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變鳳凰

第4章 第三道菜

（五）

“一個人很寂寞的……你知道麽……”

“咪。”

夜色下，俊美無雙的紅衣男人将一團兒只有巴掌大的小奶貓抱在懷中，低頭揉了揉細細軟軟的那團，金色的眸子中盡是月光一樣的溫柔。

“你還這麽小，可是我就快死了。”

“啾！”

白初從夢中驚醒，懷裏的胖橘伸了個懶腰，亮了亮指甲，随即翻了個身，伸長四肢，睡了個四仰八叉。

它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白蕭，伸手揉了把那橘貓肉乎乎的肚皮，白蕭的尾巴立即抽到白初臉上，收回爪子縮成了一個大毛球。

白初剛剛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醒來卻什麽也不記得了。

它睡意全無，心中仍為那不知名的夢而感到難過。于是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前看着夜色吹涼風。

客棧外街市熱鬧得很，不知今兒是人城的什麽節日，河面上飄着大大小小的彩船畫舫，遠處無數蓮花盞順水而下，形成了一條五彩斑斓的光帶。

白初好奇地看着樓下的人來人往，一個和它看起來一般大的小娃兒手上提着花燈從窗下走過。

白初被那花燈吸引，險些從窗子翻出去。

它回頭看了看，白蕭還在床上咕嚕咕嚕地睡着，于是悄悄溜了出去。

它随着人流進了集市，一路上被人群撞倒了好幾次，這時候才突然意識到白蕭不在它的身邊，這是白初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白蕭。

“啾。”

白初突然怕得很，它蹲在牆角，迷失在人流中不辨方向，抱膝縮成一團，看什麽都覺得吓人。

“踏破鐵鞋無覓處。”

一雙金色織錦繡了天香的靴子忽地出現在白初眼前，一陣花香撲鼻而來，一只手伸過來，輕輕撚起白初肩頭黏着的一小撮貓毛。

白初正要擡頭，突然雙眼一黑，接着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肯來見我了？”

朦胧間，白初似乎聽見了什麽聲音。

它感覺有人用繩子将自己的手腕栓起來，将自己高高吊起，腳尖也夠不到地面，胳膊越來越痛，白初痛醒了，下意識開始掙紮，但這無疑增加了身體上的痛苦，它抑制不住地呼痛起來。

“啾。”

“你快把它放下來！”

有驚慌的聲音傳來，帶着少年般的清澈和焦急，是白蕭的聲音。

白初艱難地向前看去，白蕭就在他面前，想沖過來卻被人攔住了。

那是一個長相十分妖豔的男人，一邊的眼角還刺着一朵豔紅的牡丹。

“啾！”白初張口呼喚。

“初兒！”

白蕭心急如焚，“我會救你的！別怕！”

“救它！？還是先想想怎麽救你自己罷。”

那妖豔男人華麗的聲音傳來，白初想起來了，就是他，那個穿着金色織錦繡了天香靴子的人。

白蕭憤怒地揮開男人抓着他胳膊的手，“你別碰我。”

“就你那點兒道行，還想跟我鬥？”

男人的聲音帶着一絲慵懶，白初聽在耳中，只覺得出奇的讨厭。

“你一個人跑到深山老林裏躲了我這麽多年，怎麽，為什麽又肯出來了。”

那男人故作姿态地抱臂沉思，随即歪頭朝白初斜睨過來，“為它？”

白初聞言吃驚地擡起頭，是了，這個眼角刺了牡丹的男人，是白蕭帶着它一直躲的那只花妖。

白蕭一接近這個人，就立刻覺得渾身不舒服，想當年……簡直……不提也罷。

“閑話少說，我讨厭你，放了白初，以後不要纏着我們。”

“只要你乖乖地留在我的身邊做我的男寵。”

花妖挑起纖細的指尖，愛惜地撫上碧眼少年的眼角，白蕭皺着眉偏頭躲開。

“不樂意？”

花妖沉下臉，突然伸出五指變成尖利的花枝，朝白初刺去，堪堪停在白初身前。

“我數三聲。”

（六）

“一。”

花枝向前一伸，變得更加尖利。

花妖彎起迷人的嘴角，看着白蕭站在一邊握緊拳頭。

“二。”

尖端泛着寒氣，幾乎就要刺進白初的心窩，白蕭咬了咬唇。

花妖心情不錯地理了理發簪垂下來的絲縧，正要開口。

白蕭一把按住他變成花枝的手，急道，“等等！”

花妖停下，饒有興趣地看着白蕭。

“我……”

白蕭垂頭不語，另一只手的指尖幾乎要将掌心掐得滲出血來。

“我不會做你的人。”

