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鸩止渴

第10章 豁然開朗

裘亦熙乍聽到只覺得顧楠寒莫名其妙，但是當他無意中瞥見了桌子上的抑制劑時，仿佛突然明白了一切。他頓時如五雷轟頂，腦袋宕機了。

完蛋了。

為什麽好巧不巧是被這小子看到！

顧楠寒看裘亦熙低着頭，沒有回應，心情愈發不爽。他正想出言催促，卻發現自己手掌下的皮膚居然正在發抖，對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連嘴唇都白了。

不會吧，只是被自己發現生活不檢點，居然會讓“惡鬼”這麽動搖嗎？

顧楠寒原本盛氣淩人的氣焰瞬間收斂起來，甚至有點慌了。

他吞吞吐吐地說：“呃，我不是在責怪你，只是……”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裘亦熙突然打斷他的話，然後移開視線，“什麽omega，你在說什麽？”

顧楠寒萬萬沒想到，經過一番思想掙紮，裘亦熙想出的解決辦法竟然是——裝傻。

他的怒氣像是被火星點燃，瞬間引爆，“桌子上放着那麽多抑制劑，房間裏還有omega發情的信息素，你說你不知道？！”

“抑制劑是幫朋友買的，還沒帶給他。至于信息素，只不過是香薰而已，你聞錯了。”裘亦熙嘴硬。

“胡說，你這種性格怎麽可能有朋友！”

“……我早晚有一天把你小子宰了。”

裘亦熙知道，如果這時候順着顧楠寒的臺階下，承認自己把omega帶到了房間裏，以對方的性格肯定會追問那個omega是誰。

HM裏一共就兩個omega，只要稍微一考證，就知道自己在撒謊。

到時候形勢只會更加被動。

雖然裝傻不是個好方法，但起碼死無對證，就讓顧楠寒猜去吧。

“說完了嗎？你還要在我房間裏呆多久。”裘亦熙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裘亦熙，你最好祈禱我抓不住你現行。”顧楠寒眼裏像是藏着笑，仔細看又像是沒有，每一個字都從牙縫裏硬生生擠出來。

裘亦熙意識到，顧楠寒是真生氣了。

alpha生氣的時候，往往會下意識釋放自己的信息素，就像是健壯的公羊，向對手展示自己自滿的雙角。

顧楠寒此刻也不例外。

突然被濃烈的木質香味包裹，裘亦熙猝不及防，身體猛地晃了下。

他的發情期沒有過去，此刻聞到alpha的信息素，小腹驟然升起一股熱意，從尾椎酥酥麻麻的攀上脊髓。

開玩笑的吧？裘亦熙睜大眼睛。

裘亦熙咬緊下唇，壓住幾乎脫口而出的喘息。他看着顧楠寒的臉，盡量保持平靜，但周圍一切聲音和畫面都漸漸變得模糊，黏黏膩膩，像是某種膠質物。

我清醒一點啊！

總不至于在顧楠寒面前發情……

顧楠寒原本正在氣頭上，但看到裘亦熙眉頭緊鎖，臉頰肉眼可見的一路紅到脖頸，突然有了片刻遲疑，“怎麽了……”

他剛想伸手去碰裘亦熙的皮膚，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出了房間，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有點懵，仰起頭看裘亦熙。

“慢走不送。”裘亦熙努力壓住自己顫動的聲線，“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顧楠寒不服氣的抗議，随着Alpha信息素漸漸淡去，裘亦熙總算能呼吸了。

他狠狠嗆幾口，氧氣重新充盈大腦，就像一尾脫水的銀魚。

為什麽遇到顧楠寒總搞的這麽狼狽？

就因為他是alpha嗎？

真是克星。

裘亦熙深吸一口氣，捂住眼睛，狠狠栽進電競椅裏。

此後幾天，顧楠寒沒有再來裘亦熙眼前晃悠，不知道天天在幹些什麽。

臨近隊內選拔賽，分組、選裁判、維護設備……各種工作忙得裘亦熙不可開交，于是他也把顧楠寒暫時抛到腦後了。

不過路過訓練室的時候，他倒是看見了阿竹和炸彈。

這半個月來，阿竹沒日沒夜的縮在訓練室裏打游戲。他成天佝偻着背，手指飛快敲擊鍵盤，按得噼裏啪啦響。裘亦熙幾次從他旁邊走過，他都不曾回頭看一眼。

哪怕是深夜，裘亦熙起床喝水的時候，都能看到阿竹裹着毯子，蹲在電競椅上看顧楠寒的比賽光盤，光線把他蒼白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在那無人的夜晚，阿竹的身影顯得格外寂寞。

裘亦熙喝了口咖啡，無聲地走到二人身後，“有什麽想法了嗎？”

“隊長！”炸彈立刻驚喜地回過頭，像只金毛似的圍着裘亦熙打轉，“你怎麽來了？最近辛苦了，一直看不到你的影子！”

阿竹不擅長說話，只是低着頭，撚了撚自己過長的劉海。

“你在陪阿竹訓練？”

“那可不，我絕對不會讓Boring那個混蛋入隊的！！”炸彈握緊拳頭。

“那，找到應付的方法了嗎？”

“不愧是隊長，你提到的光盤，我們反複看了幾十遍才恍然大悟！實驗了無數次，現在已經萬無一失了！”

裘亦熙聽罷，心情複雜。

一方面，“極致一閃”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如果被破招了，總歸會讓人失落；然而另一方面，如果阿竹代表HM擊敗了顧楠寒，其實也是彌補了大家當年秋季賽的遺憾。

“Boring那混蛋，這幾天都不怎麽勤奮訓練，一直勾引我們隊的兩個omega，三個人言笑晏晏的。”炸彈嗤之以鼻，語氣帶着他自己都難以察覺到的酸，“這才來幾天啊，就饑渴成這樣了，所以說alpha就是不行！敢輕敵，等着被揍趴吧！”

