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押注
進城的時候, 楚越也說過空了帶她在梁上城裏轉轉。
林秀其實并沒當真。
作為一國之君,尤其前不久才丢了正事離了宮月餘之久,如今一回來, 定然是奏折堆積如山,別說出宮, 就是能有時間一塊兒吃個飯恐怕都是奢侈。
方才不僅一起吃了個飯, 現在還說要陪她出宮。
林秀驚愕的張了嘴,“你說真的?”
楚越好笑的看着她:“還能有假不成?”頓了頓, 他問道,“還是說, 在你的心裏朕就是個言而無信之人?”
“不不不,陛下金口玉言, 一言九鼎。”林秀頓時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那行, 讓雨晴帶你換換衣裳,咱們一會兒就出宮。”
候在一旁的雨晴立馬小布移了過來随侍在林秀身側,林秀便随着她去了後頭, 在轉過屏風後,她扭頭說道:“不如叫上我大舅他們?”
楚越心裏是不想的。
難得沒有人跟着,他還想好生跟小姑娘培養培養感情, 免得以後宮中人多嘴雜,小姑娘賣不開面子跟他生分起來, 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但顧忌着她心裏惦念着, 若是不讓她親眼見着, 只怕放不下,只好應下。
“行,我讓嚴大去通知他們。”
林秀這才滿意的去換了衣裳。
她是很相信楚越的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但坐在人聲沸鼎的茶館樓上,已經喝了兩壺茶後,她不得不開口問道:“說好的人呢?”
說好的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呢?
楚越側了側臉:“啊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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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大板着臉守在門口,聞言擡了手,“回主子,屬下已讓人通知過了,幾位大爺許是初到梁上城,約莫不大适應。”
楚越立馬看向林秀,“你瞧,再等等吧。”
林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門邊的嚴大,不雅的翻了個白眼。
不大适應。
這是啥?
她大舅二舅跟她大哥都是再老實巴交不過的人,每日雷打不響的起得早睡得晚,跟雞打鳴似的,尤其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會越發睡不安寧,她找他們出來,又咋會耽擱?
這主仆兩個扯謊都不知道打草稿。
楚越當沒看到一般,指着外頭的各色林立的店鋪跟她介紹:“你瞧,那對面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銀樓,旁邊的糕點鋪子據說祖上也是宮廷禦膳房出來的,一道白細糕亮如白雪,細膩如女子肌膚,輕咬久留香,味道獨特,十分得女子們喜愛……”
楚越如數家珍一般,從銀樓到糕點再到胭脂水粉、布衣香囊,俨然一個梁上城老手。
林秀聽得滿臉糾結,不得不感慨,:“陛,陛下真是知之甚深。”
還要說話的楚越頓時閉了嘴。
他這是為了誰啊?
想他為了讨好小姑娘,連奏折都推了不少,特意讓嚴大給他收集了不少讨好小姑娘的法子,就為了讨人歡心,惡補了這城裏所有小姑娘會感興趣的地方,還沒勾得小姑娘對他崇拜不已,就迎來了林秀一臉的震驚不可思議。
不對啊,小姑娘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她不應該是滿臉羞澀,臉紅心跳的看着他?
“那個……我的意思是,是……”林秀說完後也後悔了,想要挽救一下,她咋能說楚帝一個堂堂男子漢了解這些女人家的東西呢。
絕對不行。
楚帝真剛毅的。
“秀丫頭!”樓道裏,“咚咚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沒一會兒,朱大舅兩個和林康幾個走了上來,還沒坐下,朱陽就沖在了前頭,跑到林秀跟前兒道:“秀丫頭,這茶館下頭在押注!咱們也去押幾注吧。”
“啊,”
“二弟!”朱大舅忙喊了他一聲,面向楚越施了禮:“陛下,小人二弟無禮了,還請陛下見諒。”
朱陽被他一喊,這才從興奮裏回了神兒,正要朝楚越行禮,楚越已經虛扶了手,面色和煦的說了起來:“舅舅不必多禮,方才你說的押注是甚?”
說起這個朱陽就一臉笑,他也是個豁達心寬的人,楚越說不讓他拘禮他就不拘禮,一屁股坐下後就說了起來:“你們在上頭是不知道,我們方才在過來之前,聽進茶館的人偷偷說,這裏押了一個注,好些貴女千金都下了。”
貴女千金?
林秀跟楚越對視一看,她好奇的問道:“這是湊啥熱鬧呢?”
她還沒聽說過貴女們有押注這愛好了,梁上城裏的貴女們不是大都自持身份麽,這個個身家不斐的,還指着押注掙銀子不成?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朱陽笑嘻嘻的,他們方才也只是巧了聽了一耳朵,結果一問,倒問出了個讓人意外的。
當時他問的那人偷偷摸摸的看了他一眼,随後一臉神秘的告訴他,這茶館是靠着淮安侯府賴家的,昨兒楚帝回城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還有從宮中傳來的消息,說是陛下迎回來的這位皇後只是個不足及笄的女娃娃,消息一出來,城裏人們都驚訝了。
這也太小了吧,要知道陛下可是足足有十八了,正是年富力強、氣血旺盛的時候,要是等這女娃長大,那要啥時候才能洞房?
