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飯局(下)
海棠将手絹揣入了懷中,身後跟着那柳兒,踏進了蒹葭居的堂屋。
“嗚嗚……”
只見自己房裏新來的小男孩兒福壽,正搭聳着腦袋、垂頭喪氣地跪在茶椅前摸着眼淚。
那茶椅上此時坐的,就是那盯着地上跪着的福壽,滿臉全是鄙夷之色,歪鼻子橫眼兒的藍涓。
海棠不由得對這藍涓,新仇舊恨滿腦子情緒瞬間全湧了上來。
哼,她若如今再不收拾收拾這藍涓,那自己往後還怎麽混!
杵在一旁的月奴兒滿臉緊張的看着眼前的局勢,她可是對這藍涓夠了解的了。
這藍涓一向在府中橫行霸道慣了的,在她看來,有自己嫡福晉的表姐姐為自己撐腰,那自然說話也比別房裏的掌事丫鬟要橫得多。
本來當丫鬟的都坐不得這正屋的凳子。在她看來,莫說是在這蒹葭居,就是在那鈕钴祿氏側福晉那兒,只要不當着主子的面兒,那這種堂屋中的上座之位,也是照坐着!
“主子萬福!”
月奴兒見了海棠進屋,忙過來道了萬福。
她是知道海棠在成親那晚被這藍涓欺負過的事兒。眼見着兩人又碰了面,臉上挂滿了擔憂。月奴兒雖然是知道海棠是比別房的主子要善良,好伺候,可必然也是軟弱的。因此怕她受了這嫡福晉房裏丫頭的氣。
不過似乎,這個時候月奴兒的擔心倒是多餘了。
“年側福晉到!”
屋門口的下人倒是恭恭敬敬的傳了話,畢竟想着是自己房裏正經的主子。若是再不喊得熱絡點兒,倒會教這其它房裏的下人們看了笑話。
海棠信步踱到這屋裏,正屋裏的位子,此刻正被那藍涓的屁股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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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時臉上寫滿了尴尬,藍涓倒也沒想這年側福晉來得這樣的快。照例,這應該還晚些的。不過她心中倒也絲毫不怵,自己再怎麽說也是嫡福晉房裏的人,量她也不敢拿自己怎麽地。
只見海棠眼光巡掃了屋中一圈,那先到的鈕钴祿氏房裏的倆下人,倒是規規矩矩站着,倒也沒坐下。整個屋子也就藍涓坐在那上席上。
海棠走到了福壽的身邊,示意着月奴兒扶起了這眼看着才十三、四歲的小男孩。
“福壽,誰讓你跪在這地上的,給我起來!”
這次派到自己房裏的人,那嫡福晉也全挑的不是年紀小不懂事兒,就是年紀大得幹不動活兒的。這福壽樣子還是一副乳臭未幹的模樣,倒也被派過來幹正活計了。
看着福壽那哭得可憐兮兮的樣兒,海棠也狠下了心對他冷言吼道。
福壽倒也老實巴交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也不敢當着自己主子的面去彈腿上黏着的地灰,埋頭輕聲的回話。
“回年福晉的話,是藍涓說我見着她沒行禮,所以罰我跪了的。”
福壽話語聲音嘶啞,倒是剛才哭得多了的緣故。
海棠聽福壽倒也沒提藍涓抽了他一耳刮子的事兒,心中既心疼倒也欣慰。看來福壽這孩子也挺忍得住委屈,估摸是見了藍涓在這兒,不願得罪。
因此,海棠心裏更是拿定了主意要教訓這藍涓一番。自己這麽久第一次正式的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剛好這各房裏的丫鬟奴婢們在這場面裏的也不少,倒可趁機立立威,以免自己屋裏的人,在府中老是被欺負。
“喲!想不到才沒過久不見,這藍涓姑娘本事兒見漲啊!”
