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攀登訓練區已是暮色四合,一棟棟空架子般的樓房立在暗下來的天色中,一眼望去,似乎有種蠱惑人的危險。
韓孟從沒有玻璃的窗戶躍入一樓的一個房間,動作熟練而利落。秦徐站在窗外,從他手中接過保護繩、8字環等輔助工具。
兩人迅速由樓房側面的鐵環梯爬至樓頂。固定好挂鈎後,秦徐撐在欄杆上往下看了看,朝韓孟使了個眼色,“下去吧,兩腿和身子成直角,在7樓時用力蹬牆,進5樓的窗戶。”
韓孟此時已經站在欄杆外,雙手緊握着繩索,情緒說不上驚慌,但手部動作的确有些僵硬。
秦徐看着他泛白的骨節,就知道他抓得太死,這麽下去速度肯定快不起來,多半還不能準确躍入5樓房間。
但對于初學者來說,類似的反應再正常不過。秦徐自己剛練習滑降時也不敢松開繩索,生怕一松就沒法在空中再次抓緊,唯恐從10樓來個自由落體,用身體親吻大地。
韓孟敢跳,并且姿勢控制得上佳,已經算非常不易,死拽繩子的毛病只能慢慢改,跳得多了才能摸到門道,心理負擔也會減輕不少,手指自然不會像現在這樣僵硬。
所以秦徐暫時沒提,只是指了指他踩在外牆上的腳,提點道:“屈起來用力蹬,到空中再打直。”
韓孟跳出去時眉頭緊了一下,但表情波動不明顯。秦徐半個身子撐在欄杆外,在他即将降到7樓時大聲喊道:“蕩回去,蹬!”
韓孟飛身往裏靠,在牆壁上重重一踏,整個人再次飛向空中。秦徐又喊:“看準窗戶!踹進去!”
身子又一次被慣性扯向牆體時,韓孟背脊一弓,右腿照着5樓窗洞煞有介事地一踹,雙手飛快松開,以蹲姿踩在室內的水泥地板上。
秦徐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慢了!差點撞牆你他媽知不知道?”
韓孟站起身來,取下腰部的8字環,靠在窗邊等秦徐下來。
他當然知道自己差點撞牆。
踹7樓外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距離把握得不對,蹬牆的力道也差一些火候,如果是直接滑降到1樓地面,倒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但要進入5樓房間就有些困難了。
他在空中緊急調整姿勢,盡量讓身子往右偏,這才勉強跳入5樓窗戶。
幸好這棟訓練樓沒有玻璃,否則他這角度欠佳的一腳非但踹不碎玻璃,身體還可能被玻璃劃傷。
走廊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秦徐來得很快,才十幾秒就從頂樓跑了下來。
韓孟揚着嘴角笑,右手晃着一截保護繩,“給指教指教?”
秦徐大步走過去,從他手中搶過保護繩,右手五指環着繩體,但皮膚并未完全貼在繩上,粗聲粗氣地說:“你剛才抓得太緊了,這樣不僅速度慢,在空中也不易調整姿勢,正确的握法應該是這樣,手呈一個絕對不松開的環,盡量靠近繩子,但不能死抓!”
看得出來,他沒有太多耐心,說起話來也有些不耐煩,但助教的身份在他肩上加了一份責任,讓他不可能對韓孟不管不顧。
說完後,他将繩索塞回韓孟手裏,“你握給我看!”
韓孟學着他的樣子環住繩索,但手指還是下意識地收緊。
他“嘁”了一聲,“放松!”
韓孟松了一下,“這樣?”
那态度,不知比平時說混話時正經多少倍。
秦徐瞧了他一眼,不好發火,盡量溫和道:“手指還是太僵硬,這樣等會兒你上去再跳,還是會下意識抓緊繩索。”
“哦。”韓孟湊近了些,“那你再教教我。”
這是夏天,還是整個夏天最熱的那幾日,秦徐被韓孟身上的暑氣燒了一下,本能地挪向一邊。韓孟擡眼看他,眼神雖然幽深,但眸底卻透着顯而易見的認真。他心口緊了一下,幹脆抓過繩索道:“我也跳一次,你仔細看,等會兒再練。”
韓孟笑了笑,“好。”
秦徐從來沒有穿過巡邏時那種周正的軍裝練滑降,腰部套上8字環時,頓覺繩索勾住了褲子,勒得胯部有些不舒服。
但他只是輕輕皺了皺眉,握着繩索道:“就像這樣,抓住了,但又沒抓死,懸空時可以随意調整速度,捏緊,速度就慢下來,一松,下降的速度就快,看明白了嗎?”
韓孟“唔”了一聲,“明白。”
秦徐往下看了看,毫不猶豫地用力一蹬,身子輕盈地躍出牆體,矯健又充滿力量的美感。
韓孟虛眼看着,眼中有種捉摸不透的東西。
秦徐在7樓外牆看似蜻蜓點水地一踹,被嚴整軍服裹着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道,帶着他在暮色中靈巧地游走。
靠近5樓窗戶時,他微微一低身子,像子彈一般射入屋內,這個動作簡潔流暢,且悄無聲息。
滑降突入幾乎是特種兵最帥氣的招式,韓孟看過無數滑降的畫面,卻沒有哪一個像秦徐剛才那樣牢牢映入他心底。
他想,這大概是因為其他軍人穿的是特戰迷彩,而秦徐穿的是像禮服一般的巡邏制服。
野性的飛躍與嚴謹的軍服湊在一起,仿佛把欲望和禁欲放入同一個鏡頭。
韓孟舔了舔唇角,款步朝5樓走去。
見他下來了,秦徐遞過繩索與8字環,“看明白了嗎?繼續練?”
