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場
前記
靜靜的走過長廊,他步伐很輕卻令人壓抑。仿佛這種陌生的安靜裏摻雜進了什麽,盡頭已打開的鐵門。有光從镂空中穿過,傾瀉一地光輝,他專注的望着從未如此放縱大膽,像忘卻了背後那黑暗的張力曾像吸血鬼一樣渴望他青春鮮豔的血。
一步步的走出去,就像故意揪住你的心,而最後,在咣當一聲中他終是離開了這個已經深陷近三年的牢獄,路旁高高密密的樹葉遮不全那片陌生的廣闊天空。單車叮叮當當由近而遠,陽光漸漸溫暖了他的眼睛和指尖,有一絲快要飛起來的感覺漫在心底--自由。整個世界仿佛重組一番,只為迎接他的到來。
《插曲1》一年後的一天早晨
“我回學校了,你睡會趕緊起來,早餐在微波爐裏熱着,今天順利,拜”。
望着屋子裏艱難的從被窩裏探出沒有防備的臉自負的心又被打敗,渺渺像是努力睜了下眼不過很快又閉上,嘴裏嘟囔一聲又把頭往枕頭上揉了揉,可以想象那勻稱卻透出驕傲的眉下微微閃動的睫毛,挺挺的小鼻子和老是抿着的倔強嘴巴,頭發糾結在臉和脖子裏。因為常常做護理,肯定很有質感,艱難的從門縫裏把頭□□,怪自己又胡思亂想。
披上衣服走出這幢溫馨的房子,又看到司機在方向盤上趴着打瞌睡,蘭姨都說他敬業,這個快奔四十的大叔總讓人有種親切感。
現在規律的生活,每天六點起床,洗漱完畢後三十分鐘會學校,下午五點左右回家,有時晚上有事晚一點。不過平淡的日子總會讓人有種不太真實的平靜,因為找不到曾經被壓抑着的情緒真的很不習慣。當然只是有時而已。
《相見》
走出那個地方後,我沒有選擇回家,只是買了火車票回到了老爸曾收養我的那個城市,那個童年裏無依無靠的城市。
提着一個小包,裏面除了幾件舊衣服,一份文件,一打證件意外空空如也。下了火車看着來往的人潮,我不知該去哪裏只是茫然的坐着公交一站又一站的游走着。
早晨的上班高峰已過,車裏很空,幾乎逛過半個城市後,我總結出一個結果,這裏早已面目全非。是的,三年不算太久,但這是在中國,一個正憋着勁長的地方,每一天城市都在褪去舊皮變得更新鮮有活力。所以我深深的感到自己已經老了,跟不上它激情昂揚的腳步。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任由陽光灑滿全身,那種感覺無法形容什麽也不願去想,只是讓腦袋空白着讓氣息從鼻腔流入。閉上眼睛光影閃動,沒有以往的黑暗,冰冷,很久很久,我睜開眼已經黃昏,自己竟這樣睡了一覺。
肚子抱怨起來,看來時光并不由人的意志所變動他仍要固執的流逝。想起那個律師,一個一眼看上去就精明機智的人,有着不突兀的笑容和冷靜的嚴肅感。是他的出現才救自己脫離苦海,這一次北上就是為了找他問明白。在裏面不肯講現在總可以了吧!
“喂,**律師所。請問您有什麽事?” 電話轉了過去後我終于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有點心不在焉,“我是辛小海,你還記得--”
“辛小海!天,終于找到你了,你現在在哪?”他急切的聲音突然傳來我吓了一跳不過語氣裏的關心卻有點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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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二十分鐘一輛車就停在了不遠處,車裏下來了一個中年男子,慌張的神色似乎是尋找丢失的兒子,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這種荒謬的可能。正準備朝他揮手沒想到他卻先發現了我,跑過來抓住我的手,“小海啊,你怎麽自己來了,我派人接你結果他們說你一早走了。叫大家急死了。”
“大家?”我迷茫着這種奇怪的情況,不知如何回答。
“嗨,別說了,還有人等着見你。”
一路上我想了又想心中疑慮重重卻不知怎麽開口,欲言又止好幾會,那個宋律師似乎早看穿我的心意,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你小子不容易啊,還不知誰救了你吧!得,到時就明白了,”他見我還是愣愣的繼續解釋“平常我沒什麽大案也不會出山,這次是老交情算破回例。你可要好好珍惜啊!還有,你得謝謝蘇姑娘,人家可是為你東奔西跑的。”
“姑娘?”算了,我更迷惑了。
“是啊,現在也該叫董事長了,真是虎父無犬女,是她派人四處打點把你從哪鬼地方弄出來的。”宋律師一副看穿人世的悠然,沒了職業的刻板多了些與生俱來的活躍氣質。他抽出一根煙,朝我晃晃見我搖搖頭也沒說什麽,吸着煙他開始沉默了,我真希望他多說點什麽,可他只是一個勁的抽,雖然早不吸了但看他陶醉的樣子還真有點手癢。不過因為不知要面對什麽,心裏惶惶的,不是有句話叫才出虎口又入狼窩嗎?
