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跳
從音樂教室在的那棟樓出來, 到高二的教室,要穿過一條林蔭小道。
深深一開始是和周霆并排走,走着走着,周霆就發現身邊人不見了,又不動聲色的退回去放慢腳步。
兩個人沉默着走了一會兒,深深抿了抿唇, 打破沉默:“周霆。”
“嗯?又怎麽了?”
“音樂教室的電閘, 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周霆提起腳步一僵,不耐煩道:“你管那麽多幹嘛!”
深深張了張嘴,總覺得有點奇怪, 還想再問,周霆挑挑眉:“啰裏啰嗦!”
語氣兇巴巴的, 成功讓深深閉上了嘴。
下晚自習後, 李月明沒騎自行車,挽着深深的手一起乘公交。
李月明已經知道了周老師找深深過去, 是要在校慶上給話劇做鋼琴伴奏。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月明心裏五味陳雜,一方面有點嫉妒李深深能得周老師青眼, 馬上就要校慶演出了, 還巴巴的給她創造機會上臺表演。但另一方面,李月明又悄悄的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個不起眼的鋼琴伴奏,和她這個舞蹈主演根本沒有可比性。
上輩子李深深進一中之後,就是在學校一次彙演上跳了一支舞, 從而驚豔四座,在一中聲名大噪,出盡了風頭。
這輩子跳舞的人換成了她,出風頭的人也換成了她,而李深深卻只能可憐的在角落裏彈琴,徹底被她的光芒掩蓋。想到這裏李月明就心生憐憫,以後別人說起李家的兩個女兒,也只會提到李家的小女兒李月明,至于李深深,只會像上輩子的她那樣,像個可憐蟲一樣毫無存在感。
上了公交車之後,李月明在前座轉頭朝向深深:“姐,明天就要上臺了,你緊不緊張啊?”
深深想了想,回答:“有點緊張。”
她性格溫吞慢熱,一直不是很适應這種在很多人面前表演的場景,以前每次舞蹈比賽之前都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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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好緊張啊,”李月明雙手合在胸前,“就怕明天出了什麽差錯,我那個位置太顯眼了,要是一緊張跳錯了一點,整個節目肯定就不能看了!”
又憂心忡忡的感嘆:“要是我和姐你換換就好了,彈鋼琴位置不顯眼,壓力肯定沒有我那麽大!”
她那個舞蹈節目說是主舞,但也就在做一些動作的時候比較突出,其他時候都是跟着一大群人一起跳,不出大差錯也到不了毀了整個節目的程度。
深深沒什麽感情的回了一句:“哦。”
心累。
兩人回了李家,李父李母都坐在客廳,李母把桌上早上去供銷社買的桃酥推到李月明面前:“多吃點,這幾天跳舞辛苦,我閨女都餓瘦了!”
李父也在旁邊慈愛的看着李月明,這個小女兒給他長面子,現在單位裏誰不知道他李家的女兒有出息,在一中是拔尖的文藝骨幹,老師看重,要在校慶上上臺表演,還是舞蹈主角!
李月明随手拿起一塊桃酥咬了一口,又放下,把盤子推到深深面前:“媽你也別光顧着我,姐,吃桃酥!”
深深從小跳舞,要保持身材,晚上一般不愛吃東西,“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別啊姐,你這幾天練琴也挺辛苦的。”
李母聞言,詫異的問深深:“練琴?大丫你練什麽琴?”
深深還沒說話,李月明就搶着回答:“鋼琴啊,我姐明天也要上臺表演呢!”又一臉不滿的補充:“媽你都不關心我姐!”
她以為這句話說出來,都是李家的孩子,李深深卻被李母這麽區別對待,尤其是和對她的關心比起來,李母對李深深這個女兒簡直算得上是忽視,李深深聽到一定很傷心。但眼角餘光瞟到李深深的臉上,卻一點波動也沒有,就跟沒聽到似的,看不出一點難過。
眼珠子轉了轉,李月明暗嘆應該是強忍着沒表現出來,畢竟做兒女的誰不想要父母的關心重視。
鋼琴這玩意兒太高級,李母沒聽過,只以為是深深在外面的時候學的什麽不入流的小樂器,聞言埋怨的看向深深:“這麽大的事大丫怎麽都沒給家裏說?”
李父也在旁邊附和:“對啊,大丫你明天是哪個節目?”
一中校慶可以邀請家長來參觀,李父早就在單位裏炫耀了明天要去看女兒表演,現在聽說深深也有節目,更是喜上眉頭。
他李家的風水就是好,出息,兩個女兒都給他争氣。只恨現在不在單位,不能夠好好的炫耀一通。
深深先回答李母的問題:“今天才确定下來要參演,所以就沒和你們說。”
又對李父補充:“是排在後面的一個話劇。”
“對啊,我姐到時候負責給話劇伴奏,就是人在臺上演,她在臺下彈琴配樂,可厲害了!”李月明插嘴。
一聽說是在臺下,李父就不怎麽感興趣了——在臺下,誰能夠看見?
更別說和月明當主舞撐起一個節目比起來,大丫連臉都露不了,參演了一個節目跟沒參演有什麽區別?
