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長長的走廊靜靜等待,四周沒有一絲風,整個空間都凝滞着。午夜兩點大部分人應該還在夢中吧!盡頭大廳裏有壓抑着的聲音傳來,那種電影裏常見的情景此刻卻這麽不真實。意呆呆的坐在對面,似乎還沒從剛剛的混亂中平靜下來。不難想象他抱着茗開始冰涼的身體沖去攔車又闖進醫院時的樣子,記得他很早就說過從不相信110或是120,因為前者趕到時他的叔叔已經倒在了血泊裏睜着雙眼留戀的看着這個世界;而後者只來得及運走爺爺的遺體。此刻細細回味着他敘述往事時的情景,才看清了這個大男孩脆弱的一面,突然讓人很心疼。忍着消毒水和其他讓自己身體極度排斥的味道,我走到他身旁伸出雙臂抱着他的肩膀,硬把他按進懷裏。
“承受不了,哭出來吧!”抱着他時才感慨他真的很瘦啊,小意思,你這個可憐的家夥。
第二天清晨被陽光晃醒,死一般的走廊突然地就變得熙熙攘攘,慌張的對話、喃喃自語、壓抑着痛苦的抽泣、謝天謝地的興奮;失去燦爛目光的小孩兒、疲憊又強撐的中年人、眼神平靜的讓人哀傷的老人各色身影讓我有一種奇特的感受,仿佛從等待茗被搶救過來到累的倒頭睡在休息室裏的短短幾個小時漫長的像重生。那種從黑暗母體露出頭被強光照到,很想大聲哭出來的感覺。
很久很久以前辛小海沒有了人類情緒,是知道被抛棄時還是被打得幾乎要死去時呢?我不太清楚,因為那些都是一顆年幼的心不能直面的災難,就算和爸生活在一起那麽多年也從未講過,只是迷戀着那種安全感和熟悉的體溫不想離開。或者,我一直都在逃避吧,害怕受傷所以不敢去愛不敢去想,硬生生讓原本有喜有悲有緊張又心疼的心靈變得麻木無覺任由生活的鈍刀子磨着。現在我都已經二十多歲了啊!呵呵,原來曾經的那個小孩子也有一天能長得又高大又成熟,還有,一點點好看吧!想着想着,我嘴角彎了起來。釋懷了嗎,對曾經的一切,真的這麽簡單嗎?那麽,現在的我該往哪走呢?
扭頭看到身上蓋的衣服掉了大半蜷縮一團沉睡的意,他肯定累壞了,畢竟大悲大喜都很消耗人的情感和精力。起身為他掖好,撥開又長的長長的劉海,發現他眼角仍留有淚痕。心突然被猛揪了一下,這疼痛來的好陌生,看來以後要小心恢複正常人類後這種敏感的情緒。拿了溫熱的毛巾給他輕輕擦幹,注視了一會兒那輕皺的眉頭,低下頭枕在他肩上,忍住不落下灼人的淚,自言自語着,辛小海,不是嗎?你已經完了。
茗的病房是一片白色,像極了我的卧室。他,安靜的睡着,雙眼緊閉,呼吸極輕淺。我盯着旁邊輸液架一滴滴落下的液體,想人的生命有時真的好脆弱。小心坐在他手邊,拿起意落下的的手表,他已經守了好幾個小時了再待下去會昏倒的,所以我硬把他支出去吃東西休息。
同樣的一個人,現在躺在這裏沒有血色的臉、挺直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平時驕傲的下巴現在柔和無比,看着安靜的周墨茗無辜的樣子真的很難想象這就是以前會一颦一笑或憂傷或搞怪,但永遠生機勃勃的小精靈。真是個傻子!心裏暗暗罵着,等你好了一定狠狠揍你一頓。瞧到他的枕頭有點歪,心一軟只好俯身去擺正,離他的臉很近,幾乎可以感到微不可查的氣息。僵直着身體擺弄了半天才好,一轉眼卻看到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心裏開始沒來由高興起來,昨晚付出的心痛和擔心一下子被撫平了。我呆呆的看着茗燦若星辰的雙眼,覺得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異常耀眼,一點也不像曾痛苦掙紮到要想不開的地步。
“幹嘛!吓人一跳。”因為他突然抓住了自己還按着輸液管的手,但心情太好所以連話裏都帶着掩飾不住的愉快。不過被他抓住後又不得不四目相對,一時間覺得很古怪想擺脫他站起來卻擔心他手臂上的針頭,只得僵持起來。你可真不乖,腦中還想着這句話,身體卻不受控制的低下了頭親了他一下,趁着他被驚吓的一瞬間我立刻抽出手。身體自由後邏輯開始思考,哦對,剛剛是鬼上身還有神經搭錯線!吻他的感覺也慢慢浮現,他的唇很冰,被我碰着的時候眼神迷離似乎難以置信。呵呵,也吓你一下。
我悠閑地坐下來,可緊接着便開始了長久的漫長的對視。我徹底體會到了傳說中的龜息大法,就是心跳呼吸一下子不存在,誰叫我們家茗茗哀怨又可憐的眼光那麽有殺傷力。累死了,我心裏開始不滿,好吧,是我非禮了你,但又沒怎麽樣!大不了我讓步好了。嘆了口氣,算你狠,看在你這麽弱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了,輕握上他慘白冰涼的手。唉,這麽不愛惜自己,讓人怎麽放下心?念頭剛過腦袋便嗡的一聲炸開,我愣在那裏,這句話好熟悉!是那次打架渾身是傷躺在床上時,爸說的!心開始突突地跳起來,望着茗的目光也變得空洞。什麽叫因果循環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爸,你從未離開過我最柔軟的內心深處吧,原來,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陪着茗一上午,吃了點意買的點心。醫生說不用太擔心,但他老是一會兒醒一會兒又睡,醒的時候又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們發呆,實在是不知道該摟着他輕聲安慰還是幹脆上去踹兩腳。這麽無聊的情況我就只能盯着輸液管發呆,時間就像是被什麽粘住了拖動的特別慢。輪小意思看護時,我出去給擔心我的渺渺打了個電話,順便交了雜七雜八的費用。在目前什麽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實在不敢驚動茗老爸還有學校,反正只要人沒事就好。渺渺說會通知蘭姨把事情處理好,讓我徹底放心下來。後來也不知道她們用什麽手段,茗的事情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被當成一件意外給遮過去,連我們那幾個鼻子超靈的狼都被蒙在鼓裏。
擡頭是湛藍的天空,我深深呼出一口氣感覺從未有過的真實。上帝啊!好想大聲喊出來,因為此刻心輕松地快要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