“小子,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了,好好活着吧!”
宋律師沒下車,又在我耳邊說了這麽不着邊的話,我心裏更發毛了。下車後有一個中年男人領路,走近一撞很精致的房子,進門之後才發現裏面很大,燈火通明各式各樣的精美擺設,家具錯落有致,花花草草随處可見,這種地方說實在的我只在電視裏見過,所以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手也不敢随便放難受得要命。
等了好久,還是沒一個人出現,雖然這裏很亮但還是安靜的可怕,似乎是被荒廢的地方。
“哎,你怎麽還站在那,趕緊坐,我剛剛跟蘇渺小姐打電話,她說一會才回來,先吃點東西吧,你想喝什麽?”
那個剛剛消失的男人手忙腳亂的準備好了吃的擺在桌子上然後坐在我對面傻笑,看樣子應該不是男主人,“你是?”我說了半截不知怎麽繼續,他卻很泰然的回答:“我是蘇小姐的司機,已經幹了一年多了,你的事我只是知道一點,不過,蘇渺是個好孩子,你等她回來問她吧!”聽着他自然的語氣和不做作的神情我不禁想見見這個品味很高的蘇渺,因為她選一個司機都這麽特別。
在這個自稱姜大叔的盛情下我不得不吃了點東西,何況真的餓了,只是又等了半天才終于接到那個蘇渺的電話,看到姜大叔眉頭皺着心裏一緊,不等我問他就轉過身說:“今天真是不巧,蘇小姐說她有事不能回來,讓你先住客房委屈一晚,我帶你去吧!”
姜大叔好像有心事沒有再同我說話,我也不去不問,反正聽天由命吧!
這一晚,輾轉反側。起床時穿上人家準備的衣服,幹幹淨淨的感覺真好,而且有一頂新帽子遮着,看起來真的像一個正常的小夥子。黎明到來時,我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幽靜的世界突然覺得自己太渺小了,而如此卑微的自己在享受了別人房子衣服後,有會見到什麽樣的,竟然拯救了自己的女人呢?
沒想到相見是如此的容易,剛剛吃過飯,她便來了,一身淡紫色的紗裙,發型精致,白色高跟鞋,握着一個異常精美的手包。她的打扮讓我覺得自己很寒酸,就算身上已經換了一套不屬于自己的衣服。
“你就是辛小海吧,我是蘭蓉,你可以叫我蘭姨。”她伸出手,四指并攏拇指分開,一下子給人莫名的壓力,這個蘇渺身邊都是什麽樣的人啊。
“哦,蘭姨,今天不是要見蘇小姐嗎?”雖然疑惑倒也不很吃驚。
“渺渺啊,她近一段很忙出差了,過幾天會見着的。”她擺擺手示意我坐下,眼神雖然溫和但藏着戒備和疑惑。曾有位資深牢友教我做人要懂得察言觀色只有這樣才能防患于未然,但現在我覺得沒有必要了,因為從她的臉色看想必對我了如指掌,而我卻對這些一無所知,更何況以我現在的處境即使知道也無能為力吧!所以我幹脆放棄抵抗,以不變應萬變,大不了被趕走,她們救了我總不會再殺了我吧!
