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灼灼其華（八）
陳書璇與白和晟回到西塘景區的時候, 正是進區高峰期。
雖然只是普通周末，但廊棚底下依舊游人如織。
白和晟将小姑娘圈在懷裏，帶着人往前走。
到了客棧, 陳書璇問老板娘：“我那個朋友有回來過嗎？”
老板娘樂呵地笑着，說：“沒有啊，你确定現在退房嗎？”
陳書璇于是打了個電話給楊盼盼, 問她要不要繼續住。
陳書璇道：“你要是不和張毅寒一起的話, 我就留下來繼續和你一道睡, 本來就是我們一起出來玩的。”
楊盼盼銀鈴般的笑聲從電話裏傳來，“哈哈啊哈, 書璇，房間就留給你和小白啦！我們正在去機場路上, 要回北京了, 下回再聚啊！”
陳書璇：“……”
回學校的大巴上, 白和晟與張毅寒聊了微信，然後告訴陳書璇, 楊盼盼與張毅寒已經和好了。
陳書璇略感詫異, 問道：“張毅寒是怎麽勸回盼盼的？”
這實在是太神速了。
白和晟說：“之前他們只是吵架, 并不是真的要分手。”
陳書璇點點頭, “哦”了一聲。
白和晟苦笑了一下, 說：“那時候，我以為你只是鬧脾氣。可惜，你從來不和我鬧脾氣。”
說分手就分手，幹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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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璇戴上耳機, 阖目不語。
**
周一伊始，M大進入了期中考察周。
英語與大部分的專業課是中規中矩的期中測試，公選課基本都是沒有考察或者讓學生們課後上交一篇論文。
而歐洲文藝複興這門課格外不同。
王燦燦命了兩個題目，讓衆人當堂各寫一篇八百字的作文。
王燦燦笑得一臉和藹可親，“今天啊就不點名了，有沒來的同學，認識的就趕緊啊聯系一下。要是收啊的時候，有的同學的作文沒啊有收到，那期中的10%可啊就直接沒有了的喔。”
後排有男生嘀咕道：“才10%，不要就不要呗。”
距離隔得遠，王燦燦聽不到那男生的嘀咕聲，但他老早就猜到了有些學生的想法。
王燦燦笑眯眯地說：“同學們啊，不要啊覺得啊，這10%啊不啊重要，期中的10%沒有啊，說明你逃課，那平時的45%啊，我可能也就，啊哈哈哈哈……”
王燦燦兀自笑了會兒，繼續說：“會酌情扣掉一些。”
下課前，王燦燦道：“班長和班委，還有白同學，要是啊周四早上沒啊課的話，來31號樓602，我的辦公室啊幫忙登記期中成績。”
白和晟周四一二節是有課的，因此，陳書璇等人自然沒有帶上他。
周四早上九點，陳書璇與其他兩個沒有課的“班委”同學一起登記期中成績，不到十分鐘，就搞定了。
王燦燦收起備課本，慈祥地笑道：“今朝謝謝你們了，改天啊，王老師請你們恰飯。”
三個女生于是一起往寝室樓的方向走。
雖然三個人都在不同樓棟，但從誠園到桃李苑這一路都是順路的。
三人一路歡聲笑語，聊着娛樂圈的誰誰誰和誰誰搞在一起之類的八卦新聞。
到了十四號樓，同行的一女生扯了扯陳書璇的衣角，笑道：“哎，你看，這是不是你的白和晟？”
陳書璇聞言望向第一扇窗戶，只有女同學的馬尾辮。
同行的女生：“诶呀，是後面啦！”
陳書璇望向靠後的窗戶，視線恰好與白和晟交彙。
他眼尾微垂，眉梢笑意輕揚。
陳書璇心想，這人平時都不好好上課的嗎？怎麽每次在窗口看到他，他都恰好看着她呢？
另一女生推了推陳書璇的肩膀，笑得一臉不可描述，說：“陳書璇，上去打個招呼呗！好歹是你的班長秘書呀，小秘！”
陳書璇轉過頭笑了笑，回道：“這不好吧，人家正在上課呢。”
“你看他多麽含情脈脈地看着你啊，我心都要化了好不好！快去快去，不然你可就太狠心了啊。”
陳書璇于是轉回頭，又看了看半開的窗戶中的白和晟。
他雙眸清亮，眼神溫柔，唇邊帶着好看的笑容。
陳書璇在他的目光中，上前去，理了理鬓邊胡亂飛舞的碎發，笑着朝他揮了揮手。
她淺淺一笑，神色柔順和婉，說不出的乖巧模樣。
與她的內在形象，大相徑庭。