他點頭,卻沒有走樓梯回到頂樓,而是翻出窗戶,炫技似的露了一手徒手攀登。
秦徐怕他摔下來,撐在窗邊吼:“韓孟,別胡來!”
“沒胡來。”十幾秒後,他已經攀至樓頂,笑道:“順便練練攀登而已,怎麽,你擔心我啊?”
“擔心個屁!怕你摔死了你們經濟公司找我們警備區賠錢!”
“賠也賴不上你,你急啥?”韓孟頓了頓,語氣輕佻道:“還是說你是怕我摔壞了,以後沒人操你?”
“我操你媽!”秦徐氣得爆粗。
韓孟卻根本沒理會他的怒氣,繼續道:“放心吧,只要我家兄弟沒摔壞就行了。到時候就算我真不能動了,你也可以坐上來自己動啊。”
秦徐白眼一翻,拔腿就往頂樓跑。
誰知到了頂樓,欄杆處卻已經沒人了。他往下一看,只見韓孟正騎在5樓的窗戶上,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哎,還是沒控制好力度,差點又撞牆。”
秦徐手指在欄杆上抓出一層鏽,喝道:“待着別動!”
這次韓孟比較“慘”,半邊身子在屋外,半邊身子在裏面,雙手緊緊抓着繩索,跟抓救命稻草似的。
秦徐幾乎是用抱将他弄下來的,見他屁事沒有,似乎連驚吓都沒怎麽受,松了口氣,但心裏更煩,動作快于腦子,抓過他的手握起來,繩索塞進去,沒好氣地連吼三聲:“這麽握!這麽握!這麽握!”
韓孟耳膜嗡嗡直響,眉梢卻挑了挑,垂眼看着自己被牽着的手,擡起胳膊肘撞了秦徐一下,揶揄道:“哎,這是手把手教了吧?”
秦徐一怔,這才發現兩人姿勢有多暧昧,連忙往後一退,蹙眉道:“你學了半天沒學會,我只能這麽教!”
韓孟笑着點頭,“嗯,你有理,你說得對。”
這話聽着不對勁,秦徐耳根子一熱,又暴躁起來,“你啥意思?”
韓孟無辜地撇嘴角,“誇你盡職啊。”
秦徐咬着牙,想掉頭就走,責任心又令他做不出把韓孟一個人丢下的事。
韓孟又練了幾次,有一次還真撞牆上了,好在碰撞時他轉了個身,側身砸向外牆,除了皮肉受了些痛,其餘沒有大礙。
時間已經不早了,秦徐收好繩索,說了句“收工”,韓孟卻趁他不注意用力一推,将他擠在牆角。
這時天早已黑透,攀登訓練區的樓房沒有照明設施,光亮全部來自城市的夜光。
角落裏一片幽暗,卻偏偏看得清彼此的輪廓。
秦徐手腕被摁着,掙紮了幾下沒掙開,吼道:“韓孟!你他媽又發什麽瘋?”
“想幹你也算發瘋?”韓孟玩味地勾起唇角,巧舌還伸出來一舔,眼神極深,似乎有着深不見底的浪蕩,“那我豈不是每天都在發瘋?”
秦徐橫眉怒目地看着韓孟,起初呼吸有些急促,但很快冷靜下來,丢出了一句老早就想說的話,“幹我?這話你說多少遍了,啊?嘴上功夫倒是好,又是幹又是操,你他媽要幹就來真的,老子怕你?”
韓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放飛自我驚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旋即右手重重捏住他的下巴,嘴唇湊了上來,“急不可耐了?”
“操!”秦徐手解放了,一把将他推開,睨視道:“老子不像你,只知道把‘幹’這種詞挂在嘴邊,想幹就來真的,誰有本事誰在上面。媽的,你我都成年了,別他媽耍嘴皮子,反正今兒這裏沒人,咱們趁早解決,出去後各走各的路,省得別人誤會我跟你關系好。”
韓孟笑了笑,看似漫不經心地上前,靠近時卻突然右手一扣,恁是給秦徐來了一記鎖喉。
秦徐被按在牆上,倒也不怯,膝蓋往上一頂,若不是韓孟及時逃開,胯下的兄弟就得遭罪。
兩人各出各的招,在毛坯房裏打得塵土飛揚,韓孟躲過秦徐一記掃腿,向後猛然一翻,出其不意反剪住秦徐的雙手。
秦徐奮力掙紮,但姿勢處于劣勢,怎麽也沒法從韓孟的禁锢下掙脫出來。
韓孟騎在他身上,右手徑直抓住他胯下的巨物用力一捏,湊在他耳邊吹氣道:“怎麽樣,乖乖讓我操?”
秦徐心中窩火,不知怎麽就想到在宿舍裏聽來的八卦,腦子一熱,想也沒想就吼道:“乖乖讓你操?你當老子是柯揚?”
韓孟動作一滞,那一瞬間,兩人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涼了幾分。
韓孟從他身上起來,神情與聲音變得涼薄又懾人——“回去轉告你的戰友,誰他媽再造柯揚的謠,老子見誰滅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