過,沒發現問題。

若圖冊沒問題,城門口那些人為何會如此反常,見霧寧認真翻閱圖冊,他問霧寧道,“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段敬直?”

段敬直看霧寧的眼神,生怕霧寧跑了似的,不知情的還以為霧寧和他有什麽關系呢。

霧寧輕輕撕開書頁,一頁紙裂開,裏邊根本沒有什麽夾層,她不由得有些失落,聽了謝池墨的話,她擡眸看他,搖頭道,“不認識,相公怎麽這麽問?”

“沒,以後離他們遠點,沒一個好東西。”段敬直不肯說彈劾他的人擺明了不想牽扯進這樁事情裏,趙大人出身寒門,兩袖清風,背後沒有人支招,怎麽可能知曉官銀之事,吏部的王偉耀,他沒查他,他敢把禍事引到自己頭上來,好得很。

“世子爺,溫副将求見。”營帳外,侍衛的通禀聲打斷了謝池墨思緒,他讓溫光中進來,他看霧寧将每頁紙都撕開查看,明白霧寧的意思,她是覺得紙裏暗藏玄機,他也想過,但沒有任何發現,避火圖,只是簡簡單單的避火圖。

溫光中不料霧寧也在,他剛從韋安那過來,韋安負責內城,一年四季同行的商人沒少孝敬他,他能認出霧寧,多虧了韋安贈予圖冊,他記得有日清晨,韋安帶病在軍營門口吹了半個多時辰的冷風,因此高燒不退,他問韋安原因,韋安說下邊人沒大沒小恐會沖撞世子夫人,軍營的人什麽德行他一清二楚,平日見着只母豬都要興奮半天,更別說是女人了。

如今想來,只怕韋安早就認出霧寧,怕霧寧被下邊人窺見真容暴露才不遠不近守着的。

他斂了神,上前給謝池墨和霧寧行禮,謝池墨擺手,“什麽事兒?”

霧寧擡起頭看他一眼,随即繼續檢查圖冊,溫光中離得近,看清圖冊上的內容後面色一紅,謝池墨将他的神情看在眼裏,不自然的眯了眯眼,青天白日翻這種圖冊有傷風化,霧寧卻渾然不覺一個人看得津津有味,他別開臉,沉聲道,“什麽事兒。”

溫光中一怔,他本想說說霧寧的事情,可當着霧寧的面,他開不了口,尤其還是在霧寧翻閱避火圖的時候,“射箭時,下邊有人偷懶躲到營帳後,屬下追過去,那人不知悔改還出言不遜,下官沒忍住,将他殺了。”

謝池墨語氣不太好,“你就為了這芝麻大點事來?”

溫光中面色讪讪,咽了咽口水,不知從何說起,心底埋怨起韋安來,韋安早就認出霧寧卻裝作不知情,叫他一個人為難,他若不給謝池墨提個醒,此後,怕會起更多的幺蛾子,謝池墨本就不是心胸寬廣之人,聽到人議論霧寧,整個軍營不得亂了套?

于是,他斟酌道,“最近軍營上上下下心浮氣躁,屬下覺得該重新拟個章程,針對......”

他的話說到一半,外邊忽然鬧哄哄的,謝池墨臉色一沉,“你說得對,我看是該拟個新的章程,不然等不到打仗,自己人就把自己人拖垮了。”

謝池墨提起架子上懸挂的劍,疾步走了出去,溫光中慢他一步,忍不住看向霧寧,所謂紅顏禍水,不知霧寧是不是。

外邊練武場上,一群人扭打成一團,周遭圍了不少人,你一言我一句,争執得熱火朝天,韋安聽到聲音跑過來,見謝池墨站在外邊,冷着臉不吭聲,按在腰間劍柄上的手青筋凸顯,他心咯噔了下,欲出聲呵斥衆人,被謝池墨一個眼神掃來,他立即歇了心思。

而雙方,争執得愈發激烈。

“世子夫人就是圖冊上的美人,她配不上世子爺,憑什麽攔着不讓告訴世子爺。”

“她怎麽配不上了,她品行端莊,真心誠意對世子爺好,誰不是人生父母娘的,你憑什麽看不起世子夫人。”

“她和別的男人有過一腿,沖着這點她就配不上,她就是只狐貍精,勾得世子爺神魂颠倒,沒看見世子爺很多時候起不來床了......”

