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鸩止渴

第1章 兩看相厭

頭頂巨大的“危”字閃爍。

五道劍光落下，裘亦熙操縱的Ball被一擊斃命。不僅如此，右上角隊友的頭像也全部變成了灰色，複活倒計時開始。

他們居然被一個新人……團滅了？

雙方高地都已經掉點，對面的兵線還在，足夠一波推翻水晶。

勝負已定。

“他做到了！！！！”

《巅峰對決》全國秋季大賽上，解說歇斯底裏的聲音撕破空氣，他的尾音都因為激動劈了叉一般，帶着久久不停的顫音。

“Boring選手用‘極致一閃’團滅了對面所有人！！！足以被計入聯賽歷史！！！”

觀衆全場陷入瘋狂，瞬間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幾乎掀翻屋頂。

“Boring這個不到19歲的年輕人，用出了賽場上幾乎不可能實現的特技！！可怕的新人！”

“而且這個名為‘極致一閃’的連招，甚至是他的對手，Ball-裘亦熙獨創的技能！”

“挑釁的意思已經格外明顯了！”

……

觀衆的呼聲，解說的尖叫，游戲的語音，自己的喘息聲……裘亦熙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

他那一刻像是沉入了一片茫茫雪原，一切感官都變得鈍化，仿佛時間被無線拉長。

他那時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可惡，為什麽賽場的燈這麽亮？像是手術臺上的無影燈，直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裘亦熙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熾熱，他被現場閃耀的燈牌和不停變色的大熒幕，晃得幾乎要吐出來。

為什麽？

明明所有人都拼盡全力了，為了這次秋季賽沒日沒夜訓練，他的小指至今都隐隐作痛，就是為了沖擊冠軍，圓隊長退役前最後一個夢。

結果卻被一個新人……開什麽玩笑。

裘亦熙下意識看向本次比賽對手，因為被擋板擋着，他只能看到一頭張揚的紅發。

那紅發熱烈，狂妄，有着能撕碎一切的能量。就像它的主人。

“Ball！！！”突然，一聲嘶吼強勢地撕開了裘亦熙的神經，“已經複活了你在幹什麽？！”

裘亦熙驟然轉醒。

訓練室裏很安靜，只能聽見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如此急促，仿佛趕着去投胎。

電腦沒有關，大大的“victory”晃得人眼睛疼。

讓人不快的夢使裘亦熙一陣眩暈，他強忍着撐起身子，肩膀上的隊服随之滑落下來。黑紅相間的隊服上，隊徽格外惹眼，不知道是誰趁他睡着幫他披上的。

裘亦熙深吸一口氣，這才察覺到自己身體升溫，汗滲透了薄薄的白色襯衫。

他按住小腹，小腹像是揣了塊烙鐵，燙得驚人。癢和酸混合在一起，順着尾椎湧上腦海。

發情期真煩。

裘亦熙用力拉松領口，在心底罵道。

裘亦熙臊得紅了臉，他忍住嗚咽，指尖顫抖地抄起桌子上的抑制藥片。一片不管用那就五片，五片不管用那就一把，他暈乎乎的将藥片倒了滿手，也不管倒了多少，就着大口大口的咖啡就吞進了喉嚨。

伏在桌子上戰栗了好一會，體內的躁動才總算褪下去，他眼底一片混沌。

是的，裘亦熙是一個omega。

因為聯盟保護選手隐私，不會公布性別，裘亦熙在微博簡介上又自稱Beta，所以這件事只有少數隊友知道。

本來這個時代，AO早已平權，Omega只要定期去醫院買一個Alpha的臨時“咬痕”，日子就沒什麽不便了。

但是裘亦熙卻從來不這麽做，硬是靠着抑制劑和抑制藥片度日。

一年多下來，藥效越來越差，他的服藥量也越來越大。

看着那一把一把的藥片，從前隊裏的王哥忍不住對他罵：“你就吃吧，吃死你算了！”

裘亦熙則只是淡淡的低垂下眉眼，一邊操縱角色發動攻擊，一邊說：“放心吧，不死你宿舍外邊。”

沒人知道他如此固執的原因。

裘亦熙搖搖桌子上的杯子，發現咖啡沒有了。他剛一起身，誰知竟像是踩在棉花上，腿簡直不是自己的，趔趄幾步差點栽倒。

死也得死咖啡機邊上。

裘亦熙咬咬牙，硬是拖着發木的腿走出訓練室。

在狹長的走廊裏走了幾百步，裘亦熙忽然注意到，前面有兩個年輕的小孩蹲在牆根，用手機在看電視劇。

兩人約摸十五六歲，應該是青訓營的孩子。

“咱還是回去吧！現在是訓練時間，要是被‘惡鬼’看見，指定沒咱倆好果子吃！”

“你急什麽，這集都沒看完呢！”

“我真的怕，我現在看見隊長那張臉，兩腿都打顫。”