因為校慶,一中周五一整天都不上課,改上自習。
下午李父李母來之後,李月明出教室接人。
見只有她一個人出來,李母眉頭皺了皺,不滿的問:“大丫呢?”
挽着李母的手,李月明笑着解釋:“姐忙着呢,有個老師找她有事。”
她可沒說謊,的确是周老師找李深深有事。
李母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她一個在臺下伴奏的,能有什麽可忙的?”月明這樣重要的角色都沒有這麽忙,大丫再忙能忙得過月明?
到底是在學校裏面,李母沒把臉色擺得太明顯,拍拍李月明的手,還是從小在跟前長大的小女兒知道親人。
李父在和認識的家長說話,李月明挽着李母的手走到角落裏,好脾氣的勸:“姐也想來接你們的,這不是碰巧了嗎?媽你別生氣。”
李月明親近這個姐姐,李母順着她的意,沒再說對深深的不滿,只是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就這麽維護你姐?我這個做媽的都不能說一句不對了?”
話鋒一轉,又問:“大丫在學校有沒有護着你?她是做姐姐的,就該照顧你這個妹妹。”
聽見這話,李月明臉色遲疑:“姐在學校交了個好朋友,”又吞吞吐吐的:“我和姐都沒一開始那麽親近了。”
李母一聽,“什麽朋友?”又恨鐵不成鋼:“她才回家的時候,你連衣服都分了一半給她,那時候我說什麽你都不聽,你看看現在?”
“反正那些衣服我本來就不想要了嘛!”話音剛落,李月明視線一轉,就看到右邊樹後面站了個人,是江躍文,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
她臉色一白,慌忙轉回視線,又補充:“那件的确良的我就不喜歡!”
“你就知道維護你姐!那麽好的料子,款式又是最新的,才從百貨商場買回來,你穿都沒穿過幾次,你怎麽可能不喜歡?還有那件......”
李母還在唠唠叨叨的數落,李月明挽着她向右走幾步,正好和江躍文正面對上。
雙方打了個招呼,李月明神色自若的挽着李母的手離開。
江躍文垂了垂眼眸,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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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坐在後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絲質小禮裙,裙子下擺垂到膝蓋,露出一雙纖細的小腿。
這件小禮裙是排話劇的劉老師專門找京市總政歌舞團借的,款式适合少女的同時又不失優雅,很顯深深的氣質。
臺上已經報幕到李月明她們那個節目了,李父和李母坐在家長座位席上使勁兒鼓掌。
旁邊認識的家長問:“這是你女兒的節目?”
家長都是按班級坐的,在座的基本都在高中的幾次家長會上見過,有些雖然不認識,但看着都面熟。
李父聞言驕傲的笑笑,“對啊,我女兒!”又忍不住指着臺上補充:“那個最中間的,一眼就能看見的,就是我女兒!”
演出到現在,這個舞蹈算是所有節目裏最出彩的一個,旁邊坐着的家長都誇了李月明幾句。
李月明跳完整支舞,看着臺下的反應,心裏也很自得。
一想到李深深上輩子在彙演上跳舞,出盡了風頭,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自己的,她心裏就砰砰砰的激動。
等到下臺後,果然她一路走來,周圍的男生女生都忍不住看自己,回到班級後,也是一群人擁過來衆星捧月的找她說話。
這種飄飄然的處境持續到主持人報幕下一個節目是話劇演出,李月明好整以待的打算慢慢欣賞她這個姐姐是怎麽窩在角落裏伴奏的。
舞臺上報幕聲落下後,深深深呼吸一口氣,上臺坐在鋼琴旁邊,靜靜等待話劇的開始。
暗紅色的帷幕拉開,一個一個的演員登場,李月明看了一會兒,只勉強在舞臺右邊的角落裏看到深深的身影。
這也算是參演節目?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未免也太慘了吧!李月明幾乎失笑。
臺下裴宇盛也在調笑:“李深深好像就是在這個話劇裏彈鋼琴,怎麽沒找着人?”
趙錢明看了周霆一眼,接話:“你和人家認識?人在哪關你屁事?”
裴宇盛不滿:“我這不就好奇嗎?說不定人根本沒......”上臺。
後面的“上臺”兩個字沒說完,就漸漸噤聲。
整個舞臺都暗了下去,深深坐在一架鋼琴面前,頭頂有一束暗光打下來,四周都是黑的,只有黑發白裙的少女,和黑白相間的鋼琴存在在光裏。
她平常都是穿着校服,頭發随便紮一個馬尾,好看是好看,但遠沒有現在這麽......驚豔。
臺下一時間鴉雀無聲,琴鍵一聲聲響起,舞臺上的燈光也一點一點亮起來。
直到主角又一一登場之後,裴宇盛才從那一瞬間的怔忪裏掙脫出來。
“真是邪了門兒了!”一邊嘀咕,一邊眼睛不住的往鋼琴前的深深方向看。
趙錢明也啞然了好一會兒,才感嘆:“果然牛逼。”說着忍不住又朝周霆看了一眼。
周霆喉嚨滾動,目光沉沉的盯着昏暗的燈光下,深深眼眸低垂,安靜的坐着彈琴的模樣。
半響,低低的從喉嚨間擠出一個字:“艹!”
作者有話要說: 糟糕!是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