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沈滿幹活利落，芒夏也沒拖後腿，拿出準備好的食材，一一擺開，把燒鐵板豆腐的先前工作做好。
沈滿那邊還在和炭火較勁，店裏賣的炭火太貴，兩人啓動資金有限，帶來的是一半買的，一半自制的，準備混着用。
清晨透着涼意，水汽重，沈滿點了兩次引火柴都沒點燃炭火，引起的煙霧倒是漫遍四周，芒夏朝周圍明顯面帶不悅的小攤主颔首致歉，再回頭，黑不溜秋的炭火已被暖黃色的火焰包裹。
芒夏望着明顯話少了大半的沈滿，低頭從背簍裏提出蒜粒。
個人口味不同，蒜末蔥花辣油五香粉全備齊了。怕提前剁好的調料不新鮮，芒夏準備的是原食材，昨晚只簡單擇淨的小香蔥如今已是水靈靈的幹淨樣兒，大蒜也剝好了大半。
本來還想晾着沈滿，看他能心硬到何時才肯主動過來搭話的芒夏，這會兒心軟了，她瞅一眼沈滿。
他還眼巴巴地盯着炭火。
又瞅一眼。
他在添柴和給炭火翻身。
芒夏撇撇嘴，抽抽鼻子咳嗽兩聲，再擡頭，正巧與沈滿視線相對，壓住上揚的嘴角，她問：“要一直看着嗎？要不要幫我一塊兒剝蒜。”
沈滿回頭看了一眼炭火，又翻動兩下，擦幹淨黑乎乎的手，和芒夏并排蹲着剝蒜。
他動作快，蒜皮輕松剝離，一會兒就趕超芒夏。
當然，芒夏也沒想和他比。
她意不在此，她盯着手上的蒜問：“你幾時起床的？”
兩人出發的本來就早，他還事先清洗好小香蔥和剝了一半的蒜，就算芒夏洗漱再磨蹭，也不可能多出這麽長的時間。
“喚你起床的前兩刻。”沈滿沒擡頭，聲音沉悶，“惦記着今日的事兒，很早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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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而言之，早起不是因為昨晚的對話。
芒夏長長地“哦”了一聲，挑眉道：“那你現在是不是好困啊？昨晚這麽晚還被我打攪，今早又這麽早起。你都沒說幾句話。”
“不是。”沈滿回答簡短，沒有解釋的自覺。
“那你睡眠真好，我就不行了，娘每天喊我好幾遍我才能醒，她還老嫌我磨蹭會生氣。”芒夏嘆口氣，“她煩我也煩啊……又不是每天都像今天一樣一下就醒了……”
沉默片刻，沈滿終于舍得擡頭看她，芒夏眨眨眼：“你也覺得我娘太容易生氣了是不是？”
沈滿微微點頭，舔了舔唇，道：“要不、要不以後我喊你吧……”
他聲音越來越小，芒夏卻聽得真真切切，欣喜溢于言表：“真的啊？太好了！有你在我肯定不會再挨罵了。”
臭臉被欣喜感染，沈滿眉眼都帶着笑意，說話卻磕磕絆絆的，“炭火好像、好像燒好了，時間不早該開始了。”他快速把最後一顆蒜剝好，匆忙起身去看炭火。
芒夏絲毫不掩笑意，回：“好，這就來！剛剛的事我記住了，你不準反悔了哦。”
眼前的焰火亮了幾分，刺在沈滿眼中，全是滿足。
燒得熾熱的炭火放在中間夾層，不一會兒鐵板升起細細的煙，刷油，在輕微的滋啦聲中放豆腐，一塊一塊碼得整整齊齊。
第一波豆腐是用來引流的，還是塞周圍小攤鄰居的嘴的。
小攤生意也是生意，人脈很重要，她和沈滿對這兒都不熟，有很多方面都需要旁人指點，鄰居們就是最好的對象。
豆腐煎得“滋啦滋啦”響，漫出焦香，翻面，撒五香粉和辣椒粉，淋上在周邊打轉的熱油。
饒是吃過無數次的沈滿，看着如此場景，還是不由得胃口大開，想嘗嘗味道。
炭火威猛，沒一會兒就煎好了，兩端的四塊因不好掌握明顯焦邊。
再次撒五香粉，撒嫩綠蔥花，淋油，香噴噴的鐵板豆腐完工。
芒夏一伸手，沈滿立馬遞上碗，她将整塊豆腐切成拇指大的方粒，裝進碗裏，在上面插上幾根竹簽。
給沈滿一個眼神，他瞬時明白，端着碗掐着笑走向早就看得偷偷咽口水的小攤鄰居。
芒夏又拿幹淨的碗裝了半碗，将炭火處理好，她端到隔壁大姐面前。
“快嘗嘗，還熱乎着呢。”芒夏熱情招呼。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扭捏，用竹簽戳了一塊。剛剛沈滿端碗讓大夥兒嘗嘗時，她就想上前了，可圍上去的都是大老爺們，她實在不好往前擠，沒有想到居然有特殊待遇給她。
大姐心急，沒有注意溫度，入口時外層的焦黃已經溫溫的，裏面的豆腐卻還是滾燙，她吸嗖幾下才将豆腐咽下。
豆腐的鹹香與小蔥的爽脆相搭，口感出奇得好，既不會覺得油膩，又不會過于清淡。食物的溫度和香味一激發，渾身都帶勁了。