沉默着,安靜着,對方是在思考什麽,怎麽對付我嗎,我好像沒有那個資格吧!但她們不會費了那麽大的勁就是為了找一個不怕死的殺手嗎,看起來也不像。
“你以後怎麽辦?”她突然盯着我問道,心裏緊張着,這個女人果然很了解,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你沒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看着我迷茫的樣子她的口氣緩了下來,可我仍搖着頭,對着窗外面的藍天白雲和剛飛過的小鳥呆愣着。
“真沒有嗎?好好想想,你現在已經出來了,還沒有犯罪記錄,是清清白白的合法公民,可以去做你渴望的任何事。”她仍不放棄的追問着。當然了,這個世界對這類人來說本就是很自由快活的。過去的畫面被不情願的調了出來,牢房裏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躍入腦海,我身上一陣發冷,骨子裏隐隐作痛,那些日子就如行屍走肉哪裏還有什麽理想,所有希望都絕跡了,時間變成煉獄般的煎熬,直到身心俱疲麻木不仁。
“那你有什麽親人同學朋友想聯系的嗎?”她看到我痛苦的神色,轉移着話題,可是卻又刺痛了我的心,養母改嫁,養父水難,我突然的辍學,加上這幾年的杳無音信,誰還會記得我呢?就算有,過去的人事怎麽面對?
想了又想,我終于艱難的站了起來,望着對方精美的臉,覺得一切都那麽不真實。
“蘭姨,我高中沒畢業就辍學了,沒什麽親人朋友,更何況我本就是孤兒,養父去世後就沒跟誰聯系過。自己也沒什麽家産,很抱歉打擾您,我不會留在這的,至于那件事,請轉告蘇小姐,我以後再親自登門道謝吧!”
救命之恩是不能用一個謝字略過的,但她們有什麽事是我能做的,過去我又無法面對,這一刻,一種無奈沉重得像是要把人拖進深淵。
“唉,你也別難過,不要想那麽多,渺渺要是知道你走了,估計非拆了公司不可,一切都等她回來慢慢說。”蘭姨看到我要走并沒有一絲慌亂,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大家風範吧!
“你說你辍學,這我不知道,原以為,不過你要是還想上學,一句話的事,這附近就有所大學,挺不錯,年輕人嘛,應該多學點東西。”聽到她平平淡淡的幾句話,我才意識到這種若無其事背後沉寂的力量,攤上這些權貴,我是應該欣喜呢還是自嘲呢?
蘭姨沒久留,房子裏有剩下我,一個人空蕩蕩的沒有依靠。落地鐘咣當咣當地響,中午的太陽在外面火辣辣的,室內卻沒有一絲溫度,等待,似乎成了唯一可做的事。
好幾天過去,我的活動空間被固定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其實也沒有人□□,只是不想出門,偶爾鐘點工來打掃或是做飯,也并不與我交談什麽,仿佛對于他們我就像空氣甚至連空氣也不如的可有可無。
發呆,一直發呆。想起了那個蘭姨的話,要是想上學,只要說句話。記得以前老爸為了自己上學不知道費多大的勁,要是真能上大學其實也挺好的,像我這樣的人能體驗一會就不錯了,不奢望有多高的學歷。生活,已經迫使我不去妄想太多。
終于,在越來越難以忍受的無聊和空洞中,我打電話給蘭姨,只有一句話,“我要上學。”
似乎就是這句對方等了好久的話,改變了我原本亂七八糟的生活軌跡和精神世界。蘭姨聽我說曾學過畫畫就推薦我學設計,其實哪裏算是會畫畫,只是我猜這個可能比較好找工作就答應了。蘭姨看我認真思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接着解釋道:“小海,其實你不用想那麽多,只要是喜歡就行,還有那麽多選擇,不一定聽我的。”
之後兩個月裏,為了補功課專門請了好幾個家教,開始惡補已經忘得差不多的文化知識甚至常識,要知道我已經跟整個社會脫軌了多久,其實在那裏我也會看書,只是喜歡的太少,現在又開始接觸邏輯,數字,英文還有蘇渺家裏存的各式各樣的世界名著、暢銷書,讓我覺得世界好像一下子對我打開了大門,絢麗的風景突然的湧進來,讓人很興奮也很疲憊。每晚睡覺我都是沾上枕頭就進入各種片段組成的夢,一醒來就會充滿力量地學習,甚至連幾個老師都驚嘆我的熱情和拼命,蘭姨也經常來看我,對我的态度慢慢變了,我才知道她是已經四十的女人,也難怪會對我有點母性的慈愛吧。
直到開學的前一星期,蘭姨要我好好休息,調理好精神,這時我才像被人