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殓屍
“施主這麽說倒也提醒老衲了,當年自從你被那團祥瑞帶走後,師傅不日便外出四處歷游,經歷十二載才回到祈福寺,師傅回寺廟中後,一直閉門足不出戶,只有弟子為其每日端茶送飯。老衲記得師傅曾與弟子談起他外出游歷的經歷。隐約記得他曾感嘆:在那雪山中找到了真相!随即便命人在寺廟中專門記載寺廟中大事記的壁畫中,鑿刻出了那副壁畫。”
“雪山?他去過哪些地方?”海棠拽緊了手中的絲絹,緊張地追問道.
“去過苗寨、去過西藏、去過雲南,不過好像在西藏和雲南停留的時間最長。”
“那你師傅說的真相是什麽?”海棠幾乎可以肯定這主持的師傅玄空大師當年所說的真相鐵定是和穿越時空的秘密有關系!
“老衲隐約猜測應該跟當年那女仙人的出現和你的消失有關系,但具體是為何,師傅一直諱莫如深,并未向我提及。”主持大師說到這裏,輕輕的閉上雙眼,這其中的因由他參了那麽多年,也沒參透。
海棠失望極了!難道說那真相裏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嗎?否則為何連當年的玄空大師都不肯跟他的弟子透露半分?
看來這事兒不是一時半會能問得清楚,問題的關鍵看來還是得找到那個女穿越者,只有找到她,才能問清楚自己的身世,弄明白為何她會将自己送去二十一世紀!
謝過了方丈,心中打定主意的海棠轉身準備離開,逸然見海棠走了,立馬也跟了上去。在出寺廟的路上又一次海棠經過了那幅壁畫,那壁畫明顯比旁邊的其它壁畫場景的雕刻痕跡要新的多,看到那畫中的嬰兒手腳并舉,歡欣鼓舞的樣子時,海棠心中五味雜成,世事難料大抵說的就是自己現在的心情吧!
那壁畫中,除了女嬰和男子外,海棠并未發現第三個人物出現,有的只有祥瑞和茉莉花。海棠搖搖頭踏出了祈福寺返回醉春樓。
還未走進醉春樓中,遠遠的海棠便看見醉春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連忙和逸然快步跑了上去。
“走開,走開,閑雜人等不要觀望。”穿着裹邊紅褂藍袖的衙役,胸前寫着大大的“衙”字,拿着手中的佩刀不停的驅趕着圍觀的人群。
“姑娘,讓你們回避,怎麽不聽?是要嘗嘗動真格的厲害才肯罷休嗎?”那衙役見海棠強行往裏走生氣的拔出佩刀說道。
逸然見狀,忙上前從腰間拿出了一塊兒牌子,那衙役一見竟然吓得臉色大變,忙讓開了路放了海棠和逸然進去。
“嗚嗚……”海棠剛一踏進門,就聽見了女子的哭泣聲傳來。
擡頭一看,在樓內的地上,竟然望見那醉春樓中的花魁,牡丹娘子躺在那血泊之中,海棠頓時吓得不輕。此時那灘血跡已經慢慢發黑,血腥味彌漫着整個樓內,牡丹娘子的臉色蒼白,雙眼的瞳孔放大,空洞的盯着樓頂,四肢僵化。在一旁,一個年邁的婦人衣衫褴褛,跪在那兒哭得幾乎快要暈厥了過去。
“玉蘭,逸然師傅,你們可回來了!”玉舞見了海棠和逸然進門,忙驚慌失措的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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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牡丹娘子怎會這樣?發生了什麽事兒?”還是逸然比較鎮定,開口向玉舞問道,玉舞一字不落的将自己所見關于這件事的經過細細講給了二人聽。
“什麽?你确定?”海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是那八福晉将牡丹娘子推下樓摔死的。
“對,我親耳聽那進來帶走八福晉的小厮說的。”
此時,衙門來殓屍的人提着工具進了樓內,清一色的男性,除了一個看着還未脫稚氣,約摸十二三歲的男孩兒外,其餘的都是上了些歲數的中年男子。
“阿寶,将她的臉蒙上。”為首,面容布滿滄桑的薄唇男子出聲道,那小男孩兒得令從拎的竹籃中,取出一張手帕大小的白布,又拿出一小瓶燒刀子,含了一口在嘴裏,朝那張白布上噴去,随後又向那被酒打濕的白布上撒了些白色的粉末。
“他這是在做什麽?”海棠不解的向逸然問道。
“他們是殓屍人,每一群殓屍人中都會安排一個未成年的男孩,在他們開工殓屍之前将死者的面部蒙上。”逸然若有所思的答着。
“為什麽要這麽做?”
