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深

第5章

陳意深心裏那叫個爽，伸出手輕拍了拍蘇肅南的肩膀，倒是也沒拿自己當外人，很随意的道謝：“謝了啊。”

“不客氣。”蘇肅南說，“當謝謝你昨天送我回去了，晚上請你吃個飯？”

雖然猜到蘇肅南是因為昨兒晚上的事情對他感恩，不過被對方如此直白的說出來，還是有些許失落。

怎麽就不能是他陳意深魅力大呢？

陳意深扯了扯嘴角，道：“行啊。不過我下班時間六點半，你再等會兒？”

“嗯，”蘇肅南看了看時間，“我有點事需要處理，六點半準時過來接你。”

陳意深低着頭假裝算賬，狀似不經意的“嗯”了聲。

蘇肅南轉身離開後，他反倒沒什麽看賬本的心情了，琢磨了半天蘇肅南到底是直是彎的問題。

如果是彎的，說實在的，陳意深的Gay達還是挺靈的，看着不太像。

如果是直的，剛林子傑提出“男朋友”時，他并沒有太多的表示。

雖說同性婚姻法前幾年已經通過，但是在社會生活之中，仍然有很多不能接受的人存在，可蘇肅南表現得根本完全不在意，對他的态度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陳意深自認為如果是這種完全不在意的态度，絕大部分是因為自己就是Gay。

陳意深煩躁了摁了好幾下計算器，骨節分明的十指在上面來來去去，隐約間成了一曲成調的調子。

夕陽的餘晖穿透雲層，在他的身上蒙上一層薄薄的光暈，他垂着眼，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指尖翩跹在計算器上，尖銳的聲音彙成一曲小調。

蘇肅南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剎那間竟停住了步伐，足足看了有二十秒鐘。

直到陳意深突然停下了動作，他才緩過神來。

“……忙完了？”陳意深打了個哈欠，看了眼時間，正正好六點半。

時間觀念可真強。

“想吃什麽？”蘇肅南直入主題，“什麽都可以。”

這是純粹報着感謝的想法來的啊。陳意深眯了眯眼，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宰他一頓的話未免顯得自己太過計較，一定要選一個讓蘇肅南記憶深刻的東西。

蘇肅南不知道跑去哪裏換了衣服，此刻穿着一套正式的西裝，剛好貼身，襯得他倒三角的身材十分優越，陳意深不免想起昨天晚上見到的情景，氣血翻湧，險些出了鼻血，被他強忍住了。

如果要讓蘇肅南記憶深刻，陳意深腦子裏只有一個地方。

絕對深刻。

“我知道路，”陳意深說，“我帶你。”

天已經徹底黑下去。

市井煙火氣息在這條小巷顯得格外突出，與外面的車水馬龍、高樓大廈明顯格格不入，燒烤攤上冒着的青煙和往鼻子裏竄着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開，陳意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他大夏天常來晃悠的地方，整整一條街的小吃，他能從頭吃到尾。

巷子尾有一家賣抄手的，那味道簡直絕了，近三十年，陳意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抄手。

陳意深領着蘇肅南站在巷子口。

蘇肅南明顯有些局促：“在這裏？”

“對啊，”陳意深頗顯幸災樂禍的看着他，“有家店，特好吃。”

蘇肅南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一瞬，頓了頓後才道：“走吧。”

沒說走也沒說什麽埋怨的話，他很平靜的就接受了這個地方，倒讓陳意深頗為意外。

陳意深領頭走在最前面，道：“別看這地方雜，賣什麽的都有，但味道真的不錯。”

蘇肅南左右看着，應該也有些好奇。

陳意深道：“這家燒烤的烤鱿魚不錯，咬下去像是能爆汁，這家章魚小丸子也不錯，肉松非常的香……”

陳意深一邊介紹一邊自己流口水，他對于真正的美食毫無抵抗之力。

蘇肅南跟着陳意深的介紹左右看着，眼神裏露出幾分好奇之色來。

陳意深還挺有成就感的：“我說的那家店就在前面。”

這條街幾乎走到盡頭，拐角處有一家門面很小的抄手混沌店，店裏擠滿了人，門口的桌椅都快要擺不下了，忙進忙出的老板娘看到陳意深，手裏的帕子一揮，熱情的道：“小陳來了！老周，做碗三兩老麻抄手，多加辣！”

陳意深豎了兩根手指頭：“兩碗。”

他們自己找了位置坐下，靠近巷口的位置，木桌上看上去有些油膩膩的，但用紙巾并不能擦下來。

蘇肅南再度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是這樣的，”陳意深見他實在有些不适，開口道，“擦不掉。經年老垢了，不過你放心，挺幹淨的。”

