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桃花落盡
一夜之間,柳暗湖一帶的桃花落盡.
珑顏幽站在桃花林裏,眼神陰翳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花匠,手指輕輕撥弄着桃枝上殘存的點點破落的花瓣,緩緩的開口:“我是怎麽交代你的?我這一園桃花,不得有一分一毫的差池,你都當做了耳邊風?”
跪在地上的老花匠,已年過六旬,若說是經驗,恐怕這洛陽城內再沒有比他經驗更豐富的花匠了,當初珑顏幽也正是看上他這點才請他來珑顏教為她打理這些桃花,卻不知,柳暗湖一帶本就地處極陰, 而桃花這種喜陽的花草哪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可是這珑顏教主一意孤行偏生要在此中了一園桃花。當初他要不是貪了她出的高價錢,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此時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珑顏教主,我早說過這桃花在柳暗湖種不得啊!老奴也是無可奈何啊!”
“種不得我也種了,今日我便問你能否為我保住這一園桃花!”
“這------”老花匠面有難色,這花開花落本就是順應天數,就算是一時保住了,可是入了夏,還是會凋敝的。為何這珑顏教主執意要阻止這桃花落呢?
“我給你五天時間,如若到時還是現在這副摸樣,那麽你就等着身首異處吧!”她沉聲說道,雙眼迷離的再看向那枝上點點的花瓣,唇邊一絲譏笑:“你待我若寒冰,我卻視你若珍寶。”思緒飄到遠處,彌留着一段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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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元年,春,珑顏幽16歲。記得那一年,春風刮過南海沿岸,仿佛也是一夜之間,珑顏教的桃花開的明豔照人,煞是好看。
“你這劍當真是不離身?什麽劍,值得你如此珍愛?”只見桃花樹下站着一個白衣少女,嬌俏的臉龐上細長的眉目,巧笑着,慢條斯理的說着。
被問話的少年,頭頂着牛角束冠,濃眉斜飛入鬓,面如刀刻,英挺不凡。淡笑的回答道:“是一位江湖老前輩贈與我的,贈與我時讓我謹記一輩子劍不離身!我不過是信守承諾罷了!”
“嗷”少女狐疑一聲,卻一個箭步沖上去,伸手朝着他身後輕輕一抽,寧天命只覺背後一輕,劍便在少女手中。
“我倒要看看是什麽好劍!”寧天命剛要阻止,可是她已拔劍出鞘,霎時,銀光一閃,刺的目竟有些疼。“好強的劍氣啊!”
“不知好不好使?”她舉起劍便朝着身邊的桃樹上一砍,一株嬌豔的桃花落在地上,花瓣散的點點落落。 “果然是把好劍,如此鋒利!”看着那桃樹切口幹淨整齊,居然沒有一點碎屑,她不禁贊賞。
少年看着那散了一地的桃花,滿眼的憐惜,沉着臉道:“你娘難道沒和你說女孩子要愛惜花?”
她收起劍,揚着下巴,淡淡的說:“我沒見過我娘,我一出生她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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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的如此直接,倒弄的寧天命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該提及她的痛處,想着,拾起地上的一株桃花尾,口中淡淡念叨:“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念至此,他擡眼看着她,唇邊一絲淡笑。
她微微為之動容,長眉一挑,把劍還給了他,而寧天命卻遞上來了那株桃花:“送你!”少女接過桃花,雙頰閃過一絲嫣紅,仔細的塞在自己的香囊裏,捆緊了袋口,沖着那少年說道:“寧天命,這一輩子我都留着它!”
她輕觸着手中的桃花,枯萎的枝葉仿佛一碰便會破碎,難得她這些年保管的細心,才保留住她少時唯一心動的回憶,只可惜,歲月遷徙,物是人非。她把桃花又放回了香囊之中。這是卻聽見身後有人輕喚了一聲:“教主!你找我?”
她才驚覺自己何時已回了屋,而身後卻是在川上武應的神壇上死裏逃生的葉落,她的左護法。而早上的一頓火發了都差點忘了自己通傳了葉落來見她。
她璀然一笑:“葉落,這幾日調養的如何?在川上武應那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沒有什麽大礙,勞教主費心。”
“你和冰兒就如同我的左膀右臂,你能平安回來,我十分高興!”
葉落莞爾一笑:“葉落今後自會精盡全力為珑顏教效勞!”
“很好!”她淺笑道。珑顏幽幽深的眼睛凹陷着,深的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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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明月挂空,稀疏的幾片薄雲映照其旁,散散的幾縷涼風吹着湖邊的枝葉沙沙作響,石桌上不一會便落了一臺桃花,珑顏冰剛要把這些碎瓣拂下去,卻見地上多了一雙白靴,她擡眼一看,葉落提着一壇酒站在那,朝她淡淡的笑。
“右護法可否陪我喝一杯?”
