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海一下子愣住了, 鄭重尋思:邢文博是不是錯框了?
他的懷疑是有理有據的, 因為自打他多年以前陰差陽錯死皮賴臉地蹭到了邢文博的微信號,他和邢文博之間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網絡上的交情僅維系在他偶爾能趕上給邢文博的朋友圈點個贊刷一下存在感的程度。
一半是疑問, 一般是希望——希望只要自己沉默得夠久,就能假裝這條信息沒出現過……
三分鐘後, 邢文博的追擊打破了他的幻想。
邢文博:別想當沒看到, 夏海, 叫的就是你
夏海:“……”
他,何德何能。
邢文博也不是無緣無故地找上夏海,一來夏海是11班公認的交際花……草,二來夏海的座位就在溫鶴斜前方, 隔着一條狹窄的走道,他一回頭就能看到溫鶴。
夏海揣着手機小心地回頭,溫鶴端着一本參考書, 緩緩翻着書頁, 看得正專注。
怎麽想這都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他們這個班湊到一起也1年多了, 溫鶴除了意思意思地加了班級的企鵝群,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自己另外的聯系方式。而且他那個企鵝號,夏海觀察過, 一年365天, 有365天不在線,空間更是直接就沒動過。
這是讓他去要微信號麽?這是讓他去敲冰山啊!
而且為什麽得使喚他?想勾搭他們班草自己上不行嗎?!他夏海堂堂男子漢,向來只幫漂亮小姐姐的忙!
邢文博第三條信息追來:吱個聲
夏海:好的邢哥, 我試試,你給我點時間……
沒幾分鐘就下課了,溫鶴前座的同學一起身走開,夏海就嗖地蹿過去,在溫鶴跟前坐下,不經意瞄到溫鶴那本參考書的封面,不由咦了一聲,“老劉不是說了明天早上測文綜?你為什麽還在看數學?”
溫鶴擡頭,茫然地看了夏海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跟自己說話,想了想,“不為什麽。”
不是第一次有同學對他奇特的複習思路提出疑問了,那之前,溫鶴從來不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是個奇葩。他也是個遵守規則的好學生,但和大多數人的按部就班似乎略為不同。老師說明天早上測文綜,于是全班都不約而同地開始複習文綜,只有溫鶴完全不當回事。
他只是不在乎一場測驗的分數。別說一場測驗,甚至連期中考、期末考對他來說也不是特別重要。他學習只有一個目标,那就是高考,所有學習方案都只為了這個終極目标服務,至于途中的臨時戰役,都是其次。
夏海:“……”溫鶴四個字結束了這個話題。哥們,還是一如既往地會聊天呢。
好在夏海心髒也是一如既往地強,何況他是帶着使命來的,“那啥,問你個事哈——”
“嗯?”
“你看,咱也同班這麽久了,加個微信?別以後畢業就聯系不上了……”
溫鶴:“……”
親,離畢業還有9個月。
上課鈴響,夏海铩羽而歸。
夏海:邢哥,溫鶴說他不用微信
邢文博:這你也信?
邢文博:難怪你這成績……
夏海:邢哥拒絕人參公雞!我也是一個小生命!
夏海:而且我不信!可我難道搶手機麽?!
邢文博:搶啊!
夏海:……
在狼滅面前,他還是輸了。
11班周一剛剛經受完文綜測驗的摧殘,周三就迎來了高三第二次月考。很多同學還沒從第一次月考的慘狀中複原,高三教學樓一時之間哀鴻遍野,慘叫連連。
慘叫了兩天,周五下午考完最後一科,下課鈴聲一響,高三生全體原地滿狀态複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11班作為文科班,活躍的氣質全然不輸理科班,全靠夏海C位輸出。監考老師抱着卷子前腳一出教室門口,夏海就猛地蹦起來,平地一聲吼:“明天周六了!”
“繼續全天上課的周六。”後座的李莉同學淡定搭腔。
“……”夏海嚴肅回頭,“李莉同學你太沒有年輕人的朝氣了,你這樣會嫁不出去的。”
坐在走廊窗邊的王天磊眼尖道:“10班的搶占操場了!”說着,他不知從哪抽出一個毽子,“走,誰跟我一起出征!”
夏海第一個舉手,“兄弟們走起!李莉去不去?”
李莉這會兒已經起身了,無需夏海提醒,熟門熟路地招呼起了自己的姐妹們。
11班呼啦湧出去好幾個人。踢毽子是W高高三生的一項傳統活動,這件事是有歷史由來的。W高建在一座叫蝶山的山上,高三教學樓在半山腰,體育館和足球場、籃球場等設施則都在山腳,從高三教學樓到大操場,腳程快也得10分鐘,但W高建造這棟教學樓時考慮到學生們不能成天沒有任何運動,便貼心地在樓頂建了一個小操場,聊勝于無。這小操場平日裏除了讓大家挨着欄杆談人生,主要的用場就是踢毽子。
毽子也不天天踢,尤其到了高三,一般是作為重大節日的慶祝儀式,比如剛剛月考完的今天。
這會兒不僅是五樓的學生,樓下的學生也跑上來了好幾個,包括1班的蕭亮和3班的……邢文博。
這兩貨在校隊退休後無家可歸,不打球了,改踢毽子。
邢文博一見夏海,就過去勾上他脖子,揚了揚下巴,“你們班那誰呢,把他也叫上啊。”
夏海懵懂,“誰?”
