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易燃【刑偵緝毒】

第6章

周易一早去局裏開了個會，臨近中午才回到隊裏。

剛到辦公室張翔就抱着電腦迎了上來。“隽大投毒案案發當天下午宿舍門口的監控排查有了重大發現。”

他把屏幕轉向周易，按下播放鍵。“下午兩點二十三分，這個帶棒球帽和黑框眼鏡的人進入了宿舍樓，兩點四十二分離開，而且從從行為上看有刻意躲避監控的痕跡。從圖像上判斷，此人大概身高170-175，體重在120-140之間，走路姿勢也符合我們在現場提取到的足跡特征。最關鍵的是，你看這裏。”

張翔把畫面放到很大，指着一片由像素塊拼湊成的形狀：“你看他褲子口袋裏露出來的這一小節東西像不像手套？之前技術科采集到的纖維就是這個顏色的。”

周易湊近電腦，緊鎖着眉頭看着屏幕上的身影。“監控拍到完整的面部了嗎？”

張翔搖了搖頭：“他戴着帽子又一直低着頭，只能看到個側臉。”

“做一下技術處理，聯系姜義燃，讓他辨認一下認不認識這個人。”

“我不認識這個人。”一個聲音從辦公室一角飄過來。

周易擡頭循聲望過去，就看見從電腦後面露出小半張臉、舉着手像回答老師問題一樣的姜義燃。

“呦，今兒效率挺高啊！”周易對張翔誇贊道，然後來到姜義燃面前：“确定你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嗎？”

姜義燃想了想：“不能百分百确定，畢竟看不到正臉。但是我能确定我熟悉的人裏面沒有跟畫面裏的人特征相符的。那個人的頭發完全蓋過了耳朵，我認識的人中只有我們樂隊隊長是長頭發，但是案發的時候他就一直坐在我對面，所以肯定不是他。”

周易挑了挑眉：“還挺嚴謹。我上次叫你回去仔細想懷疑對象，有想出什麽嗎？”

姜義燃垂頭喪氣的搖了搖頭：“我實在是想不出來是誰想殺我。也許是我無意中得罪了什麽人，自己不知道，我真的太蠢了。”

周易默默看了他一眼，想安慰兩句但還是忍住了。“沒事兒，那等你想起什麽再聯系我們，你可以先回去了。”

“可……可是……我……在上班。”姜義燃磕磕絆絆的答道，目光求助的看向正朝這邊張望的楊隊。

“上上……上什麽？？？”周易以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楊波見狀端着個保溫杯踱了過來。“來來來老周，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咱們隊新聘的技術員，小姜同志。”

他給姜義燃使了個眼色，姜義燃趕忙站起來，對着周易板板正正的敬了個禮：“周隊。”

周易莫名其妙的瞪向楊波：“這怎麽回事兒？”

楊波慢條斯理的解釋道：“之前萬永福酒吧傷人那案子的時候，這孩子不是到咱們隊裏來錄口供嘛，我當時和他聊天他跟我說他從小就想當警察，但是考大學的時候家裏不讓報警校，我就跟他提了一嘴咱們這兒正在招輔警，可以不用上警校，一樣能當警察。沒想到這孩子就放在心上了，回去就報了名。要說這名牌大學的學生就是不一樣啊，輔警的考試面試對人家都是小菜一碟兒，這不前兩天剛接到通知讓他來入職了嘛。”

周易一聽急了：“你開什麽玩笑？！他自己這一攤事兒還沒完呢！在還沒正式結案前，他的嫌疑就不能百分之百解除，你怎麽能讓他來這兒上班呢？我說老楊你怎麽想的？”

楊波趕忙安撫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你不讓他參與投毒那個案子不就完了麽。再說你要求他暫時不可以離開本市，那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你不是更放心嗎？都不用特意去留意動向了。哎我可跟你說，這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要過來的，這孩子電腦技術了得，他大學還沒畢業就能被破格錄取，必須是很能幹活兒的。咱們這兒的電腦技術員離職也有段時間了，一直招不到像樣的人，你也不願意天天跟人家網偵大隊借人看人家臉色吧？”

周易聽到這話眼神開始動搖。“話是這麽說沒錯，但總歸不太合适……”

“怎麽就不合适了？我瞅着挺合适。”楊波眼神在兩個人身上逡巡一圈，笑眯眯的說道。

姜義燃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一臉誠懇的說道：“周隊，你就讓我留下吧。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你不讓我參與的我肯定不插手。”