珑顏冰沒說話,像是默認,朝着對面的石凳上看了一眼,示意他坐下,葉落提了酒壇子上前坐下,為她斟了一杯:“請。”
本來滴酒不沾的珑顏冰卻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臉上不露神色。
他緩緩道:“你為何不問我為什麽要請你喝酒?”
“已經知道了又何須再問?”
“是嗎?”
她擡手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如果你要感謝我,請不必了,我救你不過是看在你上次救我一命的份上,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端着酒杯,嗅着飄在鼻尖的酒香,沉默了一會道:“川上一家滅門之事,一夜之間,滿門皆亡,你可知道?”
“不是我!”她回答的倒也幹脆。
“你不覺得此事另有蹊跷?”他問。
她眼波一轉:“你是說————”
“罷了,已經不重要了,你該清楚自己的身份,在珑顏幽身邊本就像如履薄冰,稍不小心,就萬劫不複。所以,就算讓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她說着,飄渺的聲音蕩在他耳邊。
這個世界,操控在別人手中的命運就由不得你了?
“你果然琢磨的透徹。”他笑着說道,而珑顏冰卻聽不出任何贊賞之意,她愣愣的看了他半晌,又恢複到之前的冷情,淡然的說:“其實,你還應該去謝一個人!”
“你是說寧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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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半夜,她卻毫無睡意,百無聊賴的坐在桌前,指在畫上撫摩着,還記得那日,她畫了好久才出了這樣一個雛形,只可惜這畫畢竟是畫,是死物,又哪能活靈活現呢?
這時,瑞雨急沖沖的跑了進來,驚魂未定道:“小姐,可吓死我了!”
“怎麽了?”
“剛剛外面突然閃過個白影,我當是貓,不過轉念一想,哪有那麽高的貓?誰還大半夜的在外面吓人?小姐,莫不是鬼吧?”瑞雨神乎其神的小聲說着,生怕自己稍微一大聲便把那鬼招來了。
“瞎說!哪來的鬼啊,定是你看花眼了!你啊,快去歇着吧!”她嘆息的搖搖頭,這丫頭總是一驚一乍的,沒個定性。這朗朗乾坤,哪來的鬼呢?
“是!”小丫頭疑惑着走了出去,嘴裏還在嘀咕着:“明明就看到了-----”
寧香茗嘆了一口氣,推開了窗,外面的荷塘在朗月的映照下分外皎潔,托着腮,坐在窗前,滿腹心事。一晃眼,怎麽荷塘對岸多出一個白色身影,她一驚:“莫不是真的是鬼吧?”瑞雨剛說的話她還是有點害怕的。
那道白影卻一躍而起,飛至半空,潔白的手指向下竭力一揮,只見水面上便蘊起一道白光,那白光越來越大,波及整個湖面。等到那道光消失了之後,只見整個荷塘晶瑩透亮,一池皎潔的池水卻附上了一層薄冰,透着幽藍的光。
她揉了揉眼,驚訝于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這是冰-------好美!”心中已經猜到此人是誰了。斷然不是她剛剛疑惑的鬼,想來,她撲哧一笑,這世間能把“掠寒”發揮的如此淋漓盡致的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更別說是個鬼了。她沖着那人輕輕喚道:“葉公子!”
只見那道白影輕點水面,似是飄過來的,待走的她面前時,他微微颔首,伸出手去:“寧姑娘!”
她毫不猶豫的伸出手去,接着整個人從窗子上被拉了出來,懸在半空中,像是在飛一般,半空中,她驚訝的望着這一池的冰:“這是----”
葉落執着她的手,溫柔的笑而不語,待落下快要着湖面的時候,他才輕輕說道:“別擔心,這池水一時是不會融化的!”寧香茗聽了他的話,也放心的踩了下去,冰面結結實實的容納着她,絲毫沒有動搖,她欣喜的在跪坐在上面,仔細瞧着,幽藍的冰面下似乎還可以看到池中跳動的游魚。雖然每天推窗便能看到這一汪池水,可是沒想到經過他的妙手一雕琢,又是另一番情景,想着她笑顏如花,迷醉的說:“葉公子,這是在夢裏嗎?”
“你喜歡嗎?”他問道。
“當然!”她點着頭。
“謝謝!”冷不防的葉落說出這句話,倒讓她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夜色中她望着這個珑顏教冷酷無情的左護法,帶着一臉的溫柔,淡然的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她頓時紅了雙頰,把頭輕輕靠在他的懷中,她閉着眼:“讓這個夢一直下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