“裝個屁你!”邢文博一秒兇狠,“你們班我還認識誰?”
夏海:大哥你想認識誰就能認識誰……但是為啥你就愛招惹那位呢。
夏海連連搖頭,“邢哥你自個上吧,我叫不動。”區區一朵交際花,能耐一座冰山何?
班裏的學生呼啦走空,有的湊熱鬧踢毽子去了,有的回家了,其餘大半的則吃飯去了。溫鶴的日程雷打不動,抱起資料,獨自往自習室走去。
還沒到自習室門口,就遠遠被人攔住了。
溫鶴:“……”冤家路窄,頭皮發麻。
溫鶴本想直接轉頭回教室,但這樣顯得自己心太虛,便硬着頭皮往前走去。
溫鶴往左,邢文博也往左。
溫鶴往右,邢文博也往右。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溫鶴忍不住開口了,“很好玩?”
邢文博笑,“挺好玩的。”
溫鶴努力保持平靜,“讓一下謝謝。”
“幹嘛去?”
“自習。”這不是廢話?
“停一天行不?”邢文博說,“來踢毽子。”
“不會。”
“我教你。”
“你教不會。”
邢文博挑眉,“我連數學都能教會你還能教不會你這個?”
“……”
“而且是你欠我的,”邢文博補上最後一刀,“你別是忘了吧?”
溫鶴深吸一口氣。
行,欠他的。
看到邢文博真的成功地把溫鶴拉了過來,在場之人都張大了嘴巴,夏海、蕭亮和他們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這……邢文博拉來的那位确定不是替身使者?
溫鶴全程面無表情,倒不是真有多嫌棄,而是有幾分腼腆,有幾分緊張,大家一起踢毽子的場景他見過很多次,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其中一份子。
可有時候看到他們一起笑得那麽開心,确實有點好奇:真有那麽大的樂趣?
大家不知道溫鶴緊張,但是他們站在溫鶴旁邊有點緊張。
游戲開始,毽子的持有者王天磊擁有發球權,啪地一腳踢出,斜對角線的蕭亮一記快準狠的反擊,毽子在圍成一圈的人群中被踢來踢去,大家都是有經驗的,玩得很順暢。
除了溫鶴。踢了幾輪,溫鶴連毽子的毛都沒碰到過。哪怕有幾次毽子進入了他理論上的防守區域,他兩旁的人總能比他更快一步,而溫鶴毫無搶球意識,別人要接,也就讓別人接去了。
大家都是來玩的,只有他像是來罰站的。
他果然不适合這種多人活動。
在必須組夠人數、湊夠職業才能下副本的游戲裏,也許一個團隊的每個人都不可或缺。非要說游戲有什麽意義,這大概就是微不足道的一點意義。可現實中,沒有那麽多清晰明了的規則。
價值感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偏偏有人天生不擅長,甚至不知道怎麽去争取。
溫鶴正想着找個什麽由頭退出游戲,繼續自己的自習大業,毽子飛到了邢文博跟前,邢文博的目光快速一掃溫鶴,一個漂亮的旋身飛踢,毽子啪地朝另一個方向飛出——
噗!
溫鶴怔了,全場人都怔了。
空氣一度格外安靜。
毽子掉到地上,溫鶴的額頭上現出一塊紅印。
溫鶴陰森的目光朝邢文博追來,邢文博連連擺手,“不是,那啥,不是故意的,真不是,你信我——”
他說的是真話,雖說剛剛是瞄着溫鶴踢的沒錯,可沒想到瞄準了他的臉……
幸好只是額頭。
衆人:我們也很想信你可你能別憋着笑說這話麽……
溫鶴沒有說話。他默默彎下腰,撿起那枚毽子。
可以。很好。原來“這是你欠我的”是這個意思,有備而來啊邢文博同學?
所有人都看着他的動作。
溫鶴把毽子舉到半空,松手。一腳踢出。
毽子piu地沖向邢文博。
邢文博不躲不閃,直勾勾地看着毽子噴向自己,直到毽子正中他腹部,他刷地就地一滾,一聲嗷叫:“啊——”
可能覺得表演效果還有提升空間,邢文博左右又滾了兩圈,憋出一副瀕死之人的口吻:“威……威力太大了——”
蕭亮:“……”他一直知道他的發小有戲精屬性,只是沒想到這戲精屬性進化得如此迅速。要不是在文科班的人面前顧忌着理科班的面子,他一腳就給踹上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衆人先是百臉懵逼,有一個人率先反應過來沒忍住嗤笑出聲後,笑聲迅速傳染,一圈人漾起一片哄堂大笑,從五樓響到一樓。
邢文博看到,溫鶴也笑了,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他的背後,是滿天絢麗的晚霞。
作者有話要說: 來,大家猜猜這篇文雲導能寫多少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