白和晟唇角的弧度頓時彎了不少，眼中笑意都快要溢出來了，無聲張了個口型：“撒比。”
陳書璇唇邊柔和的笑容一僵：“……”
陳書璇迅速将右手伸入窗戶內，一把抓起他面前的課本。
與此同時，講臺上的老師響起薄怒的聲音：“那個女同學，你在做什麽！”
陳書璇手一顫，趕緊将課本丢回桌面上，剛要撒腿跑，就聽見那個男老師用威嚴的聲音說：“那女同學，站住，你給我進來。”
陳書璇依舊站在窗邊，擡起眼望向講臺的方向。
是個兩鬓微白的中年教師，方臉，眉毛濃黑，眼睛炯炯有神。
他身後的黑板上寫滿了陳書璇看不懂的公式，字跡端端正正、铿锵有力。
男老師沉着聲重複了一遍：“進來。”
陳書璇只好垂着腦袋走到前門，站在門口。
教室裏四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門口的小姑娘。
男老師板着臉問：“哪個專業的？”
陳書璇：“我……我是個隔壁美院的……”
王燦燦夾着公文包路過，探了半個身子進來，笑着與男老師打招呼：“啊，盧教叟啊，這是怎麽啦？”
陳書璇不敢轉過去看他，就怕被他一句話戳穿。
講臺上的盧教授面色稍緩，朝王燦燦道：“沒事，你上課去？”
王燦燦笑着說：“對頭對頭，我先啊走啦。”
盧教授微微颔首：“慢走。”
王燦燦的腳步聲遠去。
盧教授又打量了兩眼垂着腦袋的陳書璇，發話：“站後面去。”
陳書璇擡起頭，小心翼翼道：“老……老師，我美院的。”
盧教授橫眉豎目，加重語氣：“站後面去！”
陳書璇只好走到教室最後面，乖乖站好。
真特麽……太丢人了……
她恨不能找個地縫，把自己擠進去。
緊接着，陳書璇就聽到盧教授怒沖沖地說：“白和晟，你也給我站後面去！”
不一會兒，她就聞到了那陣熟悉的雪松味道。
陳書璇昂首望向他的臉。
他垂眸，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目光中透出無奈與寵溺。
過了十來分鐘，下課鈴聲叮鈴鈴響起來。
盧教授的目光越過前面的一衆學生，對教室後面罰站的兩人說：“你們兩個，跟我來趟辦公室。”
毛一諾拿起白和晟的書揚了揚，示意問他要不要幫他把東西帶回去。
白和晟點了點頭。
白和晟與陳書璇來到講臺邊，看着整理公文包的盧教授。
陳書璇糾結了一會兒，溫順地笑着開口：“那個……老師，我待會兒有課。”
嗯，下午有課的，勉勉強強能算作是待會兒吧。
盧教授擡起眼，睇着白和晟。
白和晟據實答道：“她三四節沒課。”
陳書璇：“……”
她蹭地仰頭看着他，他垂目看了她一眼，眉峰微挑，意味不明。
陳書璇真想将他的頭按進這面前的講臺裏。
二人跟在盧教授後邊，抵達他的辦公室。
盧教授關了門，坐到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生。
确實是個看上去十分溫柔乖巧的女孩子。
盧教授開口：“你就是陳書璇是吧？”
陳書璇微愣，攥緊衣角，點了點頭，匆忙解釋道：“老師，我不是故意騙您的，我……”
盧教授一擺手，示意她不要說了。
陳書璇合上了嘴巴。
盧教授看着她，和藹地笑了，用親和的口吻說：“你好，我是蔣璃璃的父親。”
陳書璇不解地轉頭望向白和晟。
白和晟清咳了兩聲，低笑道：“嗯，我舅舅。”
陳書璇：“……”
盧教授起身，詢問陳書璇：“喝點什麽？茶還是咖啡？”
陳書璇忙道：“不用麻煩了，我不渴，謝謝老師。”
盧教授指了指沙發，道：“坐吧，別拘謹。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陳書璇趕緊回道：“沒有沒有。”
盧教授泡了杯綠茶放在陳書璇跟前，清香四溢。
盧教授微笑着道：“周末有時間嗎？來家裏吃個便飯。”
陳書璇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盧教授繼續笑着問道：“不知你愛吃些什麽？”
白和晟插話道：“她就愛吃甜的，番茄炒蛋要加糖。”
盧教授揚着嘴角，嘆道：“這樣啊。”
随後，他又問陳書璇：“周六還是周日，午餐還是晚餐？”
陳書璇立馬道：“都可以的。”
盧教授撫掌而笑，說：“那就周日中午，書璇，我們就這麽說定了啊。”