周易看着年輕人清澈的目光，內心瘋狂搖擺着。“現在我們已經有了新的線索，按理來說，一旦我們鎖定了嫌疑人，你的嫌疑基本上就可以解除了，到時候你就能回家去過暑假了，你回家去應該比一個人留在隽州更安全一些。”

楊波在一旁插話道：“哎，那可不好說啊。現在嫌疑人動機不明，你怎麽知道他不會追殺到小姜的老家去？到時候咱們可就鞭長莫及了。倒不如就讓他在咱麽這兒呆着，當個不跑外勤的技術員，瞧這一屋子的貼身保镖，世界上還有比這兒更安全的地方嗎？”

“那下了班之後呢？他總不能住在辦公室吧？總有一個人落單的時候。”

楊波想了想，點了點頭：“嗯，有道理，你不說我還沒想到這茬兒。”他轉而對姜義燃問道：“小姜啊，你們學校放假了，宿舍還讓住人嗎？你現在住哪兒啊？”

“暑假宿舍可以住，但是為了方便管理必須搬到幾間指定的寝室。我不想再住宿舍了，目前正在找房子。”

“哦這樣啊……哎小姜，你先忙，我跟老周說幾句話哈。”楊波說着就把周易連拉帶拽的弄到走廊的角落。

“幹嘛幹嘛？你又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馊主意，非要跑這麽個犄角旮旯來嘀咕？”周易一臉嫌棄的整了整被扯皺的衣服。

楊波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哎我說，你家裏不是有個房間一直空着呢麽，我看這孩子挺愛幹淨的，之前去他們寝室勘查現場的時候，就數他的鋪位最整潔，去你那兒住肯定不會給你添亂，還能幫你這個孤寡老人增添點兒人氣。”

“用不着，我一天到晚都不在家，要那人氣幹嘛使啊？”

“啊行行行，你不要人氣，我看你就是要氣人。我跟你說，我這可是在幫你解決問題！你看啊，他上班的時候有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他，下了班還有你看着他，假如他有嫌疑，那他就一定會露出破綻，假如他沒有嫌疑，那咱們這樣就能護他萬無一失。不論是監視還是保護，對于咱們來說都是非常有利的。”

周易眼神愈發的猶豫：“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我總覺得這樣是不是不太合規定……”

“哪條規定？你能說得出來嗎？”

“嗯……”周易抓了抓腦袋，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說老周，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啊？假如啊，我是說假如，萬一小姜真的有問題，且不說這一屋子的人怎麽樣，就您這位火眼金睛能看不出來嗎？他敢來這兒已經足夠說明他沒有嫌疑了，再張狂的賊也不至于這麽自投羅網的。我看這孩子挺不錯的，人聰明又踏實，你就讓他在這兒幹吧，反正人是我招進來的，有什麽事兒我擔着。”

“這可是你說的。”

“廢話，我幫你擦屁股的事兒還少了嗎？”

“那行吧，就這麽着吧。”

楊波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其實你也甭想太多，我估計他在這兒也未必幹得長。人家一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将來賺錢的活兒多了去了，還真能跟咱們幹一輩子警察啊？而且他不還是個富二代麽，人家家裏有皇位要繼承的，誰跟你在這兒起早貪黑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賺那仨瓜倆棗啊。他來這兒大概也就是來圓個警察夢而已，男孩子麽。”

“合着上我這兒來體驗生活了是吧？”

“哎呀，那人家不也給咱們幹活兒呢麽。你是不當家不知人難招，雖說每年報名的人不少，但是真正技術水平過硬的太難找了，畢竟咱們那點兒工資在那擺着呢不是，有本事的都上那些大公司賺錢去了，有幾個厲害的願意跟你這兒用愛發電啊！上回招的那個一個表格做一天的被你給辭了的事沒忘吧？像小姜這種不用培訓直接就能上崗幹活兒的各部門都搶着要，是人家自己說了就想到你手底下幹，我這才能順利把人給要過來的。”

“他有你說的那麽能幹嗎？”周易遠遠的朝着辦公室的大玻璃窗裏看了眼。

“也還行吧，跟咱們之前離職的那個技術員比，也就一個頂仨吧。”

“是不是啊？”

“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

周易和楊波剛回到辦公室，姜義燃就拿着份資料走上前來。

“楊隊，名單我做好了。”

“這麽快？”

“嗯，大部分人都是用手機或者個人電腦看直播的，IP地址搜索起來很容易，我把我認識的幾個人都标注出來了。”

周易皺着眉看向那份資料：“這什麽名單？”

楊波笑笑，對姜義燃說道：“來，你自己跟他說。”

