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祈飛雪看着喬逸然,不說話。
喬逸然疑惑:“啞巴?剛才檢查你身體沒發現這方面功能有損啊。”
童子白了他一眼,“人家只是不愛說話。”童子又朝喬逸然招了招手,喬逸然俯身過去,童子跟他說悄悄話:“你怎麽想挑他啊,他留在醫館還能衣食無憂過完十幾年,怎麽想他也沒必要跟你走啊,橫豎是只能活十幾年……你要是想找藥奴,可以看看別的啊。”
“別的沒他好啊。如果花錢就能找到人争先恐後當藥奴,我……哦,我是說我朋友不缺錢。”
好懸差點就說順口了。
喬逸然來藥奴住處看看,也就想碰碰運氣。如今測出了有醫師的水平,至少不用擔心自己試療會随便草菅人命,自己手上掌握的針術才是自己醫術的精華,卻也不能随随便便找個人試,憑自己如今勢單力薄,哪怕有喬家保障,萬一這套針術被洩露出去,到時候整個大陸轟動無數人搶奪,只有喬家怕也是攔不住,何況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本來現在暗中就是一堆躲着放冷箭的,何必給自己再找麻煩。
如果能從小培養出對自己的忠心自然最好,而這個孩童還不能童心過重童言無忌,祈飛雪的這般模樣,簡直像是比着喬逸然心頭所想捏出來的。
何況祈飛雪雖然面無表情卻長得玉雪可愛、招人喜歡。
說起來或許有點沒心沒肺,但喬逸然探得祈飛雪是先天絕脈時,學術的心态立刻就起來了,醫師聖典中赫然有記錄過先天絕脈之症,即使學過正統的醫師聖典也不一定能治好此症,還得看人的造詣,就如同一樣的教科書一樣的老師教出來的學生卻不盡相同是一個道理。
喬逸然想治好他這病症,不為憐憫也不為聖母心泛濫,只是一個老學究,看着沒碰過的難題就忍不住,真就如此簡單。
童子撇嘴:“你朋友的錢又不是你的。”
“我可以肯定這個忙他還是會幫的。”
喬逸然循循善誘對祈飛雪道:“我那朋友是護國喬家的少爺,能給你的吃穿用度絕不會比這裏差。更難得的是,他在醫聖面前能說得上話。”
聽到最後一句,祈飛雪眼神終于是閃了閃,也總算舍得開口了,五六歲小孩兒的聲音本還帶着軟糯口音,他卻板着個臉這樣的反差其實萌得可愛。
“他能求醫聖治我嗎?”
祈飛雪沒有如其他孩童般嬉笑玩耍,因為他知道自己活不長久,身處醫館到處是藥物和醫學書籍可用,他想活,別人救不了他那就靠自己,于是祈飛雪得空的時間都把自己埋在書堆裏,而作為藥奴接受試療,他也跟許多醫師說上話,遇到書中不懂之處這些醫師也願意解釋給他聽,其中包括謝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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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飛雪目前最迫切的就是治好自己的病症,只是不知在大限到來以前自己能否成為能救治自己的醫師,是以祈飛雪一點時間也不願浪費,連與旁人多說兩句話都不肯。
時間對他來說太寶貴了,他浪費不起。
喬逸然篤定道:“能。他親口告訴我,醫聖對他許諾,只要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但凡他去求醫聖,醫聖都能幫他,給你治病我想是沒問題。”
童子道:“真的假的?”
喬逸然道:“你平時肯定很少去茶樓聽八卦哦不是,聽書,喬家家主這一家子托已故喬夫人的福攀上了醫聖,這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兒。”
祈飛雪:“醫聖能救我?”
“我不知道。”喬逸然看着他,“但既然館主也救不了你,這兒沒人能救你,有一線希望,你為何不試一試?”
這話說到了祈飛雪心坎裏,盡管他像個小大人,但終究只是一個孩童,思想不會太複雜,況且他真的很想活下去,給他一個希望他就能燃起求生的火焰。
“我要去。”祈飛雪道。
“你別就這麽答應了啊!”童子急道:“雖然這家夥是醫師但你對他什麽都不了解,萬一他是個壞胚子,把你害了怎麽辦!”
