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易燃【刑偵緝毒】

第8章

周易家住在離大學城不遠的一片居民區。兩人先去姜義燃的宿舍取了行李，回到周易家時已過了晚上十一點。

有了那輛不修邊幅的大切作為參考，姜義燃原以為周易家裏也會是差不多的模樣，當然這并不會影響偶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幹大事的男人無需拘泥于小節。

然而進門的一瞬間他卻頗感意外。這房子雖然已經不算新了，家具也是偏老舊的款式，但卻非常整潔幹淨，連門口的鞋都整整齊齊的一雙雙擺在鞋架上。

姜義燃心裏閃過一絲失望。他來這裏之前已經做好了打算，準備要好好表現一下，幫周易把家裏打掃得一塵不染，讓隊長覺得他住在這裏還是很有用的，結果眼下這場景讓他全無發揮的餘地。

房子是簡單的兩居室，不大的客廳，狹小的廚房，和一個帶淋浴的衛生間。簡單的裝修處處透着歲月的痕跡，牆體微微發黃，地板磨損嚴重，門邊和窗框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掉漆。姜義燃想起之前宵夜的事，再想想那輛破車，又看看這間房子，再次感嘆起周易是個如此不計得失的無私英雄。

周易提着一件行李，打開靠裏面的那間卧室門。“你就睡這屋，沒床，就一床墊擱地上，湊合睡吧。櫃子裏有幹淨的床單被褥，自己鋪一下。”

周易随手把行李往那一放，等着嬌生慣養的小少爺發難。他常年一個人住本來就用不着第二張床，只是因為他家住的離隊裏最近，有時加班到深夜手底下的人懶得回家就跑他這來湊合一宿，他因此才弄了個床墊放在這裏。局裏雖然有臨時宿舍，但加班人數和床鋪數量嚴重不匹配，能不能輪上全看命，而且那硬板床還不如地上的床墊舒服。盡管同事們每次來都會抱怨他摳門兒連床都舍不得多買一張，但還是樂此不疲的往他這兒跑。

姜義燃看着地板上占了大半個房間的床墊，和旁邊簡單的幾樣家具，一陣心酸。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那個為他人幸福負重前行不求回報的好人，內心感動得一塌糊塗。

周易被他的眼神看得背後直發毛。“怎麽？嫌棄啊？”

姜義燃趕忙搖搖頭，十分誠懇的說着：“沒有，特別好，我喜歡這兒！”

周易仔細的品了一下他的态度，發現他好像并沒有在說反話，有點不可思議的看了他一眼。

“那你就自己收拾收拾，洗個澡趕緊睡吧。浴室裏的東西随便用，冰箱裏的東西随便吃，住我這兒就一條規矩，屋裏不準抽煙，要抽到陽臺上抽去，記住了？”

“嗯，我不抽煙的，周隊。”

姜義燃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整齊潔白的牙齒和嘴角的弧度讓周易一瞬間有點眩目。這小孩兒跟他以為的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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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義燃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周易正坐在沙發裏打電話。

手機聽筒有點漏音，雖聽不清楚內容，但聽得出對方是個女人。

“嗯，知道啦……我沒老吃方便面……真的沒騙你……你什麽時候回來？……還要這麽久？……嗯，到時候我去機場接你……接你肯定有時間……”

周易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異常溫柔，姜義燃只是這樣看着都能想象得到電話那頭的人一定也很溫柔，而且應該非常漂亮，不僅漂亮，還特別優秀，因為只有那樣完美的女人才配得上這樣的周易。

隽州的夏天向來熱到沒朋友，學校宿舍的空調又不給力，平時男生們在宿舍裏都是只穿個大褲衩，姜義燃剛剛去洗澡時便習慣性的只帶了條睡覺穿的大褲衩。此時他光着上身，剛剛沐浴過的皮膚散發着清爽的氣息，被客廳暖調的燈光照射出瑩瑩光澤。常年保持運動讓他肌肉線條流暢但并不過分誇張，肩寬腰窄腹肌分明，身上沒有一絲贅肉。水珠從他淩亂漆黑的發梢一滴滴掉落，順着結實的胸肌一路流淌。

周易聽見旁邊的動靜轉過頭來，講電話的聲音略微頓了頓，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幾秒，方才轉回頭去。

姜義燃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在別人家做客好歹也應該把衣服穿齊全。一陣懊惱湧上心頭，才剛來偶像家裏就做出這麽沒教養的事，他趕忙灰溜溜的回到自己房間。

周易看着那扇關上的房門，默默松了口氣。

這天晚上姜義燃終于睡了個好覺，沒有任何噩夢的驚擾，一覺到天亮。

為了不在偶像面前丢臉，他給自己定了五個鬧鐘，生怕起不來。不過事實證明他确實是多慮了，當第一聲鬧鐘剛剛響起的時候，他就立刻睜開眼，迅速将鬧鐘按掉，生怕吵到周易。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牆上形成一道狹長的光帶，姜義燃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整個人神清氣爽。他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發現周易似乎還沒起床，不禁心中一陣竊喜，準備抓緊時間洗漱然後給偶像做個早餐。

姜義燃風風火火打開衛生間的門，卻不想與裏面正要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鼻尖與對方的嘴唇擦過，姜義燃趕忙向後退了半步。裏面的人也被他吓了一跳，微微皺着眉看着他。