他突然定定直視着花妖，皺眉道，“你對我，不過是起了玩弄之心，我這五百年的道行自是敵不過你。”

白蕭嘆了口氣，“初兒本是我五年前從鳥窩裏掏來的，當初本沒打算讓它活着，卻不料它自火中破殼而生，它既置之死地而後生，我養它原本也是遵循天命，可是朝夕相處，我對它已經有了感情。”

他朝花妖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雙目茫然地迷離起來，似是想起諸多往事，“五百年前，我本也是一只被遺棄的小貓，幸得高人指點，不僅活了下來，還有了今天的修為。每個月我都要吃鳥吃魚，只是因為我未脫肉體凡胎，不得已殺生而已。”

他看向白初，目光裏有一股白初看不懂的感情，“初兒當初也是被遺棄在鳥窩的，和我一樣，它是鳥，本就該展翅高飛……”

“你……”花妖突然臉色一變，“你瘋了！”

只見白蕭額間突然冒出一團碧色的光芒，随即透體而出！

“比起被你侮辱，我更擔憂初兒安危，這五百年的道行，對你來說确實不算得什麽，對我白蕭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來不及阻止，白蕭已經将自己全部的道行，擦着花妖的花枝飛速打入白初的體內。

“快住手！”花妖驚道。

“初兒！飛罷！”

（七）

被光擊中的那一瞬間，束縛在白初手上的繩索登時崩裂。

白初身體裏發出耀眼的紅光，花妖也不得不眯起眸子，擡起衣袖擋住眼睛。

白蕭失去了全部的修為。

他不能再變成人了。

胖胖的橘貓尾巴耷拉着，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他只覺得看到了好強烈的光。

好刺眼，他不禁眯起了碧色的眸子。

失去意識前，他看到白初飄在半空，眼睛完全的變成了金色。

真漂亮。

橘貓在心底稱贊着，碧色的眼睛，始終注視着，注視着白初，終于還是合上了。

白初眯着金色的眼睛，它什麽也看不見。它只覺得身體內，有一股力量在叫嚣。

有什麽要沖出去。頭很痛，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啾！”

它痛苦地叫了一聲。

看着飄懸在半空中的白初，花妖有一種非常危險的直覺，有無數細小的火星開始在空氣中迸發四散，如炸開了一股股鐵樹銀花，花妖躲閃不及，衣袖上頓時被燒出了一個黑色的洞。

莫名其妙的壓迫感驟然而生，繞是他幾千年的道行也有些抑制不住的心驚。

這種強大而令他顫栗的危險感，怎麽可能，它不是只有白蕭五百年的道行嗎，白蕭……

花妖回過神來，低頭找到地上蜷縮一團的橘貓，伸手便要去抓。

啪！

一道火光擊中花妖的手，花妖伸長的花枝頓時被燒焦枯萎，發出難聞的味道。

花妖皺眉收回手，看向火焰的方向，震驚地發現那白初竟已經被火焰包圍。

他本草木，天性畏火，花妖驚異地看着那火舌自白初體內産生，壓迫感更加強烈，他的手開始發抖，他按住受傷的花枝，可手卻抖得更加厲害。

他從未将五百年道行的小貓放在眼裏，可是這一次，看着眼前妖豔的紅色火焰，他竟然萌生了一股想要逃走的感覺。

他想也不想地便再次朝地上的小貓抓去。

不許你碰他！！

“啾——！！！”

白初頓時頭腦發白，突然間什麽也不知道了。

花妖剛要将橘貓抱起，身後寒毛頓時炸立，他人沒反應過來，身體先下意識側身避過，驚見一團火焰直奔自己襲來，情急之下忙張開妖力阻擋，卻顧不得懷中的小貓被火焰瞬間卷了去。

一團火紅色的火鳥抓着小貓，擦着花妖的臉頰飛過。在空中，張開了無比豔麗的翅膀。

巨大的火鳥被火焰吞沒，在空中化成無數道赤芒飛散。

只聞一聲震響。驚天動地。

鳳鳴九霄，百鳥震撼。

無數飛鳥自林中紛飛，遮天蔽日。

随即，紅衣墜地。

一個俊美無雙的男人攜着睥睨天下的驚天氣勢立于林中。

他懷中抱着白蕭，目光似水一般低下頭，輕輕摸了摸白蕭毛茸茸的小耳朵。

白蕭的耳朵抖了抖，依舊沒有醒來。

這是……

鳳凰！！！

花妖全身僵硬，難以置信地後退一步。

然而只這一動，那紅衣男人金色的眸子便冰冷冷地朝他睨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下了個蛋的各種菜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