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兩人不停地往崖邊退,一指軍團的人也像打獵一樣,不停縮小包圍圈,把他們往崖邊趕。
這座山叫天崖峰,造型很獨特,不是三角形,而是梯形,梯形的頂部有一片森林,除了下山的路,森林90%的邊界都被郁郁蔥蔥的樹木裹得嚴嚴實實,是系統默認的地圖邊界。剩下的10%是一片光禿禿的黃土平地,走到盡頭就是崖邊,山壁是直挺挺的90度,遠遠看去,像是一座土墩被一刀劈走了一塊。
這裏就是斷天崖。
“活捉他們,準備攔截!”眼看着兩人就要沖出森林,進入斷天崖那無遮無掩的黃土平地,夜淩果斷對小夥伴們下令。
所謂活捉,意思是趕在他們跳崖之前把人攔下來,再就地打死爆東西。從這裏到崖底,要麽自由落體地下去,要麽走山路下去。兩人要真跳崖了,一指軍團一段山路走下來,兩人的東西估計早被路過的人給撿完了。
夜淩主要挂念着爆東西,一聲呼嘯則執着地想要親自打臉,因此非常積極地沖在最前頭,一捕捉到兩人的身影,立刻一連甩出幾段位移技能貼上去。邢文博和溫鶴只覺屁股後風聲嗖嗖響起,回頭一看,一聲呼嘯正面目猙獰地掄着刀追趕他們。
溫鶴忽然一怔,越過一聲呼嘯的身影,看到了他後邊的另一個人,脫口道:“完了——”
“怎麽?”邢文博順着溫鶴的目光望去,有一個穿着黑色法袍、紮着雙馬尾、眨着一雙卡姿蘭大眼睛的小個子金發姑娘,在一指軍團的玩家之中相當顯眼。
那就是一指軍團的萌妹擔當吉娃娃。
邢文博疑惑,什麽情況?莫非溫鶴是蘿莉控?
“有個黑魔法師。”溫鶴說。
魔法師是一個職業大類,由魔法師職業行會統管,元素魔法師、聖魔法師、召喚師和黑魔法師都是魔法師下的職業分支。其中,元素魔法師是風風火火搞輸出的戰鬥機,聖魔法師是奶媽,召喚師的特質不那麽固定,自由度比較大。
黑魔法師則是最非主流的一種魔法師,攻擊不行,防禦不行,輔助不行,就愛搞破壞——能使一切法術類技能無效化。
簡言之,黑魔法師是魔法師這一行裏的叛徒,如果玩得好,能讓其他魔法師都哭出聲來。
溫鶴皺起眉頭。作為一個短腿小脆皮,他連戰士和魔騎士都不怕,但他确實怕黑魔法師。今天這個黑魔法師很可能就是來針對他的,他吟唱一個技能對方廢一個,沒法玩。
邢文博一愣,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那怎麽辦?”
溫鶴想了想,“計劃B吧。”
計劃B很簡單——他只能放一個技能,以一個技能決勝負。也就是說,他無法提供任何輸出和輔助,邢文博要一個人拉住全場的仇恨,撐到溫鶴成功放出這個技能為止。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比真的跳崖好。
溫鶴的神情很肅穆,邢文博卻樂呵呵地一笑,“沒事,看我等會怎麽秀。”
作戰開始。邢文博陡然轉身,一臉大義凜然地面對一指軍團氣勢洶洶的追兵,讓一指軍團的人一時都很意外。明明是孤零零的一道身影,愣是站出了萬馬千軍的味道。
邢文博快速掃一圈面前的敵人,目光鎖到一聲呼嘯身上,一聲呼嘯一愣,總有種……自己被盯上的感覺?
……不對,他是來複仇的,正義站在他們複仇者聯盟這一方——他心虛個屁!
見邢文博不動,一聲呼嘯掄着刀掃出一道快斬,這一刻邢文博猛地開始動了,開山/刀八千裏.月在他手裏寒光一閃,仿佛真的抹出了一線月光,人刀合一,快如閃電,嗖地沖向一聲呼嘯。
來了!