姜義燃對上周易盯着自己的眼神，突然有點窘迫。“就…就是趙琛的案子，基本已經能确定嫌疑人是在下午我們寝室沒人的時候潛入投毒的。但是那個人怎麽就知道我桌上有瓶沒喝完的飲料呢？如果他進去發現我桌上什麽吃的喝的都沒有，不就白跑一趟了嗎？”

“這個我們之前也想過，他既然有你們寝室的備用鑰匙，就可以在你們寝室沒人的時候任意出入，伺機作案。”

“但是這樣來來回回的，他被發現的概率不就大大增加了嗎？假如有個方法可以讓他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呢？”

“我們勘察過現場，沒有安裝過攝像頭的痕跡。”

“如果這個攝像頭不是外來的人安裝的呢？”

“什麽意思？”

“吳碩跟我住對面床，他應該跟你們說過案發當天中午他在寝室裏做游戲直播吧？”

“說過。”

“那他有沒有說過，他直播的時候喜歡開攝像頭？”

周易突然看向楊波，楊波點點頭，示意他聽下去。

“一般游戲直播都不開攝像頭的，但吳碩是個例外，他一直都夢想當游戲主播，可他游戲打得不是特別的好，單靠技術吸引不了多少粉絲，他就想另辟蹊徑，靠顏值吸粉，所以他每次直播都開攝像頭。他為了角度好看，用的是單獨架在筆記本上方的攝像頭，每次用完就收起來了，所以你們當時在現場沒有看到。我們在寝室裏測試過了，從他直播的位置，攝像頭是能拍到我的書桌的。當然這都是我的猜測，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

“嫌疑人有可能就在那天中午看直播的人當中。”周易幫他把話說完。

姜義燃點點頭：“吳碩每次直播都會錄下來，我跟他要了那天中午的視頻，那次直播只有三十幾個人進入過直播間，大部分都是我們同學給他捧場，我剛剛根據ID把那些人都找出來了，這個是名單。”

周易拿過名單，看着姜義燃做的那些标注，對一旁的楊波低聲說道：“你讓他做這個事兒不合适吧？”

楊波低聲回道：“線索是人家想到的，視頻是人家要來的，讓他跟進一下，不過分吧？”

周易不置可否，掃着那份名單問姜義燃：“這裏面有你覺得可疑的人嗎？”

姜義燃搖搖頭：“這裏面的任何一個人我都想不出有什麽要害我的理由，不過有一個人我覺得有點奇怪。”

“哪個？”

姜義燃手指着名單上“羅景浩”這個名字說道：“他是我們樂隊的隊長，也是貝斯手，我記得之前跟他聊天的時候他說他不喜歡打游戲，還讓我少浪費時間在游戲上，有那個時間不如好好練吉他。可他不喜歡打游戲為什麽要看游戲直播，他跟吳碩又不熟。”

“你跟這個羅景浩關系怎麽樣？”

“還行吧，他這個人平時有點嚴肅，挺有領導力和組織力的，我們樂隊聯系演出全是他一個人張羅，我們幾個人就只管練好自己那一部分，閉着眼睛跟着他走就行，別的事兒都不用操心。”

“小董！”周易把董星文叫到身邊：“查一下這個羅景浩的背景。”

姜義燃在一旁插話道：“可是周隊，羅景浩那天下午一直跟我們在排練室。剛才我也查了監控，他那天中午十二點就到了排練室，一直到下午排練結束才跟我們一起離開的，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周易摸了摸下巴：“這只能證明他不是下毒的那個人，并不能證明他沒有參與。”

假如姜義燃的猜測是正确的，案情可能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複雜，嫌疑人也許不止一人。

正在此時，張翔又抱着電腦走了過來。“老大，我們對王雯珊的監控發現了點兒東西。”

“她那天離開警局後給一個未登記的號碼打了個電話，之後那個號碼就關機了。我就去查了她的聊天記錄，讓通訊公司把服務器已歸檔的記錄都調了出來，發現了一些疑點。”張翔一邊翻着聊天記錄一邊說道：“從聊天內容來看，王雯珊和這個人應該是情侶關系，但是這個人好像很不願意公開和她的關系，并且經常用言語打壓王雯珊，表現出很強的控制欲。聊天記錄顯示王雯珊還曾經為這個人堕過胎，這之後他們的對話裏多次出現争吵，王雯珊一會兒放狠話說要報複，一會兒又求這個人原諒自己，關系看起來非常扭曲。”

“查到跟王雯珊對話這個人的信息了嗎？”

“查到了。”張翔在電腦上切換了一下界面：“這個人叫……羅景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