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學語
“少校,”Alpha敲了敲門,得到應許後推門而入,“上校傳訊,增援将于……”
士兵看清屋內的情形,頓時呆住,原本就大的眼睛睜得越發溜圓,咽了口口水,才把話說完,“……明日抵達。”
臨時辦公室內設施簡陋,只有一張桌子勉強算是四肢齊全,被沐恩當做了辦公桌使用。
此時,那張桌子上一片狼藉,雜七雜八的文件被粗暴地堆在一旁,正中間的位置空了下來,堆滿了……飯盒。
他們“抓捕”回來的那位嫌疑人……蛇正埋頭大吃大喝,昳麗的臉上沾着面包渣子,嘴裏塞滿了火腿腸,手上還抓着一根雞腿。
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沐恩坐在桌子對面,沖士兵一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士兵又咽了咽口水,繼續彙報:“第一小隊已經返回降落現場進行勘察,信息已經同步發回,請問少校還有什麽指示?”
沐恩正在看第一小隊發揮的消息,聞言,頭也不擡地說:“暫時沒有,先休息吧,今天都辛苦了。”
“是。”士兵出去了。
根據情報部門提供的信息,帝國秘密設置的實驗室十分偏遠,叫做薇若拉星。
薇若拉星是聯邦邊遠星系,開發落後,科技水平落後首都星至少五十年,大半顆星球都人跡罕至,确實是個理想的選址。
他們奉命前來,誰也沒想到,一行人剛落地,原始森林的新鮮空氣還沒得及呼吸幾口,就遭到了敵人的襲擊。
措不及防之下,前來執行命令的三個小隊有兩支全軍覆沒,只有全部第一小隊護着他逃了出來。
第一小隊由Alpha組成的,實力遠超第二、三小隊,但即使是這樣,也不可能和一只發了狂的B級雄蟲正面作戰。
他們全部人手加起來甚至不足以對付一個“排頭兵”,而對方的力量明顯遠不止于此。
如果不是安排失誤,那麽就是有人故意讓他們來送死。
如果不是遇到了……
他不着痕跡地擡起眼,看了一眼正胡吃海塞的某蛇。
這是個巧合嗎?
沐恩蹙了蹙眉,提醒道:“桌子邊有紙。”
該擦臉擦臉,該擦手擦手,蛇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的,怎麽生活習慣這麽邋遢?
澤維爾才不管,兀自吃飽喝足了,才興致勃勃地開始研究抽紙盒,試探着從裏面抽了張紙擦嘴擦手。
他已經換上了備用的軍服,黑色的軍裝有型有款,将少年修長的身形襯托得越發挺拔。
僅從外表來看,半點都看不出本體是如何兇殘的存在。
澤維爾吃完飯無所事事,看到沐恩拿着個小板子看,便感興趣地了湊過去。
板子上面都是看不懂的文字,他也不糾結,只看一旁的圖畫也看得津津有味。
沐恩也沒趕他,像是壓根不知道貼在自己脖頸邊的是什麽危險物種,遠程指揮着現場勘察的士兵調整方位和畫面。
“咦,這些坑坑是什麽?”澤維爾指着視頻裏幾個深深的泥坑問。
“棕熊的腳印。”
棕熊的腳印一直延伸向叢林深處,士兵們追溯着他的腳印,最後追到了一條河邊。
出于安全方面的顧慮,再加上棕熊會水,身高又高,誰也不敢肯定它是從什麽地方入水的,收集完這些信息,沐恩沒有讓他們再到河對岸去調查,下達命令讓他們返程。
他這會兒看的是棕熊從河邊跋涉而來的腳印,和在他們落地的那片空地周邊留下的腳印。
兩廂對比,後者明顯比前者要深得多,叢林周邊的腳印淩亂而細碎,基本在一小塊地方打轉。
“它是在那專門等着我們的。”他想。
他們降落的地點是由專門策劃戰術的專人制定的,既要避開了薇若拉星原住民的居住區,也不能裏實驗室太近,避免打草驚蛇。
按理來說,在他們落地到做好準備的這段時間,本該風平浪靜,沒有任何波瀾的。
沐恩把視頻标注并保存,遠程傳送回首都星的實驗室。
做完這些,他拿過一旁的樣本袋,裏面裝着大小不一的碎肉,部分完整的,還能看出皮上棕黑色的毛發。
澤維爾把棕熊絞成了一攤碎肉,連拼都拼不起來,以他現存的人手,不可能全部搬回來。
幾大噸碎肉堆在一起,沒一會兒就吸引了叢林裏其它的動物,再加上原始森林裏天氣變化無常,他也不可能留在叢林裏守着那些碎肉。
沐恩無奈,着重收集了一部分樣本便離開了。
他們現在在一處廢棄基地裏落腳,這裏原本是軍部開發薇若拉星星時留下的基地。
後來城市建立,軍隊轉移到了城市之中,這裏也就廢棄了下來。
沐恩站起身,準備在等增援的過程中先化驗一下手裏的樣本,如果能得到什麽有效數據,就算後續行動失敗了,也算是不虛此行。
他一動,澤維爾也跟着竄了起來,他的人形頗為出衆,身材更是高挑,沒有一米九也有一八五。
此時一站起來,存在感和壓迫感都不容小觑。
沐恩微微一頓,神情不變地說:“跟我來。”
這片基地廢棄得厲害,少說也有二十來年沒人活動過了,好在能源裝置還能啓動。
沐恩在實驗室裏待到了黃昏,終于完成最後一項化驗,他摘下手套,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出乎他的意料,澤維爾長着一張多動症兒童的臉,卻意外地安靜,整個下午都坐在一旁不言不語,半點聲響都沒發出。
沐恩走過去一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那條蛇不知何時拿到了他的終端,正背對着他坐在一旁玩的不亦樂乎。
設備裏的機密文件都有獨立密碼,他并不擔心被澤維爾看到什麽不該看的。反倒是起了點好奇心,想看看這“蠻荒之地”出來的蛇和現代科技産物之間起了什麽化學反應。
澤維爾不知從哪翻出了一個視頻網站,自己搗鼓開了雙語字幕,正在津津有味地……追劇。
“哈!你這個可惡的男人!除了錢你還有什麽?我是一定不會屈服的!”
