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跟李沉隐在一起的這些年裏,李沉隐是很少提起來關山的名字的。
這算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林逐錦被李沉隐帶回來,他們第一次,林逐錦疼的表情扭曲,身體僵硬的不行,嘴裏還不斷放出來挑釁的話。
李沉隐那時候沒忍住,第一次被人這樣激,脫口就問道:“你在關山床上也這樣?”
林逐錦當時驟然一個翻身,嘴裏呼出來的熱氣撲到李沉隐的耳邊,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在關山那我一直是在上面的,你想知道我什麽樣,不如讓我在上面你來試試?”
李沉隐當然沒讓......
這件事李沉隐是相信的,因為在後來的一些日子裏,林逐錦有時候喝醉了會壓在他身上不起來,嘴裏叫着關山,真的去扒他的腿要去上他。
林逐錦跟李沉隐這次的争吵,使他們之間的關系降至冰點。
李沉隐這幾日都沒在卧室住,林逐錦耐心耗盡,也出了門。
汪斂清打開門的時候,看見林逐錦臉上的表情,噗嗤一聲不厚道的笑出了聲。
“你家好好先生終于把你這個惡毒後媽趕出門了?”汪斂清揶揄道,他還以為是林逐錦跟李斯宸又鬧出了什麽幺蛾子。
林逐錦這時候實在沒心情跟他開玩笑,他把汪斂清推開,往沙發上一坐,往後仰去,嘴裏嗤笑一聲:“好好先生?你那是沒見過他發火,這人悶騷的要命。”
“到底怎麽了?”汪斂清坐在他對面問道。
“還不是因為....”林逐錦說到一半不說了,他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似的,轉而盯着汪斂清:“這事你得負責,他不是你非讓我去酒吧看那個男孩,我也不會被告狀到李沉隐那裏去。”
“你跟李沉隐之間的問題,是你去不去看那男孩的事嗎?”汪斂清看這位又蠻不講理嘴臉,嘴裏立馬開始撇清。
“李沉隐這幾年對你不夠好?你自己天天幹的什麽事,關心體諒過他的心血一點兒嗎?這麽多年了,人家難免心寒。”汪斂清一臉的語重心長。
“啧,你不明白,他對我好是好,但是怎麽說呢,就沒有一點信任和尊重。”林逐錦想了想嘴裏又補充道:“而且,他們家裏對我也那樣。”
汪斂清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說道:“尊重?我的林公子,李沉隐把你從那個拍賣現場帶回來的時候,他抱着你,你當時磕了藥,嘴裏還沖着人家喊着你一夜最少兩百萬,你讓人家怎麽尊重你?”
林逐錦吧嗒一下就把手裏剛剛端起來的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上,嗓音裏壓着微怒:“我再說一遍!我當時不知道穆琛給我的那杯酒裏摻了東西!”
外面的天突然陰沉了下來,一陣風進來,帶來幾分涼意。
汪斂清站了起來,起身去關上窗戶,林逐錦的聲音從後面響起:“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信,我當然信你。”汪斂清轉了個身,臉上吊兒郎當開玩笑似的表情也收了個幹淨。
“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比你想象的要喜歡李沉隐。”汪斂清轉開話題說道:“你沒發現你跟我們出來玩,嘴裏提李沉隐名字的次數這幾年來越來越多了嗎?”雖然大部分是吐槽。
而且,連那樣一張跟年輕時的關山那般
相似的臉,都沒有起來林逐錦如何的波動。
林逐錦怎麽說?林逐錦能說他發現了?他其實心裏後悔那麽跟李沉隐說話,傷了老男人的心,他拉不下臉去求饒道歉?
其實如果林逐錦回憶一下這幾年的相處,他就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他的生活重心在關山的陰影下,在逐漸的轉移,他不斷的惹火李沉隐,然後去哄他,勾引他,跟他上床,哄好了再去惹他,然後哄他,勾引他...