海棠故意拖長了尾音,慢慢的走到了那坐在茶椅主位上的藍涓身邊。
藍涓倒也還算機靈,見着海棠說話的氣場有些不對,而且自己的主子嫡福晉烏喇那拉氏還沒來,忙見風轉舵的從板凳上将屁股挪開,想起身站起來。
“年福晉,您坐!”
海棠倒也不慌不忙搖搖頭,伸出了手,将藍涓生生的按回了板凳面上。
“欸,您坐。我倒要看看你們嫡福晉房裏的丫鬟到底是哪裏不一般,能肆意打了我房裏的人!”
海棠頓時臉上變色,板起了剛才還笑嘻嘻的表情。
“月奴兒,剛才藍涓打了咱們房裏福壽幾耳光?”
月奴兒一看自己家主子樣兒,定是準備秋後算賬,忙彎腰回話:“回福晉的話,兩耳光!”
海棠聽了,扭頭狠狠的盯了那藍涓一眼,藍涓吓得忙站了起來。
“福壽,去,剛才那藍涓如何打的你。你十倍更狠的讨回來!”
海棠對着站在一旁的福壽吩咐道。
藍涓一聽,吓得臉都綠了,她跟着陪嫁過來這麽多年,還沒有誰這麽開罪過她的。頓時使出性子,鬧騰起來。
“年福晉!你既然知道我是嫡福晉房裏的掌事,如何存心跟我過不去!倘若我就這麽在你房裏挨了打,不光我不依,就是咱嫡福晉知道了,定不會如此算了。”
海棠一聽這藍涓的話,嘴角微微撇起一絲笑意。
“福壽,在剛才的基礎上,再加十耳光!理由是對年福晉大不敬!”
海棠果斷幹脆的回答,已經讓屋子裏的奴婢下人們明白了此事沒了一絲回轉的餘地,月奴兒和房裏另一名丫頭暖春上前幫忙将藍涓按着跪在了地上。
“啪!啪!……”
一個個清脆的耳光打在那藍涓白白的臉蛋上,待三十個耳光打完,那藍涓眼中包着淚,而臉龐兩邊,全是清晰的五指分明的紅印兒。
倒也巧,福壽這邊剛停手打完,門前的下人傳話聲便響起。
“嫡福晉到,鈕钴祿側福晉到!”
海棠立馬整了整衣裳邊角,扭頭對着月奴兒說了倆字:“開飯!”
一個穿着紅衣,約莫着二十七八的女人,圓臉白膚,身材圓潤。在一個丫鬟的攙扶下進了屋。
跟着這女人身後,立馬又有一個穿着墨綠旗裝的女子進來了。這女子眼神倒多幾分犀利,倒也毫不避諱的在屋子來回掃視着。
那藍涓一見前面那穿了紅衣的女人進了屋,立馬撲騰過去,放聲大哭起來。
“藍涓見過嫡福晉,請嫡福晉要為涓兒做主啊。”
正中海棠心中所料,那走在前面的自然就是嫡福晉,烏喇那拉氏。
海棠靜靜的等着這烏喇那拉氏的發作,但片刻之後,海棠仍然未見那烏喇那拉氏的臉上有任何的波瀾。出乎意料,那烏喇那拉氏平靜的開了口。
“涓兒,這嫡福晉罰了你,自然是有罰了的理兒。還不安心領罰認錯,倒還嘴硬了不成。”
海棠不由得暗暗佩服這烏喇那拉氏的氣度,自己原本是懷疑她是那暗中指使了害自己的主,莫非是自己多想了?
記得當初那小甜要自己出府購物時,那份子錢是那兩房福晉湊的。如果不是烏喇那拉氏存心要以此來騙自己出府,那說不定就是鈕钴祿氏?或者根本是兩人合謀?
“喲,年家妹妹,今日你房裏款待,莫非一直讓我和姐姐在這兒餓肚子不成?”
