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若說無緣
珑顏冰坐于桌前,不聲不響的吃着飯,稍微擡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葉落,淡淡的開口:“你有計劃了嗎?”
“右護法指的是什麽?”他悠閑的夾了一塊肉入了口。
“不要明知過問!”
他笑了笑,剛準備說話,珑顏冰卻放下筷子,朝着對面看去,半晌沒了聲響,葉落朝着她的目光看去,誰知還沒看清是什麽吸引住了她,珑顏冰擡手就抓起桌上的筷子朝着對面擲去。一個飛筷掃過,“嗖”的一聲,隔着三四個桌子的地方,一聲叮咚之聲,桌上的瓷碗碎了一地。那桌上的黑衣少年驚訝不已的站起身,衣衫上還沾着幾粒米,很是狼狽,客棧裏也頓時混亂了起來,紛紛朝着他們望去。
只見珑顏冰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那人低呼一聲,只感覺腕上一陣疼。珑顏冰輕蔑道“你以為你打扮成這樣,我便不認得你了?”
被抓着手腕的“小夥子”心裏一慌,這麽快便被她識破了?珑顏冰抓着她的手腕直沖樓上廂房,畢竟她也不想這些人在這看把戲。雖然她一身男裝打扮,可是明眼人一看便是位姑娘女扮男裝。珑顏冰又豈會不識?再說她剛剛坐在對面,一直在注意他們的舉動,分明是有鬼!
葉落随即跟了上去,一進門,珑顏冰松了她的手腕,厲聲道:“說,為什麽跟蹤我們?你有何居心?”
“我-----------”
“是不是你爹派你來的!”珑顏冰知道不可能是寧天命派她來的,就算是有意跟蹤,也不會派他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只是她跟來,還是讓她有幾分不悅。
“不是我爹!是我自己要跟來的。”她急忙解釋,生怕牽連到爹。
珑顏冰當然知道寧香茗為何要跟來,如若今番只有她一人前去苗疆,她會跟過來嗎?她擡眼看了看走進來的葉落,冷冷的對她說:“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們。”
寧香茗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被他們發現,她只是想暗暗的跟在後面,知道他性命無憂便就放心,可是現在讓她回去,豈不是看不到他們去苗疆?
正當她為難之際,葉落開口道:“右護法,暫時讓她留下吧!”
“你想留下她?”珑顏冰問道。
“她沒有惡意,不是嗎?”他反問珑顏冰。
珑顏冰也沒有阻攔他,冰冷的眼神看了看寧香茗,嘴角一絲冷笑,推門便出去了,不留一句話。似是默認了。
“我還是不放心你獨自回去!”他說。
“我真的沒有惡意。珑顏姑娘她--------”
“我知道,你不用在乎珑顏冰,一年之中有幾日,你見過她笑?”他說的平靜,可是心裏還是知道珑顏冰心中很是不悅,珑顏冰對于寧香茗向都是帶着幾分敵意。可是寧香茗一個弱質女流,跟在他們後面已有兩天,若是現在讓她回去,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她欣喜的一笑:“好!”這一路他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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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請問你們這兩天有沒有看到一位姑娘,穿着紫衣裳,身量大概和她差不多。”說着指了指一旁的珑顏淨雪。可以想了想又添了句:“容貌端莊,說話柔柔的?”
客棧老板笑眯眯的搖着頭:“我們這兒這樣的姑娘多了去了,不知您找哪一位?客官,您住店嗎?”
易無痕一陣失望,轉身準備繼續趕路,可是見外面天色已晚,便又說道:“老板,一間客房。”回頭的片刻,珑顏淨雪龇着牙笑着:“無痕哥哥!”
“老板,兩間房!”易無痕無奈說道。唉,若是不她死皮賴臉的跟着他,他也不會與她同行,畢竟這男女有別,路途遙遠,多有不便。
已是二更天了,更夫在外又敲了一遍銅鑼,屋外一片漆黑,正是夜半無聲時,易無痕悄悄的收拾好行裝,“伺機逃走”。這樣,珑顏淨雪自然會乖乖回去,趁着現在還離洛陽城不遠,不過一天的馬力,他也好放心她獨自回去。
走到門口,四下一瞧,黑洞洞的一片,沒半個人影。正是大好時機,他下了樓梯便直奔大門,誰知身後居然傳來個聲音:“無痕哥哥,你要去哪?”
他一驚,倒不是被她撞破,只是這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頭看她,又折了回去,還不忘說了一句:“餓了,出來找些東西吃!”
珑顏淨雪點點頭,可是又好奇問道:“那為何要背着包袱?”
