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很小很小的時候,大概是別的孩子還在父母懷裏撒嬌的年齡吧。我經常愛蹲在福利院最偏僻的一個角落,既沒有玩螞蟻也沒有藏玩具,只是呆呆看着遠方城市中心高大的建築,等待天黑。其實當時并沒有覺得自己很特殊,加上平常很少有機會出門,所以根本就不懂什麽叫不公平,除了會莫名其妙的傷心外。
院長很和藹,對我也比對別的小朋友照顧,所以我想看書時絕對不會被安排做其他的事。也許只要是不一樣點的人總要被孤立,所以從那時候我就形單影只,直到今天有了很多朋友時還經常覺得很不可思意。
那一次,晚上被一個年輕的男人接去他家住。這也算是院長特殊的對待之一吧,因為只有幾個正常家庭體驗名額,不但可以受到很好的接待,也能過上一個星期的“幸福生活”。
剛剛開始我還是很好奇的。進了那個漂亮的房子,我覺得自己像是進到一個天堂,他家真大啊,什麽都有,什麽都是新的,木制的地板發着光,窗簾都帶着美麗的花邊。他讓我坐下,給我拿了一瓶可樂,在此之前我從沒有喝過這種東西,從沒有坐過這麽軟的沙發,自然天真的以為現在的我是最幸福的。
我們每天都吃一些速食品或膨化食品,現在看來就是标準單身漢吃的垃圾,但那時我覺得好美味好新奇。想着自己能夠吃這麽多種東西,喝這麽刺激的飲料,看畫書、玩玩具、甚至還能在樓下的花園裏跑來跑去,突然發現每天也可以這麽美好的度過。
第三天,他突然帶了一個女人回來。這個女的穿的好少我懷疑她難道不怕冷,不過屋子裏有暖氣我也不擔心她會凍着。他們一進門就摟摟抱抱的,喝了點酒後就迫不及待地脫掉衣服在沙發上做運動。雖然我年齡小不太懂也還是被吓着了,呆在一旁根本不知道要移開眼睛。那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雖然很激動地扭動,眼光卻一刻從沒從我臉上挪開直到那個女人在喘氣間隙發現我後低哼一聲,說了些什麽他才怒吼一聲讓我滾回房間。不過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好像并不是因為我觀賞了他們的私房事,更像我證明着他所忌諱的一些事。
我當然是很聽話的回了房間,但從房間出來時已經是兩天後。期間他們不停叫着,□□着,女人甚至哭了,我不明白那種事為什麽能讓他們這麽不正常,不過我沒那麽白癡直接去問,只是吃着攢下本想帶回去給院裏別的小孩兒吃的零食,在他們因為太累睡着時緊張的出來快速的喝水上廁所。
終于,在我将要回去的前一夜,那個令我很費解的女人走了。
他洗了澡,洗得很幹淨,因為出來時眼睛也發着清冷的光。我沒有防備的被提起綁起來挂在一個很高的衣架上,随即我的衣服被脫光,那一刻我有點害怕,因為我想起那個女人,自己也會哭嗎?
事實證明我想錯了,他并不是要碰我只是慢慢抽出一根皮帶,後來的事大概也能猜得出來。我不願講當時被一下下抽在身上時心裏的感覺是什麽,只是為了熬下去我開始想着來的這幾天所吃的喝的那些東西,他打一下我就除掉一樣,直到剩下最後一包薯條時,他終于打累停手。而那些縱橫的傷痕便永遠的留在我的身體上,再也抹不掉了。
他間歇性的發了一會兒瘋,想起我明天就走,就打碎了一只玻璃杯拾起碎片朝我走來。看着銳利泛寒光的碎片,我有點害怕,想起小朋友不小心劃着手流血時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哭,我怕自己會這樣死掉。事實上,這個男人當時也就是要殺了我。當殺戮之手終于舉起、利器劃到脖子皮膚前一刻,我突然鎮定下來,使勁兒扭過頭和身體用背對着他,結果那一下從我左肩一下割到了右腰。血嘩地流下來,我卻沒心情看,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已經沒有神采,只剩下了混沌和血腥。也許是我的血讓他的瘋狂暫時平靜下來,他突然丢下那片玻璃離開了房子。
背後疼痛開始刺激着我的大腦神經,望着地上一攤血,我知道自己快死了,小孩子能有多少血能流呢?不過突然想起了和藹的院長還有那些平常并不願意跟我說話的小夥伴,我真的回不去了嗎?
曾經有很奇怪的人說的一句話,每個人都需記住,不管你有沒有被上帝抛棄,只要你不放棄自己,那麽就沒有什麽過不去的。
我拽着手上的繩子,因為力量太小衣架只是彎了一點,但只用這一點我的腳指已經可以點到那片玻璃了。我知道那就是我最後的希望,所以并沒有忙着碰,只是以我平常拿尺子玩時的習慣做估量,在努力蹬着牆讓手腕被拉得生疼衣架勾又從牆裏彎了一點點後,我輕輕貼到了玻璃片上讓它刺進肉裏,然後磨着地面把它移過來,期間玻璃深深地紮進腳大拇指割着肉的感覺差點讓我叫出聲。
小孩有個好處就是柔韌很好,幸運的是我很早就開始練習,因為曾有個夢想就是能成為電視上為國争光的體育健将。當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腳把玻璃遞到嘴上後,就不顧嘴唇被割破流血,努力仰着頭,雙手用力将身體提起。終于,我拿到了。
也許今天很多人決不會對自己這麽狠,但小孩子的小海已經是個愛虐待自己的人了。我緊緊的握着碎片,讓它狠狠地割着繩子也割着我年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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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下來的時候流着汗,我的身體被地板上的血弄得滑了一下撞到旁邊的桌子上,咚的一響心跳也差點停止,要是他現在回來我是不是真的永遠跟這個世界道別了呢?拿起電話,撥下110。和別的小孩子不同的是,很早院長就教了我很多常識,自然有打電話這一項,不過可能也是因為只有自己願意學罷了。
直到院長慌張的來到醫院後,我才真的平靜下來,只是一下子昏迷然後連着發燒三天三夜,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那個被抛棄的可憐蟲,自以為是女人背叛他投進了別人懷抱。只是他怎麽沒想過,我又不是那個孽種。或許,他理所當然的以為孤兒院的孩子都是孽種吧!我真的不懂他為什麽打我,為什麽那麽狠,我不過吃了點東西罷了。也許就是那時絕望和無助就已經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進生命,從此開始,原本還有點溫度的心髒被冰封了,原本對生活新奇和向往也破滅了。
這就是小小的海,還有那顆鮮血淋漓的小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