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回去吧。”把房門關好，芒夏朝門邊站立的人說。
沈滿頭微微低下，從前襟掏出兩個荷包，雙手遞上，雙眼滿是真誠：“我都想好了，我全都和你說。”
秦姝靜還在房間考慮，在這裏談事肯定不合适，芒夏想了想，把地點定在她的房間。
“好！”芒夏願意聽解釋，沈滿一千一萬個滿足，歡喜地把荷包塞回前襟，把進女子閨房的羞澀都抛在腦後。
芒夏扯着他的衣角不放，先攤手道：“荷包先給我。”
沈滿直爽地遞上，推着她往房間走，配合得讓芒夏覺着她是不是有點太計較。
難道真是小事一樁？
敢大剌剌進房間，沈滿卻怎麽都不敢落座，特別是房間裏只有一張梳妝凳的情況下。
“你坐凳子，我到床邊坐。”芒夏正要起身，又被摁回。
沈滿正色道：“是我隐瞞惹你生氣的，我做錯事了，站着就行。”
難得有這麽高的覺悟，沒執着讓他坐下，擡頭看他一眼，示意他可以解釋情況了，手指則在暗色的荷包上捏來捏去。
頭發細軟，隔着厚實的荷包，根本摸不出頭緒。
沈滿估計是怕又鬧出誤會，直接把暗色荷包打開，露出裏面烏黑的長發。
有幹澀的，有油潤的，有如枯草的。
按芒夏的感覺和經驗，确實不像女子的。
沈滿舉着花色的荷包說：“這個裏面的頭發是你的。冬天你掉頭發厲害，我幫你清理衣裳外頭發時收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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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暗色荷包裏的頭發又道：“這些頭發都是男子的。他們……都追求過你，有好幾個都讓媒婆來登門了。”
？
芒夏不解：“追求過我？然後你就薅人家頭發？”
“不是——”沈滿頓了頓，語氣帶着點委屈，“是想薅的，但我不怕給你找事。我只剪了他們幾根而已，他們沒注意。”
荷包裏的頭發揉成小團，但确實不算多。
芒夏不多言語，聽他繼續說。
“我……”，沈滿有些難為情，啞言一瞬才開口，“我也是偶爾才發現的，我的夢境和別人都不一樣。”
“若将男女兩人的頭發相纏握緊睡覺，我的夢境裏便會出現兩人的未來。”
芒夏雙眼瞪圓，不可思議。沈滿居然有這種超能力，這可比她單純的穿越酷多了。
沈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注意芒夏細微的表情。
“第一次嘗試，是我爹娘的頭發。我在夢裏看見他們兩個坐在院門口擇菜，吵鬧拌嘴，和他們現在的狀态無異。”
“那時，有媒婆來找秦姨，我知道是有人想娶你。”沈滿縮縮鼻子，“我怕你遇上壞人，便偷偷去取了那人的頭發，睡覺時就纏在一塊，想看看夢境裏的你們未來會是怎麽樣。”
話落，芒夏瞬間想起之前沈滿極力反對過幾次媒婆的提親，她緩緩道：“所以……你之前反對，都是因為看見了未來？”
“嗯。”沈滿點頭。
“我怕你知曉我奇怪的夢境後把我當怪物，便一直沒告訴你。”他猛得擡頭，眼裏都是期盼，“我不是怪物的，我只有夢境有些奇怪，其它的都和普通人一樣。你不用害怕。”
提到怪物，芒夏有些心虛，她作為穿越來的人士，不屬于這個朝代的人，才應該算是真正的怪物吧。
以她的處境，有什麽資格嫌棄別人的，特別還是沈滿這個對他人根本沒有危害的金手指。
看出沈滿眼裏的擔憂，芒夏牽起他的手，手指順着縫隙滑進去，擡頭望着他。
她舉着暗色荷包問：“這裏面的頭發，你全部試過？”
沈滿點頭。
“頭發的主人和我的未來，都不美好？”
沈滿遲疑片刻，道：“嗯……有些是空白。”
空白應該是指不會有交際吧，算是過客咯？芒夏稍微琢磨，沒多糾結，接着問：“那你試過……我倆的嗎？”