“你根本不會尊重人!我想要的是一份平等的愛情!”
“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不會得到我的心!”
可怕的臺詞,更可怕的是——沐恩發現澤維爾一邊看一邊小聲喃喃自語,他靠近了幾分,聽到他正在……跟讀?
澤維爾看到他,擡起頭,十分高興地跟他顯擺自己新學會的人話:“你得到我的人,也不會得到我的心!”
發音标準,咬字清晰。
看得出是個語言天才……此天才眉清目秀,正一本正經地和他背狗血劇臺詞。
沐恩有種眼睜睜看着天才堕落的心痛。
他擡手給他換了個節目,拍拍澤維爾的頭:“跟着這個學。”
冷血動物的頭并不冷,硬邦邦一個腦殼,嚣張的紅發摸起來毛茸茸的。
天才十分聽勸,繼續埋頭苦讀:“爸爸的爸爸是爺爺,爸爸的媽媽是奶奶……”
把人送去超市門口讓他自己搖明白之後,沐恩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成果,突然問:“怎麽那麽聽我的話?”
其它士兵想帶他去休息的時候,這貨跟聽不到一樣,動都不動一下。
別人也不敢伸手來拉他,只能任憑他在沐恩身邊亂晃。
澤維爾皺起眉,盯着沐恩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棄似的,換回了自己的母語:“不是你讓我聽話的嗎?你想讓我跟着你,我就跟着你了。”
他沒等沐恩回答,又苦惱地問:“這句話和‘女人,聽話’是不是一個意思啊”
感情你沉默半天,其實是在試圖用就學了一個下午的人族話來回答問題嗎?
這種活學活用的學生,要是讓那些恨不得按拿着皮鞭督促學生背單詞的老師遇到了,能感動得哭出來吧。
沐恩說:“差不多,不聽話就沒飯吃。”
澤維爾“哦”了一聲,垂下頭繼續跟着念,一副對人族文化十分感興趣的模樣,看起來十分乖巧。
沐恩有些感興趣似的問:“你為什麽覺得我想讓你跟着我?我記得就是我讓人帶你去休息的。”
澤維爾眼睛一亮,下午新學的新鮮詞彙終于派上了用場:“女人,別口是心非。”
他把霸總的口吻學得活靈活現,但那份王八之氣也就到此為止了。
澤維爾好不容易遇到可以現學現賣的,然而也就這一句了,他的詞彙量很快告罄,只能再次換回了自己的話。
“你壓根不放心我和你的士兵獨處,你們一直都很怕我,也在提防我。”
說到這,他看着沐恩的眼神起了些變化。
這個人類不可能不怕他,但哪怕這樣,也沒有把他丢給那些士兵“嚴加看管”起來,倒是有點無私奉獻的意思。
原本看他随時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還以為是個和二哥一樣城府深沉的,現在看來,這個人類比他二哥傻得多了。
他二哥精得跟鬼似的,可從不會讓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
澤維爾還記得,菲利克斯教他的時候,是這樣說的——寧可讓別人掉腦袋,也不讓自己掉頭發。
不過那時澤維爾還沒能完全化形,聽了這句人渣語錄,他用尾尖搔了搔光禿禿的頭頂,鱗片都快摳下來了,也沒想明白他哪來的頭發可以掉,氣得菲利克斯大罵他孺子不可教也。
“我不是女人,”沐恩糾正了他的話,十分坦然地說,“自信源于實力,我們沒有和你對抗的實力,當然會怕你。”
“哦,”澤維爾點頭,又問,“既然這樣,人類,你難道不怕我嗎?”
沐恩換了件幹淨的白大褂,渾身纖塵不染,雙手揣兜,語氣平淡:“因為我有恃無恐——我死了你就沒飯吃了,等着餓死吧。”
澤維爾:“……”
這句有力的威脅讓澤維爾再次老實了下來。
吃過晚飯,沐恩帶着小尾巴回了宿舍。
基地宿舍條件一般,士兵們忙了一下午,只在傍晚臨時打掃出了幾間。
房間數量并不寬裕,士兵們都是兩兩擠在一間。
沐恩是Omega,肯定是獨自一間。
士兵們也很好分配,随便湊湊也能睡,問題是澤維爾怎麽安排。
這種危險分子肯定不能讓他自己睡,誰知道他會不會半夜突然暴起,神不知鬼不覺地傷人。
但要是派人和他睡一起……澤維爾暴起之後,這就是第一塊小點心。
衆人詢問少校的意見時,沐恩慢條斯理咽下最後一口面包,擦了擦嘴:“跟我一間。”
這等舍身為人的氣概頓時把一幫Alpha感動得兩眼淚汪汪。
澤維爾聽力靈敏,把士兵們竊竊私語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聞言,他假模假樣地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長長的毒牙:“我可是劇毒蛇,這一口下去——”
毒牙磕上了燒杯,發出了“叮”的一聲。
沐恩拿着燒杯,觀察着杯底漸漸聚集的淡黃色液體,若有所思:“藍長腺珊瑚蛇的毒腺原本就長,你體積又這麽大,應該能收集個十杯八杯吧?”
澤維爾:“……”
他錯了,這人壓根就不是舍己為人。
這他媽叫膽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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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毒盡蛇亡。
改了個書名,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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