易無痕咽了咽口水,勉強的說:“好多裝些,慢慢吃啊!”回到屋中,不予理睬她,心中盤算着:“也好,二更不走,三更我必走!”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咚咚咚”鑼又敲了三聲,易無痕恍惚的從夢裏醒來,一會一個激靈:“該走了!”他打了個哈欠,準備再在行動,翻了個身,結果一時沒估摸好距離,往床下一倒,本以為會摔在地上,結果卻感覺這身下的東西軟綿綿的,他迷糊的睜開眼,借着窗上透進來的幾縷月光,他看清了這地上軟綿綿的東西是何物了。他與珑顏淨雪正不到一寸的距離對峙着,四目相對,珑顏淨雪臉頰羞紅,一雙大眼撲閃的看着他。
他一身冷汗,長這麽大,何時與女孩子如此近距離的觀摩,他臉一紅,一臉的窘态,立馬從她身上爬起來,氣沖沖的去點了蠟燭,整個屋子亮堂起來,他一臉不悅:“你到底想做什麽?為何平白三更半夜來吓我?”
珑顏淨雪長發披散着,一身白衣,乍一看,還真有些唬人。她低着頭,滿臉愧色:“我是怕無痕哥哥你半夜悄悄走了,把我丢在在,所以就守在你屋裏————”
易無痕搖着頭:“那你可知男女授受不親?況且你一個姑娘家,尚未婚嫁,這樣豈不是壞了自己名節?”
她低頭不語,易無痕注意到她腳上居然連鞋襪都沒穿,想是剛剛偷偷進來,怕驚醒他。想着,他道:“好了,我答應你,絕不丢下你!”然後上前去打橫抱起她往隔壁房間走去,淨雪悄悄的把頭靠在他懷中,只是看到易無痕投過來的眼神,立馬僵直了脖子,溜溜的轉着大眼—————
素淨的湖面上泛着層層的漣漪,岸邊,寧香茗抓着個水囊往裏面灌着水,忙着給珑顏冰送去,畢竟,那天,葉落留下她,珑顏冰心中還是對她有幾分不快的。
待走到她身邊,寧香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怯怯的遞過去水囊:“珑顏姑娘,你請!”
珑顏冰沒急着接她的水袋,只是說了句:“我要喝水,自己會去汲,不勞寧小姐大駕!”
她尴尬的走開,心中覺得什麽委屈,大家也算是經歷過風雨的,葉落遇難時,她也曾大力相救,安排她與葉落見面種種,可是為何現在,她與珑顏冰的關系又重新結凍?她為何要這般讨厭自己呢?六月天裏,烈日炎炎下,她只感到一陣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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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質的窗戶被外面的強光照的透亮,屋內都不免有些炫目,易無痕睜開幹澀的眼睛,昨夜鬧騰了一晚,幾乎沒睡,結果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想來今日是不能趕路了,也不知茗兒現在在哪?安不安全?等等問題缭繞心頭。可是珑顏淨雪居然還在在外面嚷着要去市集上逛逛,他心裏有是一陣窩火,穿了衣服,随她出去了。
淨雪在市集上東摸西摸的,兩條大辮子晃來晃去,不時的甩在他的臉上,癢癢的,他癱軟無力的跟在後面,昏昏欲睡。誰知那邊一陣吵鬧聲,圍了一圈人。淨雪只當是雜耍,沖上去湊湊熱鬧,結果卻見人群中央,幾個大漢正在圍攻一名女子,其中一人持着一把大刀,上去嘶溜就在那女子手臂上劃了一刀,口中還罵道:“你這叛徒!看爺今天怎麽收拾你!”
那女子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正泊泊的流着血。低呼一聲,臉上卻沒難忍之色,絲毫不畏懼那漢子。只見那漢子又沖将上來,與她厮鬥起來,可她一人哪敵這麽多大漢,勢頭自然在下風!
珑顏淨雪見着她可憐,搖了搖易無痕的袖子:“無痕哥哥,她好可憐!幫幫她好嗎?”
“你沒看見嗎?這是人家內部紛争,還是不要插手為好!”易無痕說的倒是沒錯,可是淨雪倒是俠義:“那怎麽行,那位姑娘已經受傷了,他們當真要殺她!怎能見死不救?”
“要救你自己救!”易無痕一時氣話,甩開她的手。
“我阿姨說的對,所謂名門正派,都是虛情假意!想來也正是這樣!”說完她袖中的無良雙刀已經出袖,運了股內力在手,駕馭雙刀,飛旋的到那厮鬥的幾人中,刷刷的擦過他們身邊,那少女臉色一變:“無良雙刀!”
手又飛旋的回到主人的手中,不明就裏的以為是無良雙刀出袖示威,那幾個大漢見到無良雙刀更是聞風喪膽,拿上武器,一群人便慌張散了,這其中還包括一位白衣女子,詭谲的眼神,嘴角一絲淡笑,拉下錐帽上的輕紗,悄然離去。只留下那受傷的女子還站在原地,身受重傷。可是他們哪知她這無良雙刀練的極爛,連駕馭雙刀飛行都極為不順利。氣力不足,這刀才收了回來的。
她想着:“無良雙刀當真那麽可怕?”