她和沈滿能在一塊，也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有些莫名其妙。雖然沈滿都一直表示，他之前就對自己有意思，可她還是想聽沈滿親口說。
甜蜜的話，有哪個沉浸戀愛中的人會嫌多。
芒夏晃着他的手，摩挲他掌心粗糙的繭子。
沈滿反握，悶聲道：“嗯……試過。”
芒夏挑眉：“怎麽樣？”
“挺好的。”沈滿好像不願多聊這個話題，簡單回複完，想拉着她出去。“我昨天去摘了驅蚊草，我去給你拿。”
“夏天都要過去了，還要驅蚊草幹嘛啊。”芒夏心裏還惦記着前一個問題，“挺好的是怎麽樣啊？你爹娘的你都能看到細節，我們兩的應該也可以吧？給我描述一下？”
芒夏撅着嘴，雙手抱着他手臂，晃着搖着，似懇求似撒嬌。
沈滿低頭看她，嘴角抿了抿，正欲開口，房門敲響了，緊接着開門聲。
只有秦姝靜會如此開芒夏的房門，芒夏一驚，趕忙松手，撫平衣裳的褶皺站好。沈滿也拘謹地站得筆直。
秦姝靜看見沈滿也在房間，有些納悶，不過她現在沒心思教他們兩個婚前的規矩。
一來是兩人從小長大，有些規矩禮節不必太苛刻。在她心裏，早已把沈滿當女婿了。
二來，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處理。
她攏了攏耳邊垂下的碎發，朝芒夏說：“收拾收拾，陪我去鎮上一趟。”
芒夏立即反應過來，她這是要去看“外婆”了，忙不疊點頭。
帶上私房錢傍身，芒夏攙着秦姝靜準備出門，沈滿追上兩人，氣喘籲籲道：“秦姨，小夏，我送你們去吧。我……不放心。”
沈滿現在算是芒夏的未婚夫了，一同前去也合理，秦姝靜颔首：“辛苦你了，阿滿。”
路上，沈滿好幾次瞥過芒夏，內心劃過一陣陣不安。
到了鎮上，三人往春風樓走。小厮認出芒夏和沈滿，熱情地招待，不一會兒，掌櫃的過來。
“秦姑娘是又想出新菜式了嗎？”掌櫃欣喜，“我讓大廚趕緊過來。”
芒夏起身，帶着歉意道：“真不好意思，李掌櫃。我這次來不是因為菜譜。”
“那是為何？”
“我找您家公子，鄭文書，有很重要的私事要談。”芒夏颔首道，“煩請您幫忙傳個話，就說我攜娘親秦姝靜，在這兒等他。”
掌櫃的為難道：“這……秦姑娘有所不知，公子家中有老人身體不适，他正忙着照顧。怕是……沒空來我們酒樓。”
芒夏堅持：“您只需負責傳話，至于鄭公子願不願意來都無妨。麻煩你了。”
掌櫃無奈，招手讓小厮去跑一遭。臨走前，芒夏又重複了一遍：“是我攜我的娘親，秦姝靜，有重要的私事要商談。”
一路上，秦姝靜都沒說幾句話。芒夏怕她心裏難受，想着法子幫忙緩解，還特意點了兩份小甜點。
其中有一樣，是芒夏賣的菜譜裏的——清涼的冰粉。
甜甜的糖水，滑滑的冰粉，可以化解一切憂愁。
雖然菜譜是芒夏寫的，但這也是她第一次嘗，廚師的領悟力很不錯，僅靠寥寥文字也能做出七分像。
安靜品嘗中，芒夏發覺沈滿也沒說幾句話，故意逗道：“我的不甜，你的甜嗎？”
沈滿回味片刻，點頭道：“甜。”
“啊——那怎麽我的不甜。”
沈滿剛招手想喚跑堂，芒夏的腦袋湊過來，把他勺子上只吃了一半的冰粉咽下，點頭道：“嗯，是挺甜的。”
沈滿登時愣住了，望着空蕩蕩的勺子傻笑，嘴角添上絲絲甜蜜。
糕點吃完，小厮也回來了，還帶着一輛馬車，邀請三人去府上商談。
抵達鄭府，與鄭文書會面，他一眼便瞧出秦姝靜。簡單敘舊後，鄭文書帶着三人去見老夫人。
沒想到多年後還能碰上女兒，老夫人欣喜若狂，連帶着對芒夏和沈滿兩位恕不相識的人都多了笑臉。她還堅持讓三人都留下住宿。
芒夏看出秦姝靜的不舍，還有多年未見的尴尬，主動提出陪她住下。沈滿則回家。
送沈滿回去時，芒夏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說，讓他過幾日來接她。