循環往複,并且到達了樂此不疲的地步。
林逐錦能說他後來這些時日裏,每次聽到李沉隐咬牙切齒叫他的名字時候,他下面就硬得發疼。他能說他其實每次看見李沉隐不想被他牽着走,最後還是會被他勾引,眼裏流出那種癡迷的神色時,盡管面上不屑,心裏其實沾沾自喜的要命。
林逐錦什麽沒說,他拿了汪斂清桌子上的一包煙,走到了他家陽臺上,瞧着外面下的細密小雨,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煙。
等到了天色暗下來,雨也大了。
汪斂清都在卧室睡了一覺了,出來發現陽臺上杵着個人,竟然還沒走。
林逐錦聽見聲響,從陽臺出來,陽臺上一地煙頭。
林逐錦說道:“我以後戒煙了。”
汪斂清着他他身後陽臺上還有一明一滅沒踩滅的煙頭的光點,沒有說話。
林逐錦又說道:“我想好了,我一直沒有家庭地位的原因是因為我沒有獨立的經濟能力,只能靠他養活似的,我決定了,我要重新工作,你幫我去聯系顧恒。”
汪斂清腦子一懵,差點兒腿一軟,想求林逐錦別折騰了,這人已經腳步打開門氣勢洶洶的走了,門還甩的可大聲,跟他甩得越響決心越大似的。
過了十來分鐘,又聽見吵鬧的門鈴聲。
汪斂清頭疼的拉開門:“又怎麽了!”
林逐錦吸了吸鼻子說道:“身上都是煙味,他不喜歡,我洗個澡再回去。”
林逐錦一邊說一邊就開始要脫衣服,衣服都撩起來半截又放下了,走到浴室才繼續脫。
林逐錦走的時候又抽了汪斂清一把傘,說外面下大了。
林逐錦打着傘在關山的墓碑前,盯着馬上笑容柔和的臉看了很久。
他蹲下去,手指伸出來,沿着墓碑上刻出來的關山的名字一路沿着摸:“老師,我上次跟你說過的,我結婚了,你知道吧。”
“唉,你都不知道他多煩人,衣服要我扣到最上面的扣子,不準在他面前說髒話,不能在他面前抽煙,不能在客廳亂脫衣服,我以前愛穿的那些衣服,在他面前穿過一兩次而已,他直接氣的在院子裏一把火給我燒了,還要讓我看着燒,你說他是21世紀的人嗎?誰受的了跟他這樣的一起生活啊?現在還要跟我鬧分手,你說我會害怕他分手嗎?我都巴不得了”
“還有他那個兒子,整個老古板生了個小古板,天天不是跟我拉着臉怄氣挑釁我,就是坐屋裏做數學題,還自己要求報補習班,你說我那時候天天學都不想上,他還要求自己加課,你說他怎麽想的?”
雨水順着墓碑一路滑落下來,林逐錦的食指通紅,沾着雨水一路滑到手掌心,他的手最後停頓在石刻的關字上又重重的滑下來。
黑色傘将他整個身子籠罩在裏面,他蹲在那裏,雨滴打在傘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響。
時間停頓了很久,他才像做錯事的孩子般接着說:“對不起老師,我撒謊了,他其實...他其實也沒有那麽不好。”
“我有點不想放過他。”他擡起來眼,補充道。
可能不止一點。
“我以前答應過你好好生活,沒有做到,我以後做到好不好?”
李沉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外面打了一聲悶雷。
他眉心一皺,看了一眼管家問道:“他幾點出的門?”
管家回道:“早晨就走了,出去一天了。”
李沉隐有些心緒不寧,忽然又問道:“今天是多少號?”
“11月15日。”
李沉隐站起了身來,吩咐司機出門。
十一月十五日,關山的忌日。
林逐錦看見李沉隐的車的時候,他剛走出了墓園。
林逐錦手拿着傘,那輛黑色的商務車的車燈明晃晃的照亮他前方的那條路。
他突然就把手裏的傘丢掉了,直愣愣的站在那裏盯着車。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水打了個濕透,貼在衣服上,在十一月的冬季,林逐錦手腳霎時冰涼。
他在心裏默數,一,二,三...
數到第七個數,終于如願以償的聽見了那聲開車門的聲音。
李沉隐下來了。
有人打傘的小孩兒,才會在雨天肆無忌憚的丢掉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