“你別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世子爺樂意,你管得着嗎?”

韋安和溫光中對視一眼,他們不敢看謝池墨吃人的眼神,這件事快壓下去了,怎又被人翻出來了?世子夫人是好是壞他們不敢妄下定論,且世子夫人的清白,更不是他們能挂在嘴邊的,這門親事,世子爺心甘情願的接受,當事人都甘之如饴,他們一群外人有什麽權利過問?

一群人是吃飽了撐的。

溫光中和韋安慢慢挪到謝池墨身後,心照不宣的低下頭,二人心知,今日,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不知誰眼睛尖看到了身後的謝池墨,忙扯了扯身邊的人,随後戰戰巍巍退到一邊,斂神屏氣,大氣都不敢出,漸漸,大家察覺到異常,紛紛回眸,見謝池墨陰着臉,諱莫如深盯着他們時,人人驚慌失措,連連後退。

而地上,打成一團的人早爬起來跪倒在地,額頭貼着冰冷的地面,渾身哆嗦不已。

漫天雪花,不一會兒,整個天際籠罩于皚皚白雪間,謝池墨如墨的眉間凝聚了濃濃雪花,他目光掃過衆人,輕飄飄道,“誰和我說說,那句世子爺起不來床是什麽意思?”

“......”

“......”

正常男人聽着這話,難道不是該質問世子夫人和別的男人有過一腿的事兒嗎?

他們世子爺難道不在乎世子夫人是否清白?

沒想到,世子爺如此開明。

“沒人解釋?”謝池墨不疾不徐拔出劍,輕挑着眉目,再一次出聲。

人群寂靜無聲,借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招惹謝池墨,這時候出頭,不是自尋死路嗎?

久久聽不到人回答,他舉起劍,從容地走向人群,就在他們未回過神的時候,只見眼前銀光一閃,萬籁俱寂中,劍刺入身體的聲音格外尖銳,衆人驚恐地睜大眼,方才還銀光閃閃的劍,此時已腥紅凜冽,刺鼻的腥味撲面而來。

鼻青臉腫的男子倒下了,瞪着雙眼,眼神依稀露出他死前的恐懼來。

頓時,大家慌了神,有人承受不住,嘶啞着嗓音喊道,“和我無關,是何三,他說世子夫人配不上您,不是我......”

“看來你耳朵不好使,聽不懂我說的話。”謝池墨神色平靜,深邃的眸子黑不見底,拔起劍,幹淨利落的刺了下去。

接連死了兩個人,大家再也沉不住氣了,争先恐後道,“何三說您起不來床是被世子夫人榨幹了......”

“對對對,是何三說的。”

其他人接連附和,将事情全推到剛死去的何三身上,他們沒有冤枉何三,今日之事,本就是何三挑起的,何三說世子夫人身份低微,配不上謝池墨,這才引來不滿,雙方吵着吵着就打了起來。

謝池墨嗤笑聲,手裏的劍還淌着血,散着嗜血的光,“把兩人拖下去,鞭屍後扔進亂墳場。”

衆人聽得雙腿發軟,噗通聲朝謝池墨跪了下去。

一聲兩聲,盡是膝蓋跪地的聲音。

謝池墨臉上帶着如寒霜似的冷意,聲音更甚,“榨幹?能懂如此高深的二字,看來你們讀的書不少......”

衆人心裏湧上不好的感覺,膽小的甚至吓得哭了起來,軍營裏關于謝池墨兇狠毒辣的事兒,他們平日不和謝池墨打交道便沒往心裏去,誰知,謝池墨比傳言還要兇殘,一言不合就要了兩人的命,衆人心裏毀得腸子都青了,再給他們次機會,他們寧死不敢得罪謝池墨。

“世子爺......”衆人惶惶不安,求饒道,“我們知道錯了,下回不敢再犯,求世子爺原諒我們一回吧。”

謝池墨舉起劍,繞着衆人走了一圈,又刺死了三人,韋安和溫光中站在邊上,看着倒下的人,面上沒有丁點同情,這件事,還沒完。

謝池墨等這個機會,等了兩年了,軍營裏的細作,這回一個都跑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男主在想啥~

軍營有敵國細作,前面有句話一筆帶過,謝池墨花七年得來的消息~

好了,又一個通宵過去了,少女們節日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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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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