喬逸然無語,你當着我的面這麽說好麽?
祈飛雪:“他不是護國喬家少爺的朋友?”
那眼神是你帶來的人你居然不清楚?
童子被祈飛雪眼神噎了一下,“什麽少爺我不知道,但他是仙兒姐帶來的,說是她的朋友。”
“哦,喬仙兒,我見過。”祈飛雪平日裏真正作為藥奴工作的時間少,大多時候會幫醫師們打下手,去謝醫師處送藥取單,他也見過喬仙兒。
祈飛雪:“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童子還是忍不住道:“你怎麽這麽好騙吶誰拐你就走啊!”
“我有經過判斷才得出結論,他又不是路邊給個糖葫蘆拐小孩兒的人販子。”祈飛雪莫名其妙,“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喬逸然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別擔心,看,我身邊這個就是那喬家少爺的護衛呢。”
系統聞言将腰牌遞出來,童子嘀咕,“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我讓喬仙兒喬小姐親自來說?”
“不用了。”祈飛雪道:“是我跟你走,我答應了就行。”
童子被他齁得沒脾氣,“好心當成驢肝肺。”
祈飛雪想的是,既然是親眼看着這人跟喬仙兒來的,那身份就該沒問題了,一個活不過十六歲的人,騙來幹什麽。他不願放棄任何可能,他想活。
喬逸然覺得這孩子越看越順眼,“他的奴契去哪兒拿呢。”
童子覺得自己被人看笑話了所以不想說話,祈飛雪卻主動開口,“我帶你去。”
沒辦法,童子也只好跟着。
祈飛雪的契轉了手,其實醫館裏還有許多人舍不得他,連給契的人都纏着喬逸然唠叨了好半響,想确認他靠不靠譜,喬逸然想這孩子還是被愛着的啊。
祈飛雪走前得了喬逸然允許,一一去給對他很照顧的人道別,別看這孩子面冷,心還是熱的,誰對他好他都知道,醫館裏還有人說,若是新主人以後對他不好了,歡迎他随時回來。
祈飛雪一雙眼睛潤潤的,但最終沒有淚珠留下來,他是孤兒,從小在醫館長大,對這裏的人和物當然有感情,若是以後能去了這病,他一定會好好報答這些善良的人。
祈飛雪沒有儲物器,整理了個小包裹,喬逸然對童子道:“我就不去謝醫師地方了,你幫我跟謝醫師還有喬小姐道個謝,我把這孩子送去喬家便走了,日後有緣再見。”
“你不留在喬家?”
喬逸然裝,“我還要繼續各地求學去呢!”
“那個喬少爺人怎麽樣啊,會不會兇神惡煞……”童子擔憂道。
系統打斷他的話:“主子是最好的人。”
系統那眼神把童子剩下的話都掐斷了去,只得目送三人離開醫館,他還得回去禀明先生呢。
走出一段路,喬逸然對系統道:“你送他去喬家。”
系統點頭,知道喬逸然是要尋個地方換回身份了,祈飛雪走得慢,系統很是嫌棄,便抓着領子提起來,飛快往喬家去了。可憐一個玉雪小娃娃就這麽被人拎着後領,貓兒似的,上腿晃悠沒有着落,談不上舒服。
喬逸然尋了個僻靜小胡同鑽進去,卸下□□,這□□是煉器産物,用的時候在上面輸點靈武力就能用來與自己面部貼合,把靈武力撤下後才能取下來。
沒了面具,喬逸然又把外套換下來,從儲物器中拿出一件其他的外套穿上,這才走出去,又恢複了喬逸然的身份。
喬逸然回到喬家,家仆們倒是不知道小少主今兒要歸家,而喬逸然這也才知道,喬瑾竟然在家呢。
喬逸然還是決定去看看,明明在同一學院同一導師手下,按理來說該更親近些,相處的時間倒不如以前了,難道兄弟之間這就要生分了?喬逸然決定還是要鞏固一下兄弟間的關系。
喬瑾也沒想到喬逸然回家還找他來了,笑道:“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說。”
喬逸然點點頭,幾日不見喬瑾面容看上去有點憔悴,思慮過多休息不足就是這臉色,作為醫師,這麽點小事還逃不過喬逸然眼睛。喬逸然決定先聽喬瑾說,再問。
“先前你和秦耀受襲的事,有結果了。”
喬逸然精神一振:“查到了。”
“查到了,是一個殺手組織,追查到他們老巢後,喬家和秦家立馬集結了人馬攻過去,卻沒想到……”
“難道是人去樓空?”喬逸然想到經常出現的戲碼,“不是吧?”