“好……次！”大姐舉起大拇指，忍不住又去戳，還念叨着：“就是不夠辣，就是再辣一點肯定很給勁！”
她們來的早，組裝準備忙活一陣，也不過剛開始趕集，人群也不算多。還屬于清晨。芒夏照顧到這一點，特地沒加這麽辣，沒想到大姐還不滿足。
“這會兒還早，不能吃太辣。等晚些我再給你弄一份，保準你辣得過瘾又痛快！”
大姐連聲應好，嘴上還不停嚼着豆腐。
這邊大姐吃得痛快，沈滿那邊也很快回來，端回一個空碗，他說：“再裝一碗吧，還有幾家沒嘗到。”
這麽快空碗，味道肯定不會差到哪去。有人喜歡，有人願意嘗試，芒夏自然高興，她忙不疊又把碗裝滿。
打這攤子前路過的人不禁幾回頭，眼睛從滋啦噴香還留着油的豆腐上，一路跟随着裝滿豆腐的小碗，到争先恐後想嘗味道的小攤鄰居，再到手疾眼快搶到食物後的滿臉享受上。
芒夏一掃，有人在目不轉睛看，有人在咽口水，有人在克制自己繼續往前走……
有人，耐不住誘惑往小攤走來。
“這怎麽賣啊？多少錢一塊？”
“豆腐兩文一塊，今天剛開張，五分三塊。”芒夏熱情地招呼，一手拿着鏟子，一手拿着碗，準備就緒只等客官一聲令下。
粗衫男子有些猶豫，嘀咕道：“這麽貴啊，包子才三文一個，還能填飽肚子，你這個就這麽一點點，嘗個味就沒了還賣這麽貴！”
芒夏笑容不減：“我們這配方難得，做出來的味道是別家沒有的，就連那鼎鼎有名的春風閣，想要模仿都難嘞。”
“真的嗎？別是吹牛吧——”
男子話音剛落，旁邊小攤的大姐搶先說道：“這鐵板豆腐光看着就讓人嘴饞，味道能差到哪去！花兩文錢嘗個好滋味多劃算！要不是我剛剛吃了兩塊，這會兒哪能忍得住，你再看看那邊——”大姐手指着圍着沈滿的人堆，“要是味道不好，他們幹嘛費這麽大勁湊上前搶口吃的！”
大姐不愧是老手，一番話出口，男子果真遲疑了，從懷裏掏出兩文錢，遞上：“那就買一塊嘗嘗。”
第一筆生意來了！
芒夏心生歡喜，她朝大姐投了一個感激的笑容，手腳麻利地将一塊豆腐移到有炭火的位置，再用鏟子切成方粒，邊問道：“蔥蒜辣椒要嗎？”
男子一愣，估摸着沒想到還有選項，“蔥蒜可以，不要太辣。”
“好嘞！”撒上蔥花蒜末辣椒粉，鏟起裝碗，芒夏端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好了，在這坐着吃吧。”
看着碗裏的黃綠白三色，男子不禁咽了口口水，在勾人的香氣中用竹簽插了一塊。片刻，碗裏空了，男子把碗裏殘留的香蔥都吃了。
臨走前，他還眼巴巴地望着鐵板上的豆腐，說道：“好吃是好吃，就是貴了點，要是便宜點就好了。”
端着空碗回來的沈滿正好聽見這話，他說：“哪家好吃的不貴啊，您去買白豆腐還得幾個錢呢，我們這已經是良心價了。”
“就是就是，好吃就不貴。”大姐也幫忙搭腔。
男子無處反駁，只好笑笑離開。
沈滿收起小桌上的碗，一回頭就對上芒夏的笑臉，她說：“阿滿，我們開張啦！客人還誇好吃！”
“嗯，我聽到了。”沈滿笑着點頭，“你的心思沒白費！”
“哈哈哈——”芒夏笑嘻嘻，“這裏面你的功勞最大，回家給你燒肉吃！”
開張第一單完成的非常順利，開了個好頭，第一鍋的豆腐還剩兩塊完好的和兩塊焦邊的，芒夏正欲将兩塊完好的送去隔壁大姐那兒，對面的攤主先下手為強，要了這兩塊，還讨價還價說把那兩塊焦邊的便宜賣給他。
有錢進賬芒夏開心，反正焦邊的她也不打算賣，就直接送出去了。
把焦邊剔掉，她說：“賣相不太好看，這兩塊就不收您錢了，給我四文就行。好吃下回再來！”
送走客人，芒夏美得想原地蹦跶，在沈滿帶笑的眼神中咧嘴笑。
兩人信心倍增，趕忙再動手，這次數量還是不多。
一是怕願意嘗試新鮮吃食的人少，二是做好的豆腐冷了味道會不好。
第二鍋香噴噴的豆腐還未完成，客人先光臨。周邊幾個小攤的老板看見對面的攤主吃的津津有味，紛紛下單。
都要的是五分三塊的優惠價。
這下單，直接把這一鍋的所有豆腐都賣出去，芒夏激動地差點翻面時把豆腐戳破。
五香粉蔥花蒜末辣椒面，按各攤主的口味一一分裝好，沈滿負責送豆腐上門。
鄰居攤主們熱情爽朗有愛，沈滿收着沉甸甸的銅板和五花八門的好評返道。
遠遠地，他看見了小小的鐵板豆腐攤前站着好幾個人，其中有一男子格外突出。
是上回小夏生辰，在布莊遇見的那位公子。沈滿一眼就瞧出來了。
他還看見，那位公子面帶笑容，仿佛春風拂面。
對面的芒夏也回了一個笑。
沈滿心突然驚跳一下，似乎在提醒警示着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