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賊心沒賊膽

第9章

反反複複起身坐下數次以後，就連旁邊的人都好奇地投來隐晦的目光。邱淮低聲咒罵一句，收起手機兩只手插進褲兜裏，故作潇灑地邁着步子推門出去了。

隔壁別墅的大門沒鎖，邱淮就徑直進去了。一樓的大客廳裏暖氣開得很足，只一眼就能将所有景象盡收入眼底。

男人們都圍坐在漂亮性感的模特身邊，言辭間透露着火辣辣的調笑意味。模特們應付起來游刃有餘，表情可以稱得上是嬌俏十足。

唯獨林二少像個不合群的異類，歪歪地坐在沙發靠手邊的圓凳上。兩只手則撐在靠手上，身體呈現出前傾的趨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沙發上的人，嘴巴不停地啓啓合合，卻聽不清在說什麽。

被他看着的人一直低頭翻着單反裏的照片，時不時的回應對方一句。

那感覺就像是，明明自己站的地方才是喧鬧鼎沸的繁華之地，靳然抱着攝像機縮在寂寥冷清的角落裏與外界隔絕，邱淮卻又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他的目光焦點越過面前表情各異的人，毫不掩飾地落在靳然身上。步子剛剛邁出去，卻被人給拉住了。焦點以外的模糊界面裏，關系不錯的壽星故意擠兌他，“不是說不來嗎？怎麽，看上哪個了？”

此起彼伏的附和聲響起。幾乎所有人都習慣性地篤定，邱淮是看了朋友圈裏的模特照片，才中途改變主意過來的。更何況，來這裏玩的人大多在床上向來都是男女不忌。

邱淮沒說話。視線的落點處，林二少露出明顯不懷好意的笑容，低聲對靳然說了句什麽。一直低頭擺弄相機的靳然猛地擡起頭看向他，臉上還挂着清晰可辨的喜色。

邱淮推開拉住自己的那只手，朝那倆人坐的地方走過去。

靳然确實很高興，因為林二少說他家主要經營的就是娛樂産業，他認識很多平面模特，能幫靳然介紹更多像今天這樣的工作。

說這話的時候，林二少也确實不懷好意。當然，他只是近距離對着靳然的臉，又有點蠢蠢欲動了而已。

邱淮走過去的時候，就聽見靳然滿含期待地問林二少：“那你能不能快點？我接下來的每個周末都很有空，只要是拍照的工作都可以，還能免費修片。”

大明星面色古怪地插話進來：“你很缺錢？為什麽缺錢？”

在邱淮的認知裏，靳然這樣的小少爺怎麽看都不像是會缺錢的樣子。一瞬間，他的腦子裏劃過了毒品、賭場和公司倒閉等字眼，随即嘴角抽了抽，收回自己天馬行空的思維。

靳然被身後陡然冒出來的聲音吓一跳，回頭時竟然看見憑空出現的邱淮，條件反射性地沖對方一笑，露出整齊白皙的八顆牙齒和漂亮完整的小梨渦。

邱淮很少看見靳然這樣燦爛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勾了一下嘴角，然後飛快地壓平唇線，板着臉硬邦邦地說：“笑什麽笑，快回答我的問題。”

這時候，那位壽星少爺終于認真瞧了一眼靳然的臉，輕佻地吹了聲口哨說：“喲，這不是上次在酒吧裏嚷着要包養邱少的靳小少爺嗎。”

在座的人頓時表情各異。

壽星又說：“原來邱少不是為了模特才過來的啊。”

結合上句話，這句極具引導性的話一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起來。看來，這人還有點兒能耐，敢當着人的面兒喊那樣的話，最後還成功爬上了邱淮的床。

事實上，如果靳然知道了他們的想法，一定會詫異地駁回，他都沒有去過邱淮家，怎麽可能爬邱淮的床。反倒是邱淮，還爬過一次他的床。

雖然在這兒見到邱淮很高興，但是對方問的問題還真就難倒他了。尤其還是，當着這麽人的面，被這麽多目光灼灼盯着。

靳然頭一回生出了不好意思的情緒來。如果放在數日前，邱淮當着這麽人的面問他為什麽缺錢，靳然一定坦蕩蕩地告訴他，因為自己想要包養他。

可是現在，他卻難以啓齒起來。

在靳然爹的教育下，靳然雖然不善于在人前出風頭，但他也絕不是會在公共場所緊張怯場的人。如果非要說是有什麽讓他始終猶豫着說不出口，那大概就是邱淮正站在他面前。

第一次見到邱淮的時候，他只是單純地想告訴邱淮。而現在，他卻願意說給出了邱淮以外的任何人聽，唯獨不要讓邱淮聽到。

歷經生命中那些寬宏平坦的歲月，靳然終于遇到了尊嚴上和面子上的問題。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不知道，所有的肆無忌憚和口無遮攔，都來自于內心的無所顧忌和泰然自若。反之，一旦有所顧忌，更多的就是遮遮掩掩，口是心非，和小心翼翼地粉飾太平。

靳然低頭揉了揉跳得有點快的心口，滿腔心思最後糅雜成一個語氣模糊的“嗯”，以及用來應對邱淮後半句問話的漫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