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陳意深本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穿睡衣和勤洗手變得規規矩矩起來,但凡在家他都老老實實的将紐扣系在最上面一顆,進門立馬搓消毒液洗手,進卧室絕對換睡衣,規矩得仿佛被蘇肅南調教的小孩子。
總之像之前那樣刻意勾引的行為絕對是不再存在了。
首先陳意深自己心裏就過不去那一關。
大年初四,陳意深接了程小粒一個單子,不得不穿一件特別騷的衣服去工作室。
盡管他在外面套了件大衣,但裏面的各種破洞露腰,在風吹過來的時候還是讓他抖了數下。
蘇肅南掃了他一眼,頓了頓後,道:“不冷?”
“冷也得上啊。”陳意深搓了搓手,“為了生活。”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有些無奈。
“你賺得不少,”蘇肅南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詢問陳意深的生活問題,“按理來說,不至于連買套房子的錢都沒有。”
陳意深眨眨眼:“是啊,但不是都拿來享受生活了麽。”
蘇肅南想了想,道:“或許你可以為自己未來考慮一下。”
陳意深穿鞋的背影僵**一瞬,然後很無所謂的揮了揮手,道:“買房成房奴也是活,自在潇灑不想未來的過每一天也是活,既然後者讓我更快樂,房買不買也就無所謂了。”
蘇肅南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但陳意深已沒了聽下去的意思,他擺了擺手,拉開了房門:“行了,蘇法醫,你是法醫,不是老師,沒必要在這裏跟我這種社會渣滓說教,反正我又不會聽,你說是吧?”
蘇肅南動作一頓,神色微微一沉,一字一頓道:“我從沒覺得你是社會渣滓。”
陳意深垂下眼,抿着嘴唇笑了笑。
然後他扭頭往外走,步伐邁得極大,聲音聽上去輕盈快活:“謝啦。”
“啪”的一聲,門合上了,将彼此的身影隔絕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陳意深突然在想,或許,就算蘇肅南是個彎的,沒有女兒,也喜歡他,他們也走不到最後。
因為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陳意深剛進工作室,就把大衣給脫了,露出一截腰的上半身看上去誘惑力極大。
程小粒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腰,吃了口豆腐:“哎真結實。”
陳意深推了一把他的腦袋:“攝影師今天不是放假麽?你還讓我過來拍?”
“新招了個攝影師,來試試手。”程小粒說,“羅立,來看看。”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陳意深先是覺得耳熟,看到這個人的時候,陳意深就覺得眼熟了。
他愣住,下意識的開口:“是你啊。”
拿着單反的男人頭發略有些長,在後腦勺下紮了個小辮,長相是雌雄莫辨的類型,一雙丹鳳眼,笑起來眼尾有一顆很小的痣,正好卡在了眼紋之間,風情得很,偏偏這風情看上去又和他本人不太搭。
陳意深上一次見他是兩年以前,在西藏。
嗯,說來奇妙,是一場……出乎意料的豔遇。
當然,這場豔遇僅僅局限于西藏,沒能再延伸到其他地方,也沒能再延伸更長的時間。
羅立看到他顯然也愣了一瞬,然後上前緊緊地抱了抱他,聲音微低:“好久不見。”
陳意深略有些尴尬的點了點頭。
“怎麽你們認識?”程小粒好奇的左右看看,然後道,“認識也挺好的,更能抓住彼此的感覺更有默契嘛。”
陳意深心中腹诽,不僅認識還上過呢。
不過這種話不好擺在明面上來說,他只是覺得有些微妙。
程小粒事兒多挺忙,把兩人介紹完了就去電腦旁邊坐着了,剩下羅立和陳意深大眼對小眼。
最後還是陳意深開口道:“他跟你說要拍什麽風格了嗎?”
“說了。”羅立笑了笑,道,“就你平時的風格。”
陳意深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很想說其實這不是平時的他,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算了,反正不熟,管別人怎麽認為呢。
于是點了點頭,道:“嗯,來吧。”
羅立進入工作狀态的時候還是很認真負責的,一只手舉着單反,另一只手不斷囑咐着陳意深要自然,要想一些獨特的姿勢和動作,兩人的配合竟然真的出乎意料的默契,沒多久就拍了一組照片,程小粒看了還都挺滿意的。
他将照片打包發送給外包修圖,然後站起身:“走吧,請你們喝一杯去。”
“我就不去了。”陳意深道,“還有點事。”
“你能有啥事。”程小粒說,“你店裏的事情也耽誤不了什麽,走走走喝酒去。”
“是啊,”羅立點頭道,“一起吧。”
陳意深是真不想去,飛快的搖了搖頭:“不去。”
說着轉身去拿東西就要離開,扭頭的功夫,羅立居然已經把大衣遞給了他,陳意深看了他一眼說了聲“謝謝”便往外走。
他走了沒幾步,發現羅立在自己身後跟着自己。
陳意深停下腳步:“還有事?”
