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滿——”芒夏拉住他手臂，低聲道，“你在說什麽呢。”前一刻還是略帶埋怨的語氣，揚頭又變笑意。
“春風樓的名氣早有耳聞，我們都十分好奇。阿滿一時心直口快把疑問說出來，還望鄭公子別往心裏去。”
“怎會，”鄭文書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公子哥，這一兩句難堪對他并未影響，他依舊笑臉相迎，手臂往裏展，“兩位快請吧，我們坐着談。”
芒夏不露痕跡地輕推沈滿一把，他才動腳，低聲問他怎麽了，他又搖搖頭不說話。有外人在場，芒夏不好多言，只當他是不習慣這等以虛假面容示人的場合，反感之情溢于言表罷了。
入座，芒夏趕忙将手中的小食交于管家，由他轉交至鄭文書品嘗。而後管家喚來廚子，芒夏将事先準備好的紙條遞上，颔首道：“麻煩師傅按上面寫的方法烹饪。”
心驚膽戰一上午生怕有高人來砸場子的大廚看着笑盈盈的芒夏一愣，沒想到高人是一個小姑娘。他又想到少爺的賞識和管家的交待，不敢小瞧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畢恭畢敬地接過紙條退下。
“飯菜已經在包廂候着二位，請吧，我們邊吃邊談。”鄭文書邀請。
沈滿沒吭聲，看着芒夏，一副全憑她做主的姿态。芒夏則溫婉一笑道謝，起身邁步，身後緊跟着沈滿。
鄭文書看着兩人的背影，着重看了看警惕心十足的沈滿，不禁搖頭笑笑。
大廚不愧是春風樓的招牌，即使是從未聽聞的菜肴，有制作步驟在，也能一次到位，色香俱佳，至于味道如何，得鄭文書說了算。
芒夏看着熱氣騰騰的烤魚，信心加倍。
鄭文書則有些吃驚。
烤魚他不是沒吃過，可他吃的都是串在簽子上幹巴巴的，從未見過誰家的烤魚是放在盤子上的，還有湯汁和配菜。
夾了一筷子魚肚的肉，外皮未被湯汁泡軟，還帶着酥脆，魚肉一被夾斷便沾上湯汁，濃稠滲進白嫩。
入口，烤魚的香，紅燒的味一同步入口腔，回味還有一股辛辣麻舌，激得舌尖一顫，手還想往盤裏伸。
“鄭公子覺得如何？”芒夏期盼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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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下筷子，鄭文書抿嘴一笑，“味道不錯，有特點夠滋味。”
芒夏滿意地笑，還不忘回頭和沈滿眨個眼。
“不過——”鄭文書話沒完，又道，“這價錢是不是太高了些？一百兩夠普通百姓一家生活一輩子了。”
不會講價的商人不是好商人。
芒夏早就料到不會如此順利，“對于普通人家是天價，但對于鎮上生意最火爆的春風樓，只是小數吧？”她邊說邊笑，輕輕的，一如她的語調。
“據我所知，春風樓每隔十天上新一道菜，每每上新菜肴皆色香味俱佳，風味獨特沒有二家，鎮上的富貴公子小姐都已率先嘗得味道做炫耀。可前天上新日，上的不是新菜，而是改良過的招牌菜。”
鄭文書收起嘴角的淺笑，正色道：“是又如何，有誰規定上新一定要是新菜嗎？改良過後的菜肴與之前相比，無論是口味賣相都有了變化，何嘗不是新菜的一種。食客的反饋也都是滿意的。”
話落，芒夏笑意更甚，她捉住沈滿輕扯衣角的手指，笑容一點點展開，手掌一點點收攏，直到把有些粗糙的細長手指完全攥緊，她開口：“食客的是對這道改良菜滿意，但對春風樓的上新真的滿意嗎？我想，願意花時間花銀子吃上新菜的食客，吃得不僅是口味，更是新鮮感和好奇欲。畢竟愛吃的菜肴可供選擇，心癢難耐的好奇難滿足。一次改良菜只會讓人覺得缺了些什麽，那鄭公子覺得，兩次三次之後呢，食客又會想什麽。”
鄭文書面色由陰轉雨，盯着熱氣稀少的烤魚呆了一瞬。再昂頭像是換了一人，眼中帶着戒備疏離，笑容肆意，與不學無術的公子哥無二樣。
“姑娘不僅有花容月貌，還智慧過人呀。你說的都沒錯，新菜方面确實受到小困難，但這不代表我要接受你以一百兩高價出售一道菜譜和兩道小食的要求。況且現在我的廚子嘗過味道知曉菜譜，你猜，若是我有心模仿，味道可否做到七分？”
手掌中的手指不聽話地亂動，芒夏用力攥了攥，它才乖乖不動。
“九分也可啊。”芒夏笑得像是不谙世事的深閨少女，嬌俏可愛，“我們這小打小鬧哪能比得上專業大廚。這點自知之明我們還是有的。不過剛剛鄭公子有一句話說錯了。”
鄭文書挑眉。
“不止是一道菜譜和兩道小食，而是十道菜譜和五道小食。保準您聞所未聞，也保準味道尚佳。”芒夏伸出一根指頭，晃了晃，“一百兩，我立馬呈上，并保證您這兒是獨家，今後這些菜譜都會爛到肚子裏，在自家都不會制作。”
一直在旁邊候着滾滾流汗的大廚喜意明顯，還幅度很“輕”地用肩撞了管家。
正在認真琢磨沒有硝煙的對話的管家直接被撞歪了，差點站不住摔個跟頭。
芒夏手掌由攥改捏，捏出手指上薄薄的一層皮，捏出突出的關節，她笑出聲，直言道：“看來大廚有些心動啊。”
鄭文書瞥顫個不停的大廚和局促的管家一眼，正想開口，芒夏又言。
“除了上面的條件，今後我還能免費幫春風樓試菜提建議，若有好點子也一定是春風樓優先。”
回去路上，熱辣的風也沒糊住芒夏的好心情，她哼着小調，時不時回頭看沈滿一眼，勾勾手指頭讓他走快一點。
被握緊良久的手指明顯比其它手指燙，燙得心裏難受，腦子糊塗，腳步慢悠。收拾完工具，打道回府前芒夏買了四串糖葫蘆，一串送給隔壁攤大姐，兩串放進背簍，一串攥手裏，竹簽子細細長長，和手指差不多。
沈滿強迫自己收回眼神，背上背簍，一手拎一件大物，只留下一個沒有重物的小背簍。
牛車坐了有些人，他們東西太多上不去，只好等下一趟。
找了一處空地，芒夏不嫌髒，大剌剌地坐下，拍拍旁邊位置看着沈滿。
沈滿屁股剛着地，紅彤彤的糖葫蘆便伸到眼前。
“吃甜食心情會變好。”芒夏說。
沈滿接過糖葫蘆，半晌才回：“你怎麽知道我心情不好。”
“你就差把心情不好四個字寫臉上了。有煩心事啊，要不要和我說說，一直憋心裏會生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