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滿哥,你後天有空嗎?”
沈滿點頭。
後天是立夏,她十六歲的生辰。
“我想去鎮上逛逛,你能陪我一起去嗎?”芒夏解釋道:“我娘不放心我一個人出門,非讓我……”
沈滿打斷她的話,應道:“好,我陪你去。”他又何嘗不是和秦姨一樣擔心。
睡前,沈滿從衣櫃裏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印入眼簾的是一塊紅布,再掀開紅布,裏頭放着一把雕刻精美的木梳。
木梳柄上雕刻着一只活靈活現的松鼠,動作憨态。木梳打磨得十分光亮,連每根細齒都不放過。制作木梳的木材特殊,夾雜着深淺不一的紋理,細細去嗅還能聞到絲絲香味。
指腹從木梳上輕輕拂過,沈滿小心地用紅布蓋住木梳,将木盒子放回原處。
只需再等幾日,它便能到真正的主人手中。
時間飛快,芒夏心心念念的生辰終于到了。
今天并不是她真正的生辰,而是她來到秦家的第一天。秦姝靜收她做女兒後,便把兩人相遇的那天定為她的生辰。
芒夏也不是單純為生辰高興,最主要的是,她又可以去鎮上逛!
天天宅在家中是舒坦,可是憋得慌,好不容易有由頭能好好溜達一圈,她要把握住機會。
秦姝靜十分重視她的生辰,每年都會精心準備生辰禮。剛吃過早飯,她便拉着芒夏進房間。
今年,她準備的是一套蓮青色的長裙,清清淡淡的顏色,既有少女的靈動又不會太過張揚。按芒夏的喜好,秦姝靜沒有繡制大篇幅的圖案,只是在細節上花費很多心思。
芒夏手撫過衣領,眼角不禁發酸。她不由自主地轉身摟住秦姝靜的腰,趴在她肩頭啞聲喊了一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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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娘在這着呢。”秦姝靜心疼地撫着她後背,寵溺地說道:“都是大人了,怎麽還動不動就哭鼻子,羞不羞。”
“不羞。”芒夏抹幹淨眼角的淚,扮個鬼臉道:“有娘在,我永遠都是小孩兒。”
沈滿在院子裏等了很久才等到芒夏出門,眼眶紅紅的。
今兒日子特殊,沈滿沒有蠢到去問她怎麽哭了的地步,只是安靜地等待她平複心情。
待準備就緒,村口趕牛車的伯伯已經走了,他們只能走路去鎮上。
心情慢慢平緩,芒夏又歡快起來,因為她的原因讓沈滿要陪着她走路,她心裏過意不去,一路上都在找話題聊天。
芒夏直白地問:“你沒忘記今天是什麽日子吧?”
“都記着呢。”沈滿笑了。
芒夏喜上眉梢,又問道:“那你給我準備生辰禮沒?”
“哪有人這樣讨禮物的。”沈滿邊笑邊說:“被秦姨知道手心可要挨板子。”
芒夏不以為然,“不讓她知道便是,難不成你會去告狀?”見沈滿搖頭,她又說道:“那不就得了,況且你又不是外人,要禮物也不過分。你哪回生辰我沒給你送禮啊,有來有往正常的很。”
你又不是外人。
沈滿被這句話吸引住,又期待又失落。心上人不算外人,兄長也不算外人……
“你還沒說呢,到底準備禮物沒啊?你是不是忘記了?你要是敢等會随便買樣東西湊合,以後你生辰都沒禮物收了。”
沈滿又氣又笑,說道:“哪敢湊合,我早準備好了,本想晚上給你的,你催得急那回去給你好了。”
“早就準備好了啊——”芒夏故意拖長尾音,看着他說:“阿滿對我真好。”
沈滿被這話惹得臉一臊,紅得像猴屁股。
芒夏在一旁偷笑,又問道:“為什麽要晚上給我?規矩不是見面時送禮的嗎?”
“晚上許願啊。”沈滿自然地說道:“生辰要點着蠟燭許願不是你和我說的,才一年沒吹蠟燭就忘了?”