沈滿毫不猶豫地應好。
可一連過了五日，秦姝靜和老夫人的感情越來越親密，其樂融融地相處，芒夏心裏卻不是滋味。
她能心安理得的在小鄉村當秦姝靜的女兒，但她不能坦蕩地當鄭府的親戚，享受着錦衣玉食。
還是鄉野農村适合她。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幾日，還時不時溜到門口去瞧上幾眼。
終于，在一日婢女提出帶她賞花時，在後門看見了門外踱步的沈滿。
沈滿也第一時間看見芒夏，急忙奔上去，意料之中的被護院攔下。
從上次分別後，他來找過芒夏好幾次，可每回都同樣的被攔下。剛開始他以為是工人不認識他，不知緣由，好聲好氣地拜托護院幫忙傳話，可都被無情甚至鄙視地駁回。
“芒夏小姐是我們老夫人的外孫女，豈是你一個小小村夫想見就見，趕緊給我滾！”
一來二去，沈滿也不去正門自讨苦吃，而是游走在各個側門，想碰個運氣。
沒想到真讓他給碰上了。
護院敢攔沈滿，但不敢攔芒夏，卻怎麽也不讓兩人走遠。
他們只好在後門附近的柳樹下說話。
芒夏在氣沈滿遲遲不來找她，努着嘴生悶氣。
沈滿擔憂他會給芒夏添麻煩，也不敢多言。
沉默半晌，芒夏怒了，拳頭錘他胸口，眼淚滴滴往下落。
見狀沈滿慌了，忙不疊用袖口給她擦。一擡手，他的是粗布衫，芒夏的是華麗的衣裙，別說相稱搭不搭了，光是站在一塊都覺得別扭。
也難怪護院會說他配不上。
沈滿讪讪地放下手，看着芒夏落淚，卻無動作。
因此芒夏更氣了，啞着嗓子問：“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沈滿立即回道：“想，我想！”
“那你怎麽不來找我？都這麽久了，你是不是要把我忘了。”
沈滿能自我化解護院的偏見和鄙夷，但他無法與芒夏直言。
他一思索，芒夏眼淚掉得更兇了，驚得婢女趕忙上前，請她回去。
芒夏不肯，揚着腦袋，淚水汪汪地看着沈滿，質問道：“你說那些頭發都是有心追求過我的男子？”
沈滿不解她為何突然提及此事，但當前場面也由不得他多嘴，他老實回答：“是。”
芒夏忽然笑了，輕聲說：“我記得有好幾個都是派媒婆登門，後來你極力勸阻讓我拒絕的吧。”沒等沈滿回答，她又道——
“你把上門求親的人全趕跑了，到底藏着什麽心思？”
秋後算賬，沈滿本就理虧加心虛，加上芒夏眼淚一掉，嗓子一啞，他的心就更不知道揪成什麽樣了。
理由、借口，各種說辭在嘴邊走一遭，他決定誠實。
他記得芒夏說過，與人相處，最重要的就是誠實。他已經隐瞞過一次，讓芒夏難過一次了，這一次，他不想再體驗一次抓心撓肝也哄不好人的感覺了。
他舔了舔牙關，瞥一眼寬闊的鄭府、芒夏華麗的衣裙，畢恭畢敬地婢女護院，最後落在他的粗衫布衣上。
他去牽芒夏的手，芒夏躲，他便追，緊緊地握住、握緊。
“我想娶你，不知你肯不肯？”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我，終于完結了。
（不出意料，會有一個小番外，休息兩天寫完就會發）
這一本真的耗費我超級多的心神，斷斷續續寫了一年多，好在是圓滿完結了。有些細節處理的還是不夠好，希望大家多多包容，我們一起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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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
下一本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