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人
收拾好自己,從會所出來後,時間已經接近下午兩點。
深深茫然的站在大街上,摸了摸脖子上唯一的家當——用紅繩系着的玉佛吊墜,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往哪裏走去。
七九年的京市,剛剛開始實行改革開放,街上還沒有後世京市的人擠人,三三兩兩的行人,大多穿着顏色鮮豔的衣裳,騎着自行車駛過。兩旁的建築也不是後世京市随處可見的高樓大廈。
陌生的時代,深深睫毛顫了顫,攥緊了手裏的白玉吊墜。
首先,應該先去找一家酒店訂好房間。然後,買火車票去滬市找爸爸媽媽。
至于之後的事情,深深暫時還沒想到。
玉佩可以去酒店問問能不能換成錢,身體從早上醒來後就一直很疲倦,必須要先找到一個休息的地方。
順着這條街往下走,現在是一天之中天氣最熱的時候,路上都沒有遇到除了騎自行車之外的人。她現在腦子還亂成一片,反應遲鈍,只記得不停的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深深慢吞吞的想到,這個時代,住酒店一定很貴,而且她沒有身份證,應該找便宜一點的小旅館。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阿嬷,熱心的帶深深到了不遠處的招待所。
深深道謝後走了進去。
窄窄的木門開着,有一個三十來歲的阿姨坐在櫃臺後面,鼻子上架着副眼鏡,看見深深後跟沒看見一樣,掃了一眼就繼續對手頭上的賬本。
深深有點不知所措,躊躇着怎麽開口用玉佩在阿姨這裏換點錢。
“住宿?”看這個女孩子站着半天不說話,田玉蓮對着賬本,頭也不擡的問。
“嗯,”深深揪了揪衣擺,鼓起勇氣問:“阿姨,我沒帶錢,能不能先用這塊玉佩抵房租?”
她說謊了,其實是身無分文沒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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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田玉蓮放下手上的賬本,狐疑的打量了深深幾眼。
長得還挺乖巧的,不像騙子。
“要不,您知道哪裏可以當玉佩換錢的地方嗎?”深深硬着頭皮開口。
田玉蓮看了看對方緊張的抿了抿嘴唇的動作,問:“身份證明有嗎?”
深深低了低頭:“阿姨,我忘了帶。”
她從小到大都是個乖寶寶,性格內向,還沒有這麽明目張膽的撒過謊。很心虛。
但幸好,田玉蓮沒有再問她什麽問題,也沒要求她要身份證明,很利索的就答應了幫她介紹當玉佩的地方,還周到的給熱水壺裏灌滿了熱水,馬上給她開了一間房。
躺在床上,深深望着天花板松了一口氣,鼓勵自己就算孤身一人落到了一個陌生的時代,也一定要好好對自己,努力努力好好的生活。
不然爸爸媽媽會心疼。
世界上好人還是很多的,比如路上的熱心阿嬷,招待所面冷心熱的阿姨。
深深睡着之前還迷迷糊糊的這樣想着。
然後她就進了公安局。
田玉蓮早看這個小姑娘就不正常,長得倒是挺靈氣,但穿的那是什麽衣服,花裏胡哨的,問個身份證明,一看就是在撒謊!都是經歷過那個草木皆兵的年代的,田玉蓮自認也算是有一雙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這小姑娘在心虛!沒問題她心虛個什麽勁兒啊?拿不出身份證明,這不就是文件上寫的身份存疑嗎!一穩住深深,田玉蓮馬上就去公安局報警,理由就是發現了可疑人物目測是要危害群衆安全!
片區的警察集體出動,然後抓回了一個臉上寫滿了“我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懂”的深深。
警察問了幾句,就放她自己待在拘留室裏。深深透過拘留室的欄杆往外望了望,腦袋擱在膝蓋上,手臂抱住小腿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警察打開門通知深深:“李深深,你家人來接你了!”
看小姑娘靠在牆角可憐得不得了的樣子,警察搖了搖頭,勸道:“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面遇到危險怎麽辦?父母也是為了你好。”
家人?什麽家人?爸爸和媽媽?
深深跟着警察走到大廳,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少女看見深深,快步走過來牽着她的手,嘴上還一聲聲的喊着:“姐!”
一對穿着體面的夫妻也跟着疾步走過來,看着她,表情激動,動作卻并不如白裙少女那樣親熱。
深深低頭看着手腕上挽着的手,語氣遲疑:“不好意思,那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李月明順着深深的視線看向她們挽在一起的手臂,表情不自然了一瞬間,快得幾乎看不出來,又親親熱熱的湊上去,撒嬌的搖搖深深的手臂:“怎麽可能認錯人?我是李月明,你是我姐李深深啊!”
她精心養了十幾年的皮膚,從小到大誰不誇她皮膚又白又滑,但和李深深的手臂擺在一起,就是被比得顯出幾分黃氣!