十五歲及笄要大辦,告知父老鄉親家中有女已到出嫁年紀。但因為秦家是外來家庭,沒有親戚,當天只有熟悉的鄰裏前來賀喜。
宴席是中午辦的,沈滿的禮也是中午随大夥兒一塊送的。他本想晚上再給她單獨慶祝,可芒夏怎麽都不讓,非說太麻煩了。他只好作罷。
心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往外冒,芒夏心癢癢的。“你還記得啊?都過那麽久了。”
吹蠟燭許願是芒夏兒時提出的,沒想到這個活動能從小屁孩一直延續到現在。
沈滿:“我也不知為什麽,就這麽記着了。”
一路聊天說笑,兩人很快到達鎮上。今兒既是立夏又是趕集日,街道集市都很熱鬧。
穿過擁擠的人群,兩人先來到一家成衣鋪子。鋪子裏顧客很多,良久掌櫃才空出時間。
芒夏從背簍裏拿出包袱,打開包袱結露出裏頭的絲帕,推前道:“掌櫃,這裏一共十條帕子,您看看。”
掌櫃翻開幾下滿意點頭,招手讓小二拿走。他把算好的銀錢給芒夏,趁她數錢時商量道:“我這有好多顧客都喜歡你娘繡的帕子,下次能不能多繡幾條?每回都一點點送來也麻煩不是。”
“多謝掌櫃好意。”錢數無誤,芒夏放進荷包裏,“我娘身子骨不好,受不住操勞。我們也想多繡帕子多掙幾個銀錢,可身子不好沒辦法。”
每次都得到同樣的拒絕理由,掌櫃無奈長嘆道:“那真是可惜。”
賣完帕子,芒夏和沈滿離去,剛邁出店門,一個身着粉色丫鬟裝的姑娘喊住他們。
兩人疑惑停步。
粉裝丫鬟急匆匆地上前,說:“姑娘留步,我家少爺有事相求,想請姑娘移步說話。”
沈滿搶先回答:“有何事相求,直說便是。”說什麽事情還需移步說話,神神秘秘的肯定有鬼。
芒夏在一旁偷笑,沒有說話,任憑沈滿去交涉。
“這……奴婢也不知道。”粉裝丫鬟犯難,“少爺只說讓我前來請二位,并未明說是什麽事。”
沈滿面無表情道:“有事讓他直說便是,不必躲躲藏藏。”
小姑娘家面子薄,沈滿話冷地說了幾句,粉裝丫鬟便紅了臉,說話都磕磕絆絆。
“我家少爺絕無惡意,只是、只是想請兩位借一步說話罷了。”
芒夏不想為難跑腿的丫鬟,說道:“你回去問問到底有何事要說,我們就在這等着。”
丫鬟着急點頭,忙不疊轉身,奔向剛從成衣鋪子出來的三人。
三人一老一少一婢。老奶奶身子瘦弱顫顫巍巍,少年郎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婢女一旁随行,手裏拎着一袋東西,看包裝像是他們身後成衣鋪子的。
粉裝丫鬟在少年郎身旁耳語幾句,随後少年郎從懷裏拿出一張圖紙。
芒夏遠遠地看着他們。
老奶奶身子似乎不好,在太陽下站了一小會便扶額痛苦狀。少年郎趕忙與粉裝丫鬟交待幾句,與婢女一同攙扶老人家回鋪子。
跨進門檻時,他忽的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所到之處是沈滿與芒夏。
太陽猛烈刺眼,沈滿眯着眼睛看這位不知從何處來的少年,眼神裏全是戒備。
粉裝丫鬟返回,遞上圖紙,“我家老太太喜歡姑娘送來的帕子,想請繡帕之人按着紙上的花樣繡一條帕子,銀錢按普通帕子的三倍給。”
芒夏半信半疑地接過,紙上繪制的是一個花環,各色花兒簇擁在一塊卻不讓人覺得擁擠和礙眼,色彩和花樣的搭配都很恰當。
芒夏直言:“繡帕子的是我娘,她願不願意接,接了有能否滿意,我都不能保證。”
粉裝丫鬟擺手道:“這個無礙,我家少爺說了,不管滿意與否,銀錢我們照付不誤。”
聽到這句話,沈滿眼皮直跳,心莫名跳得急。
“這……”芒夏有些為難,如此寬容的條件,再次拒絕似乎不妥當。
“姑娘你就答應吧,定金我們都準備好了。”粉裝丫鬟把銀錢塞到芒夏手心,“繡好之後,把貨交給鋪子掌櫃,與他說是鄭家公子便可。”
芒夏沉吟片刻應道:“行吧,你待會回去可要和你家少爺說清楚。我只是拿回去問問我娘,如若她不願意繡,我也沒法子只能原樣送回。”
“好的。”粉裝丫鬟颔首。
解決完突如其來的事情,兩人繼續走。
手裏突然多了半貫銀錢,芒夏心裏有幾分不自在,總覺得這錢來得太輕松,不切實際。
“你說他們為什麽非要我娘繡帕子啊,鎮上又不是沒有好繡娘,還給那麽多銀錢。”
“這事肯定不簡單。”沈滿沉聲道:“下回送貨還是我來好了,你跟着我不放心。”
芒夏笑眯了眼:“有什麽不放心的,還能被人吃了不成,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