話雖如此，蘇肅南還是有些坐不穩。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陳意深挑了挑眉，遞了雙筷子。

“……算是。”蘇肅南道。

“你們學醫的是不是都會有點潔癖啊？”陳意深笑看着他，好奇的問道。

“也不盡然，”蘇肅南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非常認真的搖了搖頭，“我不算有，只是比常人稍微愛幹淨一些。”

陳意深“哦”了一聲。

一整條街都鬧哄哄的，蘇肅南穿着西裝局促的坐在對面，陳意深突然覺得他背後的場景與他實在太不匹配了，他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走入了這個繁蕪的塵世間。

突然就有些後悔。

雖說要讓蘇肅南有深刻的印象，但其實也并不需要來這裏的。

雖然這算得上是陳意深從小長大的生活環境。

陳意深撥了撥手裏的筷子，問道：“不太适應吧？”

蘇肅南張了張嘴，正要說話，老板娘端着兩碗老麻抄手快步走來：“來了來了，小陳，趁熱吃啊，讓你朋友看看咱這味道是真好！”

“行，謝謝淑姐。”陳意深應了聲，将碗往前推了推，“如果可以接受的話……可以試試，味道真的不錯。”

這一次陳意深沒有再強硬的推薦。

陳意深口水分泌，已經忍不住塞了一個入嘴，被燙得直扇風，但味道是真的好，咬下去的瞬間爆了汁，滿口留香。

陳意深滿足的眯了眯眼，笑起來時眉眼輕輕彎着，像是一輪彎月。

蘇肅南看着他，有一瞬間的愣怔。

好像僅見過的幾次面裏，蘇肅南是第一次看對方露出如此真心實意的笑容，連眼睛都快笑沒了。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用筷子夾起來一個抄手，放入了嘴裏。

蘇肅南一頓。

陳意深緊張地看着他：“怎麽樣？”

蘇肅南吃完這一整個，才點了點頭：“很好吃。”說着又夾了一個送入嘴裏。

陳意深的成就感瞬間爆棚：“我就說好吃吧，我推薦的食物絕對不會不好吃的。”陳意深揚了揚眉，不經意洩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蘇肅南扯了扯嘴角，又放了一個在嘴裏，是真好吃。

兩碗抄手吃完，陳意深揉了揉肚子覺得這段的糟糕心情瞬間被治愈了，不就房子的事兒麽，大不了多出點錢租一個呗，反正人生就是享樂，住得好就行了。

有句話說得好，明天和意外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先來，所以得及時行樂，陳意深就是及時行樂的典範。

他從來不存錢，沒什麽存款，看上去卻過得像是土豪。

陳意深吐出一口濁氣，靠在椅子上，望着被蒙了層霧氣的天空。

蘇肅南結了賬，道：“昨天晚上謝謝你。”

“客氣什麽，”陳意深不置可否，“今天我還得謝謝你幫我趕走一個抖M。”

蘇肅南笑了笑。

陳意深又道：“不過說真的——你家兩百多平，一個人住，不嫌空得慌？”

陳意深的小算盤已經不可遏制的打起來了，他想更直接的表明自己的意圖，又怕吓着蘇肅南，難得委婉了一把。

但蘇肅南偏生也是個打直球的主，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動作一頓：“你可以暫時借住到你找到房子，不過長期住的話，恐怕不太方便。”

陳意深“啊”了一聲，有些沒緩過來。

這是……要同居了？

雖然只是短暫的同居，但仍讓陳意深有點震驚。

他眉頭一皺，道：“你就不怕我是什麽垃圾，把你家值錢的全偷了就跑？”

“如果是這樣，你當初怎麽敢報警，”蘇肅南淡淡道，“更何況別忘了我是什麽職業。”

陳意深：“……”

蘇肅南站起身：“還有一點，如果要住我家的話，恐怕有些麻煩，如果你願意接受這些麻煩的話，可以來我家暫住一段時間。”

“什麽麻煩？”陳意深笑了笑，試探着問道，“比如你帶女人回來的時候我得回避？”

“不能随便進出我的房間，”蘇肅南直接忽略掉他的問題，“進衛生間和廚房先洗手，換鞋。陽臺上有水龍頭。進卧室必須換睡衣，換睡衣前先洗手。掃地之類的事情你不用管，但在阿姨過來收拾之前絕對不能把地上弄得很髒，要保持一塵不染……”

陳意深：“……”

記得不錯的話，這位在不久之前，剛剛告訴他，他不是潔癖。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蘇肅南說，“不能帶人回來，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