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號技師，你輕一點

第6章

打破尴尬的還是高臨提出的制作app的想法，他給孫勇聽了幾段錄音，是他自己構思這個app時候一點點攢下的靈感和主意。孫勇對待工作向來認真，他拿出紙筆，在旁邊不時做出筆記。

高臨說：“盲人的活動比較少，交友圈子比較局限，但是他們總要有社交，也難免想要結婚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我看現在年輕人都用什麽交友軟件……也希望盲人能有一個。”

“但是一般的交友軟件大家都是刷照片啊，你覺得盲人的應該刷什麽？”

“聲音吧。”高臨說，“一個喜歡的聲音。”

孫勇突然有點緊張，他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你覺得我聲音怎麽樣？”

高臨頓了頓，“就覺得你話挺多的。”

“……”

兩個人交流到了天近黑。

孫勇不敢留下來吃飯，怕給高臨添麻煩，便借機起身，提出告辭。高臨也沒挽留，送他到了門口。

“那……我按照你說的，先搭個框架，到時候帶過來給你看。”

“我看不到。”高臨扶着門說，“你做吧，我只能等到産品出來再試用。”

這可有點麻煩。

孫勇想了下，“那我每周末到你家來做可以嗎？有什麽拿不定的還可以問問你。免得做出雛形再修改，太麻煩。”

高臨面不改色，“我只有周日休息，你可以來。”

“只休息一天？”

“還有周二，但你上班。”

“我可以晚上來！”

高臨沉默了一下，才說：“那就來吧。”

孫勇高高興興地換了鞋，幫高臨在門口的鞋架上仔細擺好。他正要直腰起身，卻感覺身後仿佛有人，趕忙往前躲了一下。

果然是高臨。

對方顯然也怕碰到他，伸手輕輕扶在了孫勇的腰側。這樣一個微妙的觸感，讓孫勇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我撞到你了？”高臨皺眉問。

孫勇忙說：“沒有沒有……”

高臨的手并沒有立刻離開孫勇的腰，反倒按着捏了他兩下。這力道受在孫勇身上但覺又酸又痛，好在高臨及時松開。

“你總說背不舒服，其實腰很不好，不要久坐了。”高臨低聲提醒，“有時間就多運動吧。”

孫勇被他抓得這幾下弄得滿面通紅，只幸好高臨看不見，他支吾着說：“我知道了。”

他拎好自己的東西，有些慌張地要離開，剛按了電梯，又回頭，“高臨！”

高臨就站在門口，“嗯？”

“我……我下周四還能去店裏找你嗎？”

高臨的臉上很慢地露出笑容，“能。”

孫勇心便定了，“好，再見。”

星期一，孫勇照常工作。星期二，他原本充滿期待，想要晚上去家裏找高臨。可手裏幾近結束的項目，突然被甲方爸爸挑刺。領導抓他下午一起去見客戶，晚上還要吃飯。孫勇沒辦法，只好給高臨打了電話，說晚上沒法去了。

電話裏，高臨沉默了一會，問：“你工作很忙嗎？”

“還……還可以。”孫勇聽不出高臨是不是有點不高興，突然爽約，總歸是不好的。

但高臨在乎的，似乎并不是這一點，“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馬上要升職了。”

“是。”

“那你薪水應該很高。”

“湊合湊合。”孫勇下意識謙虛，語氣裏卻多少露出了一點得意。

電話那端又是靜了一會，孫勇只聽得到高臨輕微的呼吸聲。高臨像是在猶豫什麽，但最終，他也沒有說出那句想說的話。

“你忙吧。”高臨說，“如果應酬，少喝酒。”

見客戶倒是一切順利，對于程序雙方有些誤解，孫勇專業過硬，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一些無謂的刁難自然就沒了。孫勇也不是固執不知變通的技術工，客戶提出改變，不涉及原則，孫勇便都接受了。

晚飯更是賓主盡歡。

孫勇記得高臨的囑咐，酒到嘴邊，每次都減了三分量。

老板看出來了，局散的時候問他：“今天你沒怎麽喝啊？”

孫勇不好意思地說：“最近身體不太舒服。”

老板點頭，“也是，你們都辛苦。等結束了這個項目，我給你升職。”

孫勇笑起來，很高興。

這份喜悅一直延續到了星期四。

他照舊準點下班，大學生沖他擠眉弄眼，孫勇也懶得敷衍了。

他開車到了保健所，前臺一見他，就自覺去喊八號了。八號過了一會才到房間裏找他，但孫勇依然很興奮。

“高臨！”

孫勇臉上有很燦爛的笑，高臨看不到，卻也察覺到了。他很輕易就被對方感染，嘴角揚起的速度幾乎快得有些驚人，“怎麽這麽開心？”

“沒什麽，沒什麽。”孫勇眼睜睜看着高臨把房間門關上，才又說，“見到你就開心。”

“你本來周二就可以見到了。”高臨走到床邊，也不問孫勇哪裏不舒服了，而是直接按他肩膀，“趴着吧。”

孫勇嘿嘿地笑，“我手裏的項目快結束了，老板已經明确答應要給我升職了。”

“嗯，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我不娶白富美。”孫勇趴下了，但腦袋還昂着，雙手撐在胸前，和高臨講話，“我不想結婚。”

高臨的目光似乎是在孫勇臉上劃過了，但很快便失焦，他沒接話，而是伸手按平孫勇的肩膀，讓他好好趴着，然後拉過他的雙手放在身體兩側，輕輕捏了兩下孫勇的脖子。

孫勇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顫抖了下。高臨立刻收回手，問：“涼到你了？”

“沒、沒有。”孫勇也說不出是為什麽，可能是高臨從來沒有摸過他手腕這種地方，因此他有些敏感了吧。

可高臨還是用力搓了搓掌心，直到熱起來，才放在孫勇的頸後，給他揉捏起來。

高臨的手法最讓孫勇欽佩的一點，就是力度适中，穴位準确。他按在孫勇脖子兩側，每次壓下去，都有酸軟的感覺侵入孫勇的神經，随後松手，便變成一陣輕松。這樣反複多次，高臨溫熱的手掌就移到了孫勇肩上。

孫勇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跟着高臨手掌的起伏運動而颠簸着，他長期使用鼠标，右邊肩頸到後背，自然比左側更僵硬。高臨挪過去的時候明顯要更用力些，孫勇被按準了最吃痛的那塊肌肉，一剎那就發出了一聲哼鳴。

聲音很小，但房間很靜。

高臨像觸電一樣，立刻收回手了，“疼？”

“疼，但是爽！”

孫勇很誠實。

可高臨再重新安上來的時候，力度明顯有所減緩。孫勇有些不樂意了，他說：“你再大點勁兒吧。”

高臨靜了須臾，才回答：“用力過度組織液滲出，你第二天會更疼更難受。”

孫勇本想說不至于吧，可高臨言之鑿鑿的語氣，又讓他不好意思反駁。

就這麽捏吧，孫勇閉着眼想，讓高臨省點勁兒也沒什麽不好。

可捏着捏着，孫勇就覺得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