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葉） 榮耀之路

第44章 血與火

******它所有的過往都在這場大火裏湮滅了，然後将驕傲地迎來重生******

封魔卷貼在夔身上，用血寫成的咒文逐漸連成一片，封魔陣漸漸合攏，而葉修的游龍圖也有些不穩定，金龍的形體看上去有些恍惚不定。

千機傘變回了原來的模樣，葉修雙手握着它的傘柄，整個人蹲在夔的頭頂正中央，将傘尖深深刺入它的身體中。他的額頭抵在千機傘的傘柄上，暗紅色的血液中帶着一點黑色從耳口鼻中滲出，一滴滴墜落，将那些如針刺般堅硬的毛發染紅。

葉修蹲着沒有動，只有這樣才能盡最大可能完成封印，他微微垂着頭，有些渙散的目光沒有焦點。全身都在發熱，神智模糊，所以他沒有發覺胸口一直戴着的那枚楓葉挂墜緊緊地貼着自己，随着銀光釋放着一絲絲涼意。

他看不到自己的身後，那個半透明的人影在他的身體臨近崩潰邊緣的時候就出現了。那是個很俊秀的男人，淺栗色的發絲很服帖的挨着臉側，五官清秀，眉目俊朗，若是換上長發，幾乎與聯盟女神蘇沐橙一模一樣。

他噙着淺笑，滿面柔和，修長白皙的手指伸出去似是想要觸碰葉修的身體，卻在相接的那一刻從葉修的肩膀處穿了過去。

他也不惱，只是露出些落寞，随後整個人與葉修貼得更近了，白色的襯衣眨眼間就變成了耀石變化出的戰鬥形态，竟是一個神槍手的裝扮。

王傑希想起了那天晚上魏琛對他說的那些具體情況不明的話，提到的那個葉修心底藏着的人，大概就是他了吧。

夔的身體在三重重壓下慢慢蜷縮起來，越來越小，蘇沐秋的身影幾乎和葉修重合了起來，葉修好像感覺到了什麽，僵硬地轉了轉自己的脖子，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他嘆氣的時候，依稀聽到有人附在他耳邊，那聲音悠遠空靈，仿佛隔得很遠，卻又近在眼前。

“阿修，上吧。”

也許是幻覺吧，畢竟葉修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封印馬上就能完成，他卻不确定自己有沒有餘力在短時間內毀滅夔。那就當是有個人在幫自己吧，葉修猛然起身，封魔陣的光輝徹底黯淡下去的時候，戰矛也從天而降，從夔的頭頂刺入，然後随着葉修的移動無數道攻擊密集地落下，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狠，長長的血痕深入血肉割裂筋骨。

韓文清幾人本想也沖上去幫忙，卻發現蘇沐秋與葉修的配合完美到了極點，他的動作與葉修別無二致，節奏步點都踩的正正好好分秒不差，戰矛割裂的時候，一顆子彈也從那個傷口穿了過去，加速了夔身體的四分五裂。

他們像是一個人在戰鬥，根本沒有他人可以插手的空隙。

夔終于倒下，黃少天扶着臉色慘白的喻文州，張新傑忙着給脫力的葉秋包紮手掌的傷口，至于剩下的人，沒有一個去看被大卸八塊黑血流了滿地的夔，而是鎖在那個站在血泊中傲然而立的兩個身影上。

蘇沐橙跑過去的時候，蘇沐秋像是回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有些抱歉的笑容，那本就飄渺的身形在日光穿破雲層照射在大地上的時候徹底消失了。

“哥！”

蘇沐橙停住，不是因為她撲了個空，而是閃着寒光的千機傘就抵在她的脖子上。

葉修沒有轉身，蘇沐橙的角度看過去，能夠看到他發紅的眼睛，黑氣萦繞的面門，他的表情有些糾結到扭曲，顯然已是神智不清了。

“別過來。”

其他幾人見狀趕忙圍過來，被蘇沐橙喊停了。她毫無畏懼地看着葉修，根本不在意千機傘鋒利的尖抵着人類身體最脆弱的部位流下血來，放柔了聲音。

“葉修。”

她一遍遍地這樣喚着他的名字，不厭其煩，盡管血泊中魔物的血腥氣讓她的胃裏翻江倒海，強忍着嘔吐的沖動，她還是在叫他的名字。

“哥哥出現了，你知道的。”