“但凡報官的人命案十有八九都是受迫害而死的,自古以來,民間有很多傳言稱,冤死的人死後會化為厲鬼索命。因此,在殓屍之前必須蒙住那屍首的面部,以免無辜被冤魂纏身。你看這殓屍隊伍中全是清一色的男子,因為男子陽氣重,能鎮住鬼魂的陰氣和戾氣。而男子中,童男的陽氣又最盛,因此被派去蒙面。”逸然詳細的給海棠解釋道。
逸然的解釋聽得海棠咋舌不已,這古代各種各樣鬼神妖魅的傳說數不勝數,曾經在現代生活過海棠,自然明白這是古代人們對自己無法解釋的現象,令自己恐懼的事情都給它披上了一層迷信的外衣罷了。
只見那小男孩蹑手蹑腳的踩過那灘血跡,來到牡丹娘子的身邊,蹲下身子,熟練的将手中的白布輕輕的蓋在了她的面上。
“蓮兒~~”那在一旁哭泣的老婦此刻就似崩潰了一般,情緒激動的對着牡丹娘子叫喊着,可此時早已沒有了生命跡象的牡丹娘子如何能聽到她的呼喊,似沉沉睡去般在地上身子一動不動。
“從樓上下墜死亡,倒也無什麽可疑之處。”為首的薄唇男子察看了屍首,很容易的得出了結論。
“那婦人是牡丹娘子的親人麽?”海棠小聲的向玉舞打聽到。
“那是她的母親,”玉舞輕輕的接話道:“牡丹娘子本名叫蓮兒,以為她的親爹嗜賭如命,欠了一屁股債後,很小她便賣到了醉春樓裏,自幼便淪落了風塵。牡丹娘子素日對樓裏的姑娘們都很好的,而且又善解人意所以她的客人也非常多,如果當初那王生不負她的話,也許今日她也不會枉死吧。”
“王生?”
“那王生和牡丹自幼就認識,兩人青梅竹馬,王生家中殷實,飽讀詩書,兩人曾私自定下山盟海誓,說中舉後一定娶牡丹做娘子。哪知牡丹娘子突然被賣到了醉春樓中,二人便斷了聯系。”
玉舞比海棠來醉春樓中更早一些,于是便将自己所知悉數相告:“可誰料想那王生中了秀才後,與自己的朋友們慶祝那天,恰巧來了這醉春樓中。舊情人相見分外情濃,王生當晚喝了很多酒,那牡丹便将他留在了房中,接着的幾日裏,王生都住在這醉春樓,每日牡丹好吃好喝的給他備着。縱使王生家境再殷實,這美人榻就是個銷金窟,王生在這裏的日子因為沒有了錢,每日楊媽媽都把牡丹罵得要死。”
頓了頓,玉舞接着說道:“其實楊媽媽也并不個完全不通情理的人,牡丹十三四歲就來了醉春樓,當時醉春樓才剛開張不久,因此楊媽媽倒也在她的身上費了不少心思。可楊媽媽當時就勸過牡丹娘子,她說若是與這王生做一場露水夫妻倒也無妨,可要是為他動了真情決計會傷心收場的。”
“後來呢?”海棠對牡丹的身世倒十分的好奇,平日裏楊媽媽的确是對牡丹娘子跟一般的姑娘不同,倒似有幾分真情的。
“那楊媽媽縱橫風月場多少年?她的大半輩子可都耗在這煙花柳巷,男女情愛之事她可是悟得透徹得很。閱人無數早就看出了那王生是根本不可值得依托之人。奈何牡丹娘子對王生一片癡情,只當楊媽媽是怕自己一走了之,根本聽不進去。果不其然,那王生在中了舉人後,就再也沒來過醉春樓。牡丹央求了楊媽媽放她出去找那王生一問究竟,結果去了王府知道了王生竟另娶了一名富家小姐為妻。王生告訴她,說嫌棄她不幹淨。說她配不上自己。”玉舞說到這兒,頗為同情的嘆了嘆氣。
海棠心中突然對這牡丹娘子生出了無限的同情,心中又覺得內疚不已。這牡丹娘子雖然說是八福晉将她殺死的,可自己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那八福晉到這醉春樓中八成是因為看到那手絹了。她此番一定是來尋自己撒氣的,雖然不知道她和牡丹娘子如何發生争執,導致了這樣的悲劇,可如果自己不去通風報信的話,牡丹娘子也不會枉死的。
“蓮兒啊,蓮兒……你這一生,娘對不住你,都怪你那個該死的爹,讓為娘保護不了你!讓你糟蹋了自己好好的一生,如今你去了倒也幹淨。從此以後再也沒了那些閑言碎語,你也就清白了。”那老婦人看着殓屍隊将蓮兒的屍首擡了出去,口中悲切的嘶吼着,看得出來,因為牡丹娘子的青樓身份,她的母親也受了不少鄰居街坊的白眼。如今,一切随着牡丹娘子的離世全然煙消雲散……
海棠心中難受極了,鼻子像堵了辣椒水一樣嗆得慌。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來到清朝見到悲劇的發生,可這一次跟以往都不同。
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有的只是深深的內疚與憐憫。雖然不知道曾經那個清白純潔的蓮兒是經歷了多少的坎坷與風霜,才磨砺成就了今日的牡丹娘子,但在聽說了玉舞的講述後,在海棠的心中倒對她充滿了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