顧楠寒居然還沒放棄嗎？

裘亦熙知道，顧楠寒纏着兩個omega，并不是因為饑渴，而是執着于找到自己的把柄。

然而他是不可能找到的。

因為這件事從頭至尾就和那兩個omega沒有關系。

想到顧楠寒吃癟跳腳的樣子，裘亦熙心情難得舒暢。

“哎，隊長你去哪？”炸彈在背後喊他。

裘亦熙笑道：“去看看饑渴的alpha。”

一只腳已經踏出房門，裘亦熙忽然又想起什麽。他便停下來，轉過了身子。

“不過……”裘亦熙忍不住提醒道，“你們是不是把精力過于放在顧楠寒的薩米爾上面了？”

“什麽意思？”

裘亦熙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麽，杞人憂天嗎？畢竟薩米爾顧楠寒是唯一的殺手锏，從未缺席過。

“……沒什麽，就當我多心。”

顧楠寒不難找，幾番打聽後，裘亦熙在休息室找到了人。

“好酷！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哪裏可以買得到？！”

“已經絕版了，我提前半年預定的，這個面具可以打開哦。”

“哇！cool~~~”

顧楠寒咋咋呼呼的聲音隔十幾米都能聽得見，他和一位男性omega在一起，對方正給他展示，自己新買的全球限量版鋼鐵俠手辦。

“然後這裏可以發光，只要按……”那omega興致勃勃說到一半，忽然注意到裘亦熙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旁邊，瞬間臉色大變。

他騰的一聲站起來，吞吞吐吐地說了句：“隊長……早上好。”

“早。”

裘亦熙看向顧楠寒，顧楠寒卻視他為空氣似的，仍舊悶頭研究着全球限量的鋼鐵俠手辦。

果然還在賭氣。

“不用緊張，對了，這個給你吃。”裘亦熙試圖安撫那個omega，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零食，塞到他手裏。

“是什麽呀？”那omega眼前一亮。

“咖啡糖。”

“……”我就知道。

看顧楠寒還是沒反應，裘亦熙輕咳了一聲，親手撕開一刻糖果的包裝，遞給他，“某人要不要？”

顧楠寒沉默了一會，然後忽然擡眼看他，看着看着，總算大笑起來，“吃這個會不會和你一樣，咖啡因中毒啊？”

“愛吃不吃！”裘亦熙青筋暴起，正想收回手，卻被一把鉗住了手腕。

裘亦熙猝不及防，就這樣被顧楠寒的手牽引着，把那顆糖喂到了顧楠寒嘴裏。

“好苦！”顧楠寒抱怨道，臉皺得像包子。

顧楠寒叼走糖果的時候，柔軟的嘴唇不小心擦到了裘亦熙的指尖。裘亦熙悄悄撚了撚手指，心中有說不出的異樣。

那位omega站在旁邊，視線在二人之間逡巡，忽然噗嗤一笑，說出了驚人之語：“隊長和Boring，沒有他們說的關系這麽差啊，不是還挺要好的？”

“你從哪看出來的？！”裘亦熙立刻反駁道。

“哈哈哈哈哈哈很遺憾猜錯了，我很讨厭這家夥的。”顧楠寒笑着說，然後轉向裘亦熙，“所以呢，來找我總不會是想我了吧？”

“……聽炸彈說，你這幾天都沒好好訓練，你知道後天就是隊內選拔賽吧？”

“知道啊，但要勞逸結合嘛。”

看顧楠寒沒心沒肺傻樂的樣子，裘亦熙很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極致一閃’有很多方法可以針對，你打了這麽多次，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你太輕敵了，阿竹好歹也是HM正式選手，這半個月一直……”

“後天的比賽，我會贏。”

顧楠寒笑着打斷裘亦熙的話。

他眨眨眼睛，深棕色溫暖的瞳仁裏，像是千年的樹脂包裹着一點光芒。

狂妄又自大，傲慢又無禮。

裘亦熙對他深感不快。

但更讓人不快的是，裘亦熙覺得他并沒有在說謊。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顧楠寒說。

“呵，是嗎？”顧楠寒插着兜，靠在牆上，“那這件，更重要的事，有沒有什麽進展？”

顧楠寒的笑容就這麽僵在臉上，他嘴角慢慢放下來，眼神幽怨地看向裘亦熙。

絲毫沒有進展。

顧楠寒用幾天時間，和兩個omega搞好了關系。又通過某些方式，成功聞到二人的信息素。

但沒有一個，是那種柚子奶香的味道。

此外，兩人也都不在發情期。

而基地因為實行疫情管控，不允許無關人員出入，所以也不可能是外面的omega。

難道，那個味道真的只是香水或者香薰？抑制劑是給朋友買的？

真相怎麽可能會是如此蹩腳的借口啊！

顧楠寒郁悶的時候，那個omega小哥無意中看了眼表，突然急忙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不好意思，先走了，我要去醫院開點抑制劑。”

顧楠寒看着他收拾，仰面靠在椅子上，随口問了一句：“為什麽之前不幹脆多買點，儲存起來多方便。”

“抑制劑保質期只有五天，提前買也沒用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顧楠寒慢慢坐了起來。

保質期只有五天？那裘亦熙的抑制劑，必然不會是給朋友買的。

他的思緒忽然間豁然開朗——

這五天裏，基地裏有人在發情，卻不是已知omega中的任何一個。

唯一的解釋是，基地裏還有別的omega。

那麽最可能的人選是……

顧楠寒看向旁邊的裘亦熙，先是難以置信，随後露出一個找到樂子的笑。他虎牙微微用力，直接咬碎了含在嘴裏的咖啡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