“對……對不起周隊……我以為你還在睡……”姜義燃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尖，偷瞄着周易的表情。

“我也想睡，沒那個好命。趕緊洗漱準備出門了，小吳來電話說有點兒新情況。”

“哦好！”姜義燃想要繞過周易趕緊進到衛生間洗漱，結果兩個人像約好了似的，他往右他也往右，他往左他也往左，一時間好不尴尬。最後是周易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讓他不要動，自己從旁繞過，這才終結了這場尴尬。

待到周易回到自己房間，姜義燃才對着衛生間的鏡子捂着自己驚魂未定的小心髒。

好家夥，他都看見了什麽！

方才的周易跟昨晚的他如出一轍，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條大褲衩。姜義燃終于知道了什麽叫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他沒想到那身制服下竟然隐藏着這樣一副好身材，他雖然在訓練館沒少見過肌肉虬結的老爺們兒，但是線條如此完美、比例如此恰到好處的真是不多見。他的這位偶像怕不會真的是從電影裏走出來的吧？

姜義燃忍不住對着鏡子擠了擠自己的二頭肌，給自己又多立了一個奮鬥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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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自然是沒做成的，趕着回隊裏的兩個人在樓下買了幾個包子，就着豆漿在路上塞完了。

姜義燃坐在副駕駛啃着包子，看着車窗外被陽光籠罩的街道。雖然還是大清早，氣溫卻已經伴随着初升的太陽竄了上來，姜義燃調整了一下他這邊的空調出風口，讓涼風正對着自己的臉吹。

“又是個大熱天啊……真受不了……”他狠狠的吸了口冰豆漿感嘆道。

“你來這兒三年了還不習慣這兒的天氣啊？”周易一邊吃包子一邊開着車說道。

姜義燃無奈的搖搖頭：“就這冬冷夏熱的天氣，我怕是一輩子都習慣不了。打我到這兒來上學，就沒過過春天，每年從三月份開始就進入夏季了，天天都是三十幾度，一直持續到七月，然後開始天天上四十幾度，中間還要穿插幾次強臺風。我感覺每年也就十月份還稍微好過點兒，一進入十一月就開始下雨，一路下到來年二月，連口氣兒都不帶歇的。這兒的雨啊，比我老家那兒的雪還冷，像刀片鑽進人骨頭縫裏似的，凍得人恨不得跟這鬼天氣拼了！要我說啊，這地兒根本不适合人居住，只适合用來淬鋼。”

周易被他這生動的形容給逗樂了：“看來你對這兒的天氣真是深惡痛絕啊！”

姜義燃吸完最後一口豆漿：“嗯，我剛到這兒的時候還想着以後留在這工作呢，畢竟隽州是大城市。結果我剛讀完大一上學期就下定決心一畢業就要離開這裏，實在是受不了這裏的氣候了。”

“那你現在的目标是去哪兒？”

“我還沒想好呢，家裏想讓我考研，我自己有點兒想出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上學期已經把雅思給考出來了，不過去哪兒還沒想好。”

周易點點頭：“像你們這種高材生，有條件就應該繼續深造，以後輸出的價值比我們這些人要高得多。”

“怎麽可能！書讀的再多，最後還不是給資本家打工，或者幹脆自己成為資本家，哪有你們警察做的事有意義，根本就不在同一個層次好麽！”

周易笑了下：“那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最先進的科技醫療民生，全都是以資本為支柱才能不斷發展的？我們警察的工作，只是維護一個能讓大家安心做事的環境，真正推動社會發展的還是那些站在資本的肩膀上搞創新的人。”

姜義燃嘟囔道：“就算是你說的這樣，可像我這種人也成不了你說的那種人才，還不是沒什麽意義……”

“你這種人？你是哪種人？”

姜義燃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眼中全是自嘲：“什麽都幹不好的半吊子呗……其實考研也好，留學也好，我不過就是想再逃避幾年罷了，我害怕走入社會，接受自己是個廢物的事實……”

周易忍不住看向那個摳着手指一臉落寞的年輕人。他見過的人多了去了，像姜義燃這種年紀的男孩大多沒經過社會的毒打，但凡在任何一方面有點兒資本都很容易自信心爆棚，以姜義燃這樣的能力加外形就算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也不奇怪。然而這個男孩子表現出來的狀态卻截然相反，處處透着不自信。這樣的孩子大多都有着完美主義的父母，從小對他的要求極為嚴格，拿第一是理所當然，拿不了第一就是一無是處，成長的過程中充滿了否定，讓他總是懷疑自己的能力。這樣的例子周易不是沒接觸過，他以前經手過的一起研究生跳樓自殺事件死者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這讓周易不禁有點擔心，很想對姜義燃說點什麽，卻又覺得在一個人長年累月積攢的負面情緒面前，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姜義燃深吸了一口氣，不想讓自己的心情打擾到周易，趕緊轉換了話題。“周隊，那個……我聽隊裏的人都叫你老大，我能不能也跟他們一樣，叫你老大？”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周易，眼神裏充滿期待。

周易轉動方向盤，将車子停進分局大院內。“随便你，想叫什麽都行，在我手底下沒那麽多規矩，只要把活兒幹好就行。”

“哎，老大！我現在就去好好幹活兒！”男孩子留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轉身下車跑進樓裏。

留下周易一個人一瞬間有點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