“已經沒事了，戰鬥結束了。”

“葉修，看看我。”

千機傘突然顫了一下，下一秒就被葉修收了回去，他的身體殘影閃過來到蘇沐橙面前，還有些發紅的眼睛盯着她脖子上一道細長的傷口，突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蘇沐橙随手一抹那傷口上的血，又恢複了天真柔美的笑容對着他，“沒事，這點小傷張副隊一個治愈術就好了對吧。”她看向張新傑。

張新傑點點頭。

喻文州狀況不好，整合各個隊伍的任務又落在了王傑希身上，他剛剛聯系了各大戰隊，走過來說：“所有民衆都已經護送出城了，還有一部分戰隊成員在清理戰場。”

葉修眸色微沉，看着腳下不斷流淌的黑血，突然說：“不用清理了，灑火油，燒城。”

數以萬計的民衆此時都在嘉世主城外守着，他們中有的受傷有的因為家園沒落而感傷，聯盟的工作人員和葉家來的人本想先将他們送到更安全一點的地方，很多人卻堅持着不肯離開。

他們能理解，所以就形成了一個保護圈，不約而同地望着城牆上飄揚的鮮紅旗幟，聽着那兇獸的吼聲在優美龍形的金光環繞中越來越弱，心也慢慢安定下來。

後來邱非和關榕飛押着昏迷不醒的劉皓出來了，帶來了陶軒已死的消息，再後來各大戰隊的成員也退出來了，分散着在城牆上一桶桶地倒下火油，還有一部分人守在城邊查看有沒有黑色的血液流出。

聽他們說，要焚城。

整個嘉世主城都被夔的血液污染，城主府更是所有災禍的發源地，整座城市裏都是各種魔物的屍體，有的死不瞑目，還死死的瞪着虛空。有的人忍不住想阻止，卻又退了回來，不燒城，這座主城也已經毀了，嘉世能否存在都成問題，何況一座城池。

他們看到又有一批人從城門走了出來，走上高地，最前面的那個人手裏舉着一杆旗幟，那旗子那麽大，上面嘉世的城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金燦燦的，就像它三連冠時那麽漂亮。

葉修舉着那面旗子，緩步走到邱非面前，兩個人四目相對，都讀出了彼此眼中的很多東西。

葉修身上很多黑血，臉上青色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有些狼狽，卻無比莊重。邱非只得妥協，他知道他別無選擇，這就是葉修要交給他的東西。

邱非接過那面旗子，葉修突然就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走回高地的邊緣，從那裏看着嘉世。

“燒吧。”

終于有人忍不住哭出了聲，然後一個接一個，原住民看着城池四處燃起大火，映得這方的天空都是燦爛的霞色。他們的家，他們生活了數十年的地方就這樣在一把火中燃燒着，燒的是家，燒的是城，燒的是整個嘉世。

即使并非嘉世人，也全都神情哀戚。黃少天有些看不下去了想把獨自站在最前面看着這一切的葉修拉回來，走了幾步卻也不動了，即使是蘇沐橙，也僅僅是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誰都沒有靠近。

陳果也哭了，泣不成聲，她更不敢去看那個人的背影，只多看一眼，就好像火星蹦進了眼睛裏，灼熱刺痛，痛得心都要滴出血來。唐柔也不去抹掉自己臉上的血污，她站得筆直，一只手攙着陳果，目光落在那熊熊燃燒的大火上。

她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佩服一個人。

或許所有人此刻都在佩服着他，敬畏着他，遠遠地看着他，然後在心裏默默地訴說他的名字。

城民們當然難過，當然痛苦，當然惋惜，可是最痛的人就站在最近的地方注視着嘉世，那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地方，那是他開始的地方。那裏有他的榮耀，亦有他的痛楚，有他無法遺忘的快樂，亦有再也愈合不了的傷疤。

火光在他眼底跳躍，像極了那些年他從房間裏穿過窗戶看到的萬家燈火，溫暖明亮，讓他覺得在戰鬥中所有受的傷咽下的苦都值得。

嘉世，這個三連冠的王朝，終于在今天徹底落幕了。

大火焚燒過去，輝煌不再，肮髒不再，餘下的只有嘉世這個名字而已。

是毀滅，亦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