**
陳書璇一回到寝室，駱嘉嘉等三人皆圍了上來。
謝婉玲興奮地問道：“聽說你今天被理學院的盧教授罰站了？還是和白和晟一道被罰站？”
陳書璇撥開謝婉玲與駱嘉嘉，往裏走，邊走邊問：“又是BBS上的帖子？”
謝婉玲笑道：“是啊，帖子上說，你跑去招惹白和晟，然後惹上盧教授了。”
陳書璇：“……”
駱嘉嘉用手肘撞了撞謝婉玲，說：“怎麽說話的，這風向變成師生戀了？”
甄兮笑道：“真要說起來，還是咱們校長和老四比較有夫妻相。而且校長名字好聽——祝期。祝姓，多好聽啊。”
駱嘉嘉：“我都不記得校長長什麽樣了。”
陳書璇仔細想了想，同樣記不起校長的樣貌。
校長這種生物，她就只在新生開學典禮上遠遠地望見過。
正常人都不會記得。
謝婉玲将話題扯回來，問道：“盧教授沒有為難你吧？”
陳書璇搖搖頭，說：“沒有，盧教授是蔣璃璃的爸爸。”
駱嘉嘉迅速盤算了一下關系，一針見血地指出：“所以，他就是你舅舅。”
陳書璇：“白和晟的舅舅。”
她擡了擡下巴，繼續道：“而我，是白和晟的爸爸。”
駱嘉嘉扶額，好心提醒道：“以後你可能要多注意一下婆媳關系，很容易翻車啊。”
陳書璇想了想，笑道：“沒事，以後遇到婆婆，我就說白和晟是我爸爸。”
駱嘉嘉：“……”
謝婉玲：“……”
甄兮：“……”
陳書璇的這番“能伸能屈”，駭得三人一時都忘了抓住她話裏的把柄。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駱嘉嘉才反應過來，率先笑嘻嘻地問陳書璇：“你剛剛是不是說，白和晟的媽媽是你的婆婆？”
陳書璇當然不會承認，四兩撥千斤地地回道：“沒啊，我的意思是，或許以後我會和白和晟的兒子在一起。”
駱嘉嘉：“……”
謝婉玲：“……”
甄兮：“……”
**
周日早上，陳書璇八點就起床了。
她敷了面容，做了護膚，到食堂吃早餐。
吃完早餐後，陳書璇回到寝室開始化妝。
室友們都還沒有起床，節假日，如非必要，大夥兒基本都睡到接近中午，然後才起床吃個早午飯。
甄兮爬下床上廁所，路過陳書璇座位旁邊時，看了眼正在遮瑕的陳書璇，迷蒙着嗓音問道：“老四，今天約了人出去玩啊？”
陳書璇答道：“是啊是啊。”
她沒有告訴三個室友，要去盧教授家吃飯，不然，鐵定又要被八卦好一陣。
十點，陳書璇如約下樓，與白和晟一道去目的地附近的超市挑水果。
陳書璇問他：“對了，盧教授的課，你們不用期中考的嗎？”
白和晟：“考的，我們是考一個小時，然後收了卷子開始上課的。”
陳書璇了解道：“原來是這樣。”
二人買完水果，步行去盧教授家。
白和晟道：“阿淵最近去了趟蘇黎世，拍了些照片給我。我還沒去過瑞士呢，等以後有機會，一起去看看？”
陳書璇有周文淵的微信好友，但是他從來不發朋友圈。
她笑道：“周文淵怎麽都不發朋友圈的，我還想看看呢。”
白和晟于是道：“他微信上發給我了，我給你看。”
他将左手的水果袋子一并拎到右手，掏出手機，遞到陳書璇手邊。
陳書璇剛要接，白和晟又收了回來。
白和晟一臉坦蕩地笑道：“好幾天前了，我幫你找出來。”
說完，他迅速打開微信，搜索“小撒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小撒比”備注改為“爸爸”。
一時間想不得這麽多，吃虧就吃虧點。
改完後，白和晟默默籲了一口氣，然後慢條斯理地翻出與周文淵的聊天記錄，拿給陳書璇看。
陳書璇睇了他一眼，說：“我剛剛看到你打開我的微信資料了，你幹什麽？”
他動作實在太快，一晃眼的工夫，她完全沒來得及看個清楚。
白和晟淡淡道：“沒有。”
陳書璇不跟他廢話，将界面退回到前一個界面，然後她就看到了自己的頭像，以及備注——“爸爸”。
陳書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白和晟暗暗松下一口氣。
她仰起瓷白的小臉，笑容甜美，說道：“我是你爸爸，你自己也承認了。那你就不能再追我了啊，不然就是父子亂/倫，要遭受道德譴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