一聲呼嘯想象中的正面對決是刀光劍影電光火石,熱血澎湃氣吞山河,他正等着兵器碰撞的聲音響起,掄出去的刀卻沒有碰上任何阻礙,兇狠地砍過空氣,猶如砍過一片寂寞。
……是真的寂寞。一聲呼嘯這一刀還沒收回來,就發現邢文博整個人都不見了。
這特麽……又來?!
邢文博覺得系統欠自己一句開場白:來,今天我給大家展示一下什麽叫帶刀過人。
帶刀過人,就是,“只要我足夠快,你就打不到我,我也打不到你”。
邢文博接下來兢兢業業地表演着這個特異功能,他繞人的技術早已在球場上練得爐火純青,甚至已成了本能,一進入那個氛圍,身體裏的蠢蠢欲動就開始覺醒。而這個游戲角色,他一直全點敏捷度,身體前所未有地輕盈靈敏,打破了現實中被束縛的界限,為的就是徹底地放飛自我。
一指軍團仗着自己人多勢衆,一開始還有恃無恐,覺得随便往外扔技能都能把這倆砸死。然而,邢文博才繞了不到一分鐘,就快把他們繞瘋了。
那種感覺,大概就是拿手/槍瞄準一只嗡嗡飛舞的蚊子,千言萬語彙為三個字:打不中。
邢文博正在衆人的哀嚎中游刃有餘,終于入場的魔騎士夜淩一劍揮出,一片火焰轟然席卷大地,邢文博一驚,連連後退,最後再一個後翻滾,及時退出了夜淩的技能範圍,但衣角還是沾了點火星,生命值緩緩下降。
一身閃亮铠甲的夜淩單手提着劍柄,劍尖指地,一步步走上前來。邢文博一看這氣場,就知道這人不好對付。
魔騎士是魔攻和物攻雙修的近戰,同時具備中短距離範圍技能,能打能扛,操作簡單易上手,清小怪尤其方便,要是怕死,就使勁點防禦往肉盾方向發展,是刷迷宮和下副本最受歡迎的職業,和走哪被嫌到哪的黑魔法師是兩個極端。
夜淩不怎麽用位移技能,也不像一聲呼嘯那樣急吼吼地追着邢文博的屁股跑,他只是沉穩、緩慢地步步逼近,一點一點壓縮邢文博的有效活動空間。
夜淩不僅将自己的技能鋪排得有條有理,還不忘指示隊友們怎麽放技能。《自由大陸》有一個比較坑爹的設定是攻擊對隊友不免傷,這就很刺激,無腦亂來的話是有可能搞死隊友的。
本來亂成一鍋粥的一指軍團在夜淩的帶領下一個接一個釋放技能,一個接一個地圖炮把斷天崖這片黃土平地陸續鋪滿,邢文博動作再快也不能完全不沾地,對面把這場圍毆玩得跟掃雷一樣,就是要逼得邢文博除了雷區再無立足之地。
邢文博形勢危急,一指軍團感到勝券在握。
這時,一指軍團有個打醬油的玩家“菠蘿炒雞”發現他們另一個大佬吉娃娃從頭到尾都沒出手,站在一邊看戲看得巋然不動,忍不住好奇道:“吉娃娃,你怎麽不上啊?”
