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靳然依舊保持着彎腰湊近的姿勢,想也沒想就伸出一只手附在邱淮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邱淮背脊一僵,下意識地挺直起來,眼神複雜地看向靳然,後者目光澄澈,沒有摻雜任何雜質。
一時間,倆人默默相對無言。
當然,所謂的相對無言只是對于邱淮而說。除去海報上靜止的人,靳然還是頭一回湊近去看邱淮那雙會動會眨的眼睛。
大約是會場裏燈光碧麗堂皇,邱淮暗如深海的瞳孔裏也是一片波光潋滟。眼簾下落時,長而密的睫毛在眼底覆蓋淡淡的陰影,遮去了他眼裏的光亮。
睫毛上翹時,恍若風浪過後沉雲散盡的大海,安靜而深邃,乳白色的月光流淌而過,襯得整片海域在清淺的夜色閃閃發光。
這樣的獨特風景,也不過就是對方眨眼那一秒的事。靳然彎着腰兩只手撐在膝蓋上,嘴唇微微張開,愣愣地望着邱淮,似乎想要望到對方眼裏的更深處去。
邱淮盯着靳然的嘴巴看了一秒,喉結極為微妙地滾動了一下。整個人身體前傾緩緩朝靳然靠去,伸出手在靳然的臉頰肉上重重掐了一把,嗤聲道:“發什麽呆?”
靳然遲緩地眨眨眼,嘴角抿出一個好久不見的小梨渦,本想如實說邱淮的眼睛很漂亮,話到嘴邊時卻變成了:“會動的真人果然比海報上不會動的要好看。”
邱淮抵着額頭陷入無語,果然不該期待對方能說出什麽好聽的話來。
事實上,靳然正有些心虛地摸着自己淺淺的梨渦。前十八年來,靳然都是跟着他爹相依為命,自然就把他爹說過的話奉為真理和宗旨。即便很多時候,他爹說出來的話都十分不靠譜。
很小的時候,靳然他爹就教過他,做人說話一定要實誠,尤其是對自己的朋友。如果某一天,有人對着朋友撒了非善意的謊,說話有所隐瞞。那麽就說明,他從內心裏不再把那人看做自己的朋友。
很多時候,這樣的情況只有兩種結果。一是他對那人有了隔閡,最終會和那人成為敵對的兩方。二是他對那人有了作為朋友不該有的想法,而這樣的想法大多都是對于戀人之間的想法。
說這話的時候,靳然他爹樂呵呵地捏一把靳然軟軟的臉頰肉,“你可得把這話給記牢了,這可是當代哲學大師的至理名言。”
小靳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自那天以後,就對他爹生出了強大的信賴感。事實上,如果那時候靳然就深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重要性和真理性,就會在下一秒發現,那個所謂的當代哲學大師,就姓靳名靳然他爹。
當然,靳然心虛歸心虛,卻隐隐意識到,自己離想清楚心虛的原因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拍賣會進行到過半時,邱淮就從酒店裏溜了出來,順帶手上還拖着一個人。驟然從溫暖如春的酒店裏過渡到酒店外深秋的夜裏,涼風一個勁兒地往西裝和襯衫領子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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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然兩只耳尖都給凍紅了,只惦記着自己放在林二少車上暖和的外套,“你先走吧,我等人。”
邱淮本來也是腦子一熱,就把人給提溜出來了。等站在酒店門口冷風一吹,整個人才清醒起來,他和靳然不走一條道兒。正琢磨着怎麽把人給打發走,就聽見對方先開口打發自己了。
從沒被人這麽草草給打發過,大明星被冷風吹得心裏發涼,語氣更是冷了下來:“等誰?林宋川?”
靳然花了好一會兒才把林二少和林宋川對等起來。還沒開口說話,就聽見邱淮輕輕地笑一聲,語氣懶洋洋的:“雖然你們倆的事兒和我沒關系,不過我還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快點和林宋川分手,他玩起來一向沒個分寸。”
“林二少不是我男朋友。”靳然看他的眼神有點兒奇怪,“今天林二少開的跑車我上網查過了,很貴的。我連包養你的錢都沒攢好,怎麽會去找林二少。”
邱淮活生生地被靳然的話給哽了一下,還被靳然的眼神弄得十分憋屈。他真不知道自己該勃然大怒還是哭笑不得。大明星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才憋住沒有告訴靳然,自己的身價明明比林宋川那貨高!
總而言之,最後邱淮還是把靳然拎上了自己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