那鈕钴祿氏嘴唇抹得豔紅無比,本來她一進屋見了那藍涓的樣子,還抱着看好戲的心态等着兩房吵開去。結果這烏喇那拉氏倒如此平靜,她頓覺沒趣,便嚷嚷着要吃飯。
這雍親王胤禛從房裏一出來,沒去堂屋,到是直接去了蒹葭居裏廚房隔壁吃飯的地方。胤禛坐在這滿桌吃食的面前,開口指揮着進出的嬷嬷、廚娘。
這時,蒹葭居裏的掌事丫鬟,月奴兒将兩位福晉也領到了這裏。海棠緊随其後,擡頭一見,黒匾上寫着兩字“香陶”,也忙進了屋子。
海棠剛一進香陶居內,卻見那嫡福晉烏喇那拉氏和那鈕钴祿氏此刻卻似泥人兒一般杵在了門口不動。
海棠心中納悶着,伸了伸脖子準備探頭看。
“哎喲!我的王爺,你這麽會親自跑來打點這些小事兒?”只見那鈕钴祿氏突然發作似的嗲着聲音朝那胤禛直奔而去,滿臉挂着心疼。
海棠看得一臉茫然,心中那被鈕钴祿氏的突然發作吓着的勁兒,還未緩過來,這邊烏喇那拉氏又開了腔。
“你們這些蒹葭居的粗賤奴才,如何會讓王爺煩心這些瑣事。實在該罰!”
這烏喇那拉氏的話聽得海棠實在不爽,她估摸着剛才怎麽不發作,原來是胤禛沒在眼前。這話罵奴才也就罵了,倒如何将整個蒹葭居都給罵成了粗賤地兒了。哼,看來這烏喇那拉氏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胤禛對這兩位福晉的話視若無睹,沒有回答。只是對大家招了招手,就座入席。
海棠也跟着入了席位,這滿滿一桌子菜,雖然沒有宮裏那些大宴看着複雜,倒各式各樣也算應有盡有了。
看着桌上的手抓羊肉、雞片湯、風豬片子、風羊片子……
一盤盤菜看着就讓海棠流口水,那雞湯片上乳白乳白的湯面上,漂着幾顆油辣子、蔥花,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都用餐吧。”胤禛開口後,大家才開始動筷子,在這種男尊女卑的社會裏,即使再餓,海棠也不敢衆目睽睽之下,去當着第一個動筷子的人。
開動後,海棠倒也不客氣,三下五除二,幾下便将肚子填飽了。烏喇那拉氏和那鈕钴祿氏倒是細嚼慢咽,海棠只得耐着性子等着她們吃完。
飯後,大家又按照往常飯後的慣例,去了堂屋喝茶,坐在一起拉了家常。
海棠看着場面覺得時候到了,便對着站在一旁服侍的柳兒開了口。
“柳兒,将我娘家陪嫁時的首飾挑幾件包好帶過來。”
“欸。福晉。”
柳兒快步的跑回了海棠的房間,将一早準備好的四個包妥當的手镯取過來。
“将這些手镯給兩位姐姐吧,每位姐姐海棠都備了兩份。一份好的姐姐們可以自己留着,另一份稍次的倒可以賞給房裏的下人。各個顏色不同,裏面的手镯也是與之對應。白的和綠的都是和田玉,自然白的更佳,那黃的和紅是黃山玉,資質倒也差不多了。”
說話間,柳兒已經将玉镯分別送到了兩位福晉的手中,那烏喇那拉氏拿了後,順手就将綠色手絹兒那塊兒遞給了身後捂着臉的藍涓。
“涓兒,還不快謝謝年福晉的賞賜。”
那藍涓此刻倒也恭敬,上前回謝了海棠。那鈕钴祿氏拿了手镯,也賞了紅色那支給燕子。
“你們快打開戴上吧,趕上王爺也在,給大夥兒瞧瞧好看不。”海棠适時的說道。
兩位福晉見此情形,倒也不好駁了胤禛的面子,紛紛打開來。那藍涓和燕子也打開了手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