深深很确定這是她自己的身體,脖子上還帶着媽媽去廟裏給她求的開過光的玉佩。她垂下眼眸,猶豫了一下,決定占個小便宜,先順着李月明的話出了公安局,再給這家人解釋清楚。
李月明又轉頭問李父李母:“爸!媽!這是不是你們女兒?是不是我姐?”
李母猶疑的看了深深的長相一眼,确實和他們家人長得像,又想到女兒說的看見這姑娘心裏就感到親切,一下子就想到她走失多年的姐姐,可能是姐妹間特有的血脈聯系,露出一個笑,朝深深點了點頭。
李父也點點頭,叫了一聲:“大丫!”
李月明見狀,高興的笑了笑,捅了捅深深的手臂:“姐!快叫爸媽啊!”
他們這邊動靜大,全公安局的警察都盯着,深深吞了吞口水,忐忑的叫了一聲:“爸?媽?”
深深進了公安局後,警察稍微盤問了幾句,看得出來就是一單純的小姑娘,也沒有過多的難為她。現在看着這一大家子重歸于好,面上也樂呵呵的,安慰了深深幾句,就笑眯眯的把他們送出了公安局。
出了公安局,深深踢了踢腳尖上的一塊石頭,拉住李月明,鄭重的開口:“那個,我不是你姐姐,你真的認錯人了。”
李月明拍拍她的手:“你真是我姐!從小走丢了,今天才找回了,不信我問你,你左耳耳垂上是不是有顆紅痣?”
“還有你脖子上,是不是系着個玉佛?”
“你從小是不是在滬市那邊長大的?”
“你怎麽知道?”深深擡眼看了看李月明,忍不住撓了撓手臂。
“都說了你是我姐了!公交車來了,回家說!”
這會兒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車上擠滿了人,深深看着兩旁快速向後劃過的建築,心裏面實在是沒有底。
手指在車上的玻璃窗上敲了敲,反正最壞的結果也不會壞過蹲派出所了。
下車後,李父李母一家人拎着深深朝胡同裏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認識的鄰居,看見深深都好奇的朝李父李母問:“李姐,月明挽着的是誰家的姑娘啊?”
沒等李父李母說話,李月明就親親熱熱的向周圍的人介紹:“這是我姐!親的!”
有年紀大的就想起李家确實有過一個大女兒,忙不疊的恭喜:“這是你大姐?找回來了?這可是大喜事啊?”
“看着就是你們李家的姑娘!和月明一樣俊哩!”
這胡同裏大多都是工人家庭,李家李父是在政府裏上班,雖然熬了幾十年資歷也就是個小科長,但大小算個幹部,總比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強!而且李月明也争氣,從小就愛學習,又懂事又聰明,是小一輩裏拔尖的那一撥。所以胡同裏的鄰居态度都很和善,想着能結個善緣,以後遇事要求人的時候也多條路子。
李家是個獨棟的小平房,剛推開門,李月明忙從櫃子裏取出袋餅幹,又倒了熱水,遞到深深面前:“姐,你餓不餓?餅幹吃不?”
一天沒吃東西,聞到餅幹的香氣,深深咽了咽口水,幹巴巴的“嗯”了一聲。
李月明也不在意,把手裏的熱水餅幹遞給深深,又去催着李母做飯。
深深啃完餅幹後,飯正好做好,李月明又率先給深深盛了一大碗飯。
飯是米飯裏摻着點紅薯,很香甜,桌上有四菜一湯,炒菜和湯裏都各放了幾片肉片。
深深端着碗,正想繼續解釋她不是他們家女兒,又被李月明拿話堵住了:“姐!你先吃飯,你身體不好,等會兒早點去睡覺,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李母也贊同的勸她:“大丫,聽你妹妹的,月明對你多好!”
稀裏糊塗的吃飯上床,深深躺下才感覺全身疲憊到了極點,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隔壁房間裏,深深睡下後,李母到了李月明的卧室,狐疑的問:“這真是你姐?”
“媽,你放心!從小到大我說的事情哪件錯過?”
這倒是,月明從小就聰明,說她爸職位會升,不出一個星期就真升了,而且現在京市的房子多緊張啊,要不是有月明,他們家就只能住單位分的筒子樓,哪住得了這麽大的房子。久而久之,李母遇到什麽拿不定注意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問一下女兒的看法。
看出了李母的動搖,李月明又繼續說:“媽,那就是我姐,我姐左耳耳垂上有個紅痣,你不信明天去看!”
大丫才生下來的時候耳垂上是有一顆紅痣,她倒沒記得那麽清楚是那邊耳朵。
“還有那個玉佛,我姐身上也有!”
李母臉上将信将疑的表情一變,顯然是信了李月明的話:“真的?你真看到你姐有個玉佛玉佩?”
大丫生下來就是給她婆婆帶大的,大丫一周歲的時候,疼她疼得不得了,非得從陪嫁裏挑了塊玉佛給大丫,私下裏給他們說是新生兒最是容易吸引一些穢物,得帶點佛氣壓一壓。
這事兒涉及到封建迷信,李母是誰也沒有聲張過的。
看李母信了,李月明把自己不要的衣服收拾出來,才帶着好心情上床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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