“真沒出息，‘惡鬼’忙着呢，哪有時間來訓練室這邊。今兒個可是大日子，Boring已經到了！我才看見他提着行李去宿舍那邊！”

裘亦熙聽到這話，頓時如鲠在喉。

另一個沉默了一會，然後湊得更近了點，問道：“你說，Boring為啥要付大量違約金和MNT戰隊解約，然後來咱這？”

“我也不懂，他這人瘋瘋癫癫的，誰能懂瘋子的想法？”那孩子緊盯手機屏幕，咬着拇指指甲，“要我我絕對不來，看看咱戰隊最近的那個戰績！網上都叫咱，什麽來着，對，‘扶不起的老狗’！”

“你說誰是‘扶不起的老狗’？”嚴肅低沉的聲音在二人頭頂響起。

他們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彈起來，抖着嗓子喊了聲：“隊，隊長！”

二人猶豫着擡起頭，看到裘亦熙沉着臉色，心底直叫完蛋。

裘亦熙長得很漂亮，五官精致，眼睛大而狹長，眼尾卻微微上挑，是極具東方韻味的好看。雖然HM以前最好成績只拿過亞軍，但贊助、粉絲絕對不比冠軍少，裘亦熙和前隊長的臉，功不可沒。

但與之相對的，是他極為嚴厲、不近人情的鐵腕管理，人送外號“修羅惡鬼”。因此HM是聯盟所有隊伍中最講規矩，訓練最苦的。

“現在應該是訓練時間吧，你們在幹什麽？”裘亦熙冷冷地問。

“我們……”倆小孩就像是沒寫作業被老師逮個正着的學生，都快哭出來了。

“加訓三小時。”

“是！”

“張弛，劉仁，不要偷懶，這三小時我會跟教練親自确認。”

倆小孩瞬間瞪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了。膽子大的那個猶豫片刻，試探着問道：“隊長，您，您居然知道我們叫啥名字？”

“有什麽生僻字我念錯了？”

“沒有沒有！”

“好好訓練，狗崽子們。”裘亦熙居高臨下，拍了拍其中一個的腦袋，“扶不扶得起來，現在說未免太早了。”

“是的！啊，您走好！”

送走裘亦熙，倆小孩提到嗓子眼裏的心總算吞了回去。一個不停地拍着胸口，另一個則捂着被裘亦熙摸的腦袋，忍不住紅了臉。

“你臉紅什麽啊！噫，真惡心！”

“不是！”他立刻争辯道，“我就是擔心隊長！他好像沒睡飽，精神不太好！”

對方聽罷，聳了聳肩，“當然睡不飽，Boring今天要來，能睡飽才有鬼。他跟咱們HM隊有世仇，咱隊長最煩他了。”

那場比賽的後續，全國都知道了。

微博上各種熱搜輪番轟炸了三天，圈外人還以為被誰包了場——

HM前隊長帶着遺憾退役，王牌沒了，正式隊員也都紛紛解約，另謀高就。戰隊成績一落千丈，許多粉絲不堪這丢人的戰績，甚至脫粉回踩。

如果僅僅如此，裘亦熙還不至于和Boring結下梁子。

電子競技，菜是原罪。技不如人，怨不得別個。

但關鍵是那場賽後的新聞發布會——

“哈哈哈哈哈哈沒什麽感覺啊，八強贏了要有什麽感覺嗎？”

“對手？要我說，也就Ball還不錯。”

“我早晚有一天要讓Ball輔助我試試。”

“比賽前一天幹了什麽？去酒吧和朋友……啊，這是可以說的嗎？”

要不是裘亦熙攔着，脾氣火爆的隊友幾乎要上去揍顧楠寒。裘亦熙冷冷地在臺下看着他，顧楠寒也視他人如無物，眼神意味深長地凝視着裘亦熙一人，仿佛在享受着他的不快。

Boring魔性的笑聲，拽上天的發言，直接能出道的陽光奶狗容貌……讓這場賽後發布會直接出圈，在b站上有了2000多萬的播放量，成就了無數火遍大江南北的梗。

網上掀起了一陣Boring狂熱，很多根本不懂電競的年輕小姑娘都入了坑。

但是，電競圈內卻頗有微詞。

不到19歲，新人，第一次參賽，不尊重前輩，侮辱電競精神，五毒俱全。

種種罪狀，讓Boring狂熱粉絲與黑粉齊飛，有他的地方就有紛争的漩渦。

然而，就是如此看不上HM戰隊的Boring，如今卻從排名第一的MNT戰隊跳槽到跌入谷底HM，不知道這小子在打什麽主意。

想到這時，裘亦熙總算看到了咖啡機。

他精神放松了一點，走進一些，将随身攜帶的1000ml的玻璃瓶怼到出水口，還沒來得及按下開關，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他立刻擡起頭，然後突然慢慢睜大眼睛——他還看到了一頭紅發。

熱烈，狂妄，仿佛能吞噬一切。

和比賽那天，一樣紅的頭發。

作者有話說：

隔壁預收大家別忘了看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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