可別把他們陛下給憋壞了啊。
這不,說書的當晚就編了一段,其後就有人做了莊,就賭帝後二人何時能圓房!
跟風湧進來的人無數,有壓等幾年後女娃娃及笄後,也有人壓圓不了,指不定過兩日陛下就納了後宮,身邊有了窈窕佳人相伴,那時,還能記得這女娃不成?
來押注的貴女千金們壓的就是後者。
朱陽磨着人跟着去裏頭見識了一番,“你們是不知道,那裏頭人還不少,壓上十兩二十兩的都算少的,那些千金們出手那才叫一個大方,上百倆眼都不帶眨的……”
朱陽滔滔不絕的講着,林秀聽得由一開始的不好意思到面無表情。
有這樣的嗎,聽到拿她圓房不圓房這種事打賭不應該怒火中燒一把掀了賭桌,反而一臉興奮想下場是啥意思?
啥意思!
“咳咳,”朱大舅扯了扯嗓子:“老二啊,老二,說這些做啥,”他瞪了朱陽一眼,打圓場似的跟林秀說,“秀啊,別聽你二舅胡扯,咱們就是去給你摸了摸地,這些人心思不純,都不是啥好的,你該咋辦咋辦,莫手軟。”
“嗯,”林秀嗯了聲兒,直接朝楚越問道:“淮安侯府是……”
“不是個好的。”楚越一錘定音,把跟了他一路,從頭到尾的賴軍師給定了型。
“确實。”
“啊大說今日城中有旦角唱戲,不如我們過去瞧瞧?”楚越提議道,暗想待會兒就讓嚴大跑一趟淮安侯府,讓賴痞子把這地兒給拆了。
敢拿帝後打趣,他這是要翻天啊。
“行,那就去聽戲。”
紫園裏,早有人安排妥當,他們一進去,就有園裏的小厮笑容滿面的把他們迎了進去,裏頭,臺上的花旦已經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
林秀不懂戲,上輩子也只是為了附庸風雅聽過幾場,如今靜下心來聽着戲腔唱了一段民間恩怨,樂得她捧腹大笑,樓下諸人也是,個個吼着喊着再來一段,又拿銀子換了花籃送給了青睐的旦角。
争相追逐,一片吶喊。
林秀也被樓下的追逐感染了一般,手心拍着桌子,拍得手心都紅了,臉上激動得很,楚越看得心驚,忙拉了她的手:“就這麽高興?”
林秀胡亂點着頭。
戲曲并不是只一味的一個腔調,林秀對園子裏的旦角們也知道幾分,知道他們平日裏很是辛苦,不說唱得好壞,就是一個姿勢,一個動作,一個小小的道具都有嚴格的規矩,不能逾越半分,想要被人追捧,那真是臺下十年功,臺上一分鐘。
“啊大,”楚越給嚴大遞了遞眼色,很快,下頭臺上唱報的就唱了起來:“貴客林姑娘送竹雲十個花籃。”
“貴客林姑娘送竹青十個花籃。”
“貴客林姑娘送竹枝十個花籃。”
“……”
唱報的一連把前頭唱那一出的各個旦角,包括當景兒的都沒放過,挨個給送了十個花籃,折合銀兩,一臺戲花了兩千倆紋銀。
臺下争相追逐的老爺們面面相觑,也顧不得你踩我我踩你了,他們紛紛環顧四周,一臉驚奇。
這位一擲千金的林姑娘到底是哪位?
樓上豪氣萬千的林姑娘撐着下巴,連連感嘆:“真是太,太大方了。”
要是有一日,她也能毫無芥蒂的賞賞賞就好了。
楚越抿着唇,輕嗅着清茶,一臉淡然,全然看不出才做了好事的模樣。
貴客林姑娘實在太過低調一直沒出現,下頭在哄鬧了一陣兒後又一臺戲出來了,臺上換了旦角,柔情似水的唱了起來。
沿着路沿,有幾個人匆匆從外頭進來,連頓也沒得頓的直接上了二樓,為首的男子留着兩撇小胡子,模樣瞧着倒是有幾分書生樣子,年紀約摸在而立之年上下,小跑着到了林秀這一桌,陪着笑臉,一撩下擺就要行大禮,口中還直呼:“陛下,陛下,臣來晚了。”
楚越好笑的撇了眼來人,眼裏有些無奈閃過。
這賴賊,還跟他玩上了,指着在外頭他不想暴露身份就能免他的禮,然後他就能打蛇上棍的把茶館的事給推脫掉了?
想得美!
賴雲楓見他沒說話,眼咕嚕轉了轉,施了禮,又讨好的朝林秀道:“這就是林姑娘了吧,真真是清秀佳人,跟陛下乃是天作之合啊。”
“多謝。”
林秀客氣的笑笑,心裏也是嘀咕了起來。
合着名滿天下的楚軍軍師,堂堂剛毅不屈,向來浩然正氣的賴侯爺就是這麽個會溜須拍馬、察言觀色的人?
上輩子,她到底看走眼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