“留個聯系方式啊,深哥。”羅立說,“你上一次不告而別,我找了你兩年,好不容易把你找到,這一次你可不能再把我給弄丢了。”
陳意深被他酸的牙疼,頓了頓後才道:“你去問程小粒。”
羅立道:“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陳意深有些不耐煩了,抽出一根煙來點上,“我跟你也就是一夜情的關系,你甭搞得多海誓山盟似的。”
羅立笑了笑:“我這不是想發展一下嗎。”
“沒興趣。”陳意深覺得他纏着自己是真有點煩了。
但羅立是個挺收放自如的人,在感受到陳意深的不耐煩之後,又縮了回去,道:“行吧,你不想給就算了,那我只有去問程小粒要了。你今天沒空,以後總有有空的時候吧,等你有空我再請你吃飯啊。”
陳意深直接道:“以後都沒空。”
他伸出手,攔了輛出租車坐上去,沒再去看羅立的表情。
他其實很煩這種明知道只是約還要在事後一直糾纏的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彼此要什麽都是一清二楚的,玩游戲就該遵守游戲的規則,不能逾矩,但這樣的自覺,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至少羅立就沒有。
兩年的時間都在找他,這種話說出去鬼都不信。
陳意深本來還不錯的心情被羅立搞得有點糟糕,他回了店裏,守了一下午還一個東西都沒賣出去,心情更是糟糕。
陳意深站在門口抽了會兒煙。
因為年還沒過完的緣故,大街上人仍然非常少。
經過店的時候,下意識都會往陳意深的身上看一眼,他便斜着眼不由分說的瞪回去。
陳意深心裏總覺得很不爽——有一道視線好像一直都粘着自己,可不管他怎麽看,都看不到任何蹤跡。
那個人像是躲在暗處偷窺。
陳意深眉頭輕輕皺起來,心裏有一抹不祥的預感。
“嘀——”
摁喇叭的聲音響起來,打亂了陳意深腦子裏紛雜的思緒,他擡起頭,正好迎上不遠處蘇肅南的視線。
對方搖下了車窗,一只手搭在車窗上,側頭看着他:“上車。”
陳意深滅了煙,扔進垃圾桶,不爽了一下午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麽在此刻頃刻煙消雲散了。
他盯着蘇肅南看了會兒,嘆了口氣,收拾東西往車的方向去。
拉開副駕駛的門,陳意深坐了上去,渾身放松的靠在座位上,沒說話。
蘇肅南踩下油門,道:“再不過來我就得被罰分了。”
“怎麽,我還比不上你幾分啊?”陳意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蘇法醫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摳了。”
蘇肅南笑了笑。
陳意深:“你們當法醫的都這麽閑的麽?晚上還有時間來接人下班的?”
“最近比較閑。”蘇肅南說,“沒什麽大案子需要我們的時候,就坐在辦公室裏研究歷史材料,其實那些材料都看過無數次爛熟于心了,基本上不可能再看出什麽新的花樣來,更遑論是翻案。”
陳意深心裏有些奇妙的感覺。
這算得上是蘇肅南第一次跟自己提及他工作上的事情,而且以一種如此自然地态度說了出來——讓他恍惚間有了一種自己也被對方依賴的錯覺。
對沒錯,是錯覺。
陳意深“嗯”了一聲,道:“那你們的工作應該不太忙啊,畢竟有大事發生的時候……還是比較少的。”
“忙起來的時候很忙,”蘇肅南說,“閑下來的時候又挺閑的。”
“是麽。”陳意深說了說,“正好,這段時間在家裏帶孩子呗。”
蘇肅南十指彎曲,輕輕敲了敲方向盤,若有若無的笑了笑。
陳意深見他不搭腔,也不再開口了,歪了歪腦袋靠着座椅閉上了雙眼,他今天沒睡午覺,一整個下午腦袋都昏昏沉沉,此刻竟然沒怎麽做睡前準備,就一下子昏睡過去。
陳意深做了個夢,夢到了那雙一只如影随形的眼睛。
無論他去到哪裏,那雙眼睛都一直跟在他的身後,睜得很大的,一雙滴着血的眼睛,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水滴落在地上,發出的很輕微的“啪嗒”的聲響。
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後。
作者有話說:
恢複晚八點更新啦,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