“姑娘,你沒事吧?”她過去扶起那姑娘。誰知她的眼神卻異常的陰寒:“你是珑顏教的人?”
“是!”
話音還未落,一個明晃晃的匕首便從袖中抽了出來,淨雪一聲驚呼,知道這下着了道了。索性閉上眼睛準備不動了,可是過了好一會,也沒有動靜,她疑惑的睜開眼睛,那女子已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口中還在念着:“珑顏教----報仇------”
而一旁的易無痕卻正抽回劍,看向她:“江湖并不似你想象的那般簡單!”
她垂着頭:“那江湖又究竟有多複雜呢?”此刻突然狂風亂作,片刻便迎來了一陣傾盆暴雨,易無痕拉起她去廊邊躲雨,心裏暗暗擔心這雨,不要下上幾日,影響他們趕路。可是,誰知,這雨,一下便是三日,小鎮上唯一的一條河是他們的必經之路,偏生發起了大水,官府便封了河運。所以,在這鎮上又是耽擱了幾日。
第四日時,天才放晴,易無痕再也按耐不住,與淨雪收拾一下,牽了馬,便準備離開。走在石板路上,易無痕懊悔的想着,若不是自己懶惰,睡過了頭,也不會拖到今日才離開,也不知茗兒到哪了?這四日,仿佛已将他們阻隔萬裏。所以,現在最壞的打算也就是去苗疆殘垣教了,如若茗兒已經和葉落與珑顏冰在一起的話!
“茗兒啊,你在哪啊?”他淡淡的說道,不遠處,一個紫衣少女,細長的身材,走路姿态都分明與寧香茗無兩樣,他呆呆的看了幾秒:“茗兒——”
“無痕哥哥,你看這個吊墜好不好看?”珑顏淨雪卻突然纏上他的手臂,問道。手裏拿着一條從小販攤子上撿來的玉墜。
“放開我!”他大吼一聲,易無痕掙脫那手,直直的沖向那人群裏喊道:“茗兒!茗兒!”
然而卻早已不見那紫色的身影,他極目望去,四周圍根本沒有那女子的蹤影,他垂頭喪氣的回到原地,原來是老天爺在跟他開了一場玩笑,讓他以為一瞬間便能得到的事,卻又一瞬間消失。
“無痕哥哥,對不起,我不知你看到了香茗姐姐!”她歉疚的說道,但在易無痕眼中卻看不出原諒她的意味,他冷冷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找不到茗兒?”想起剛才她偏偏在那時抓起他的手臂。一陣窩火,也不分青紅皂白的說下去。
她搖着頭,她怎麽會有那種念頭:“我沒有,無痕哥哥----”
“我不是你的無痕哥哥!”他一字一頓的說。
“我知道是我不對,無痕哥哥,但你千萬不要說你不是!”
“那又怎樣?”他一絲冷笑:“我現在不是,今後不是!永遠都不是!”說完他騎上馬,揚長而去。
黑色剪水雙瞳止不住的流着淚,嘴裏沒有只言片語。好半天,用手心擦了擦淚水。淚水中易無痕8歲的臉浮現出來,笑眼盈盈的臉占滿了她的手心,她輕輕握住,放在心口裏:“無痕哥哥,我在慢慢失去你------”
夕陽落山,暮色低垂,望着天邊一抹斜陽,坐在石橋上的珑顏淨雪想着他應該已經過了橋,或者已經找了家客棧歇息了。可是她還停留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小鎮上,但繼續跟着他也是毫無意義,倒惹得他徒生厭惡了。再過一日,她便準備回珑顏教,一切都已打算好,她才回到之前住的客棧,拖着沉甸甸的步子,上了樓,卻不知,樓梯上坐着一個墨綠的身影,見到她,慢慢的站起身---
她微微怔了怔,心像是一窒,壓抑着難以釋放的情緒,口中喃喃道:“無痕哥哥,我錯了?”眼淚卻在此刻刻潸然落下,似乎是委屈,似乎又是一種不知名的情愫,是安慰嗎?
他緩緩的走過來,待走到她面前,長臂一伸,将她攬入懷中,溫聲道:“既然知道錯了,又何必一錯再錯?”
她極淺的微笑,沒有言語,淚水簌簌的滴在他肩上,只是在心底有個聲音在回蕩:“錯誤如果可以快樂,那麽就一直錯下去吧!”但是她的這種錯誤有誰可以理解?那個珑顏教位高權重的珑顏幽不知,冷眼輕佻的珑顏冰不知,天命山莊養尊處優的寧香茗不知,就連這個擁她入懷的少年亦不知。
長夜慢,月如鈎,娉婷佳人為何殇,若說無緣,便是情仇,舉刀劍,斬情絲?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俺發現這章好言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