吉娃娃無辜地甜甜一笑,“我看夜淩哥很厲害啊,應該很快就能贏啦~我反正也沒什麽輸出,你們加油吖~”
戰場裏的夜淩聽到了這話,要不是忙着打架,肯定怼回去:明知自己沒輸出你幹嘛來了。
菠蘿炒雞想了想,這道理沒毛病,萌妹說什麽都是對的,便一個轉身又全身心地投入戰場了。
菠蘿炒雞一走,吉娃娃的視線又移開了,專心致志地繼續關注躲在邢文博身後的溫鶴。
她等着溫鶴出技能。
溫鶴一邊配合着邢文博的表演不停走位,一邊觀察地形,選擇最佳的技能放置點。不遠處那道執着的目光,他一直感受得到。
可是邢文博不能再等了。溫鶴揚起法杖,嘴唇張合,開始吟唱。
吉娃娃睜大眼睛,水晶球漂浮在她面前,瑩瑩發亮,随時待命。
溫鶴輕聲念出咒語。
“I celebrate myself, and sing myself,And what I assume you shall assume,For every atom belonging to me as good belongs to you.I loafe and invite my soul,I lean and loafe at my ease observing a spear of summer grass……”
溫鶴的傳說,一指軍團上下都聽過N遍,主要是聽第一受害人一聲呼嘯叨叨的,總之大家都知道,溫鶴是個會主動吟唱、走法術暴擊流的自然系召喚師。此時看到溫鶴邊位移邊吟唱,吉娃娃毫不意外。
她在耐心等待時機。黑魔法師要使對方的法術技能無效化,必須等對方的技能釋放完畢,并且自己正确分辨對方的技能類型後再使出針對性的黑魔法。99.99%的黑魔法師都是菜雞,就是因為缺乏這種精準的判斷力,沒這頭腦,還不如去玩魔騎士無腦站樁。
吉娃娃越等越覺得不對勁。
溫鶴這段吟唱也太長了。
“I believe in you my soul, the other I am must not abase itself to you,And you must not be abased to the other.Loafe with me on the grass, loose the stop from your throat,Not words, not music or rhyme I want, not custom or lecture, not even the best,Only the lull I like, the hum of your valvd voice……”
有人試圖繞過邢文博打斷溫鶴的吟唱,但邢文博锲而不舍地守護在溫鶴身前,一旦察覺溫鶴靠自己的走位避不開,邢文博會幹脆撲過去,以自己的身體擋下那一擊。
然後骨碌碌翻滾在地,單腿跪起的同時抽出一瓶紅藥水,幾口灌下,瓶子一甩,砰地濺碎一地。
繼續戰鬥。繼續吟唱。
“And limitless are leaves stiff or drooping in the fields,And brown ants in the little wells beneath them,And mossy scabs of the worm fence, heap’d stones, elder, mullein and poke-weed.”
溫鶴吟唱完最後一個音節,一陣沉悶的隆隆聲在衆人腳下響起。
地動山搖。
吉娃娃看着眼前的場景,一點點張大了嘴。
這不是普通的召喚技能。這是……場景召喚!
作者有話要說: 技能“自我之光”咒語中英對照版——
I celebrate myself, and sing myself,
And what I assume you shall assume,
For every atom belonging to me as good belongs to you.
I loafe and invite my soul,
I lean and loafe at my ease observing a spear of summer grass.
我贊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
我所講的一切,将對你們也一樣适合,
因為屬于我的每一個原子,也同樣屬于你。
我邀了我的靈魂同我一道閑游,
我俯首下視,悠閑地觀察一片夏天的草葉。
I believe in you my soul, the other I am must not abase itself to you,
And you must not be abased to the other.
Loafe with me on the grass, loose the stop from your throat,
Not words, not music or rhyme I want, not custom or lecture, not even the best,
Only the lull I like, the hum of your valvd voice.
我相信你,我的靈魂,但我絕不使別人向你屈尊,
你也不應該對別人自低身份。
和我在草上優游吧,松開你的嗓子,
我不需要言語、或者歌唱、或者音樂,不要那些俗套或一番演說,即使是最好的我也不需要,
我只喜歡安靜,喜歡你的有調節的聲音的低吟。
And limitless are leaves stiff or drooping in the fields,
And brown ants in the little wells beneath them,
And mossy scabs of the worm fence, heap’d stones, elder, mullein and poke-weed.
無窮無盡的是僵枯地飄落在田地裏的樹葉子,
和葉下小孔裏的棕色的蟻,
是蟲蛀的藩籬上面的苔薛、亂石堆、接骨木、毛蕊花、牛蒡草。
摘自《草葉集》,“自我之歌”,BY惠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