“沒有,沒有人去樓空?”喬瑾搖搖頭,“相反,喬家和秦家到的時候,殺手窩已經被人一鍋端了,遍地死屍一片慘狀,約莫是別的仇家動的手。”
“又或者此事還有別的幕後黑手,這是在殺人滅口。”喬逸然沉吟片刻,“那他們詭異的自爆呢?”
“搜遍殺手巢穴任何角落都沒能找到,不僅沒一個活人,四處還有被燒毀的痕跡,衆人到的時候火都沒有熄滅,撲滅後從受損的程度來看,這火至少燒了兩天,其中有的房屋還燒得特別徹底,什麽也翻不出來。”
“此地無銀三百兩。”
喬逸然拈拈手指,他思考時偶爾會有這些習慣性小動作。到底是仇家所為還是殺人滅口,翻不出證據也就無法考證,在皇帝那裏反正已經查出了襲擊人的黑手,也算是對兩家有了交代便算了,至于兩家家主是否還要深究,也不需他出力了。
“這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了?”
喬瑾無奈:“算是。但……罷,一直說不能放松警惕你肯定都聽出老繭了,身在喬家該做什麽,我想你也懂了。”
“嗯。”喬逸然看了看他臉色和眼底的青,“喬家大少主,很累麽?”
“我自找的,該。”喬瑾擺擺手,“你別跟我一樣愛鑽牛角尖,過快活些,別有什麽心理負擔。”
“大少主。”外面有人叫道,“新做的衣服到了。”
“拿進來。”
仆從将衣物拿進屋,喬逸然看了,全是正裝華服,不禁道:“又有什麽大場合?”
“這回你不用去。”喬瑾随手拿起一件試了試手感。“太子殿下不日成婚,這頭回納妃,我是要去恭祝的。”
“你最近就在忙這個?”喬逸然道:“可你的生辰也快到了……”
“生辰年年過,與平常日子也沒什麽差,哪裏算得上重要的事。我最近也不是只忙這個,別看這樣,你大哥我還是很忙的。”
喬瑾随口道:“這件怎麽樣?”
喬逸然板着臉,“遮不住你臉上糟糕的氣色。”
喬瑾竟還打趣,“我去要點胭脂水粉來抹抹?”
“大哥。”喬逸然忍不住,“兄弟之間應當互相扶持,有什麽事說出來我們一起不行麽,你弟弟我本事不大,但也不是會拖後腿的廢人。”
“說什麽呢。”喬瑾放下衣物,“你當然不是廢人。哥哥讓着弟弟是應該的,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咱們年歲相差不大讓什麽讓。”喬逸然動了火氣,“我也是父親的兒子,喬家的少主對不對,你這樣,我真怕你遲早有一天自己把自己……”喬逸然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把“自己把自己埋葬”這句話說出來,他原本不是迷信的人,但這個世界因果難明,他不知道該不該信,但涉及到自己在乎的人,某些不詳話還是不要亂說了,就是氣頭上也不好說。
喬瑾何等聰明,立刻也聽出喬逸然動了火氣,也知道他是因為擔心自己才會動此肝火,看樣子這兩天忙過頭形貌大概确實糟糕了些,以後還是注意一下。
“你不是也在幫喬家的忙麽,我也沒攔你呀。”
喬逸然看他:“我還想幫你。”
喬瑾久久不語,沉默的氣氛萦繞在兩人周圍,他看着喬逸然,慢慢道:“那就變強吧。你如果成為一個至高、淩駕于一切的強者,就能幫我了。”
“成神?”喬逸然琢磨着他話裏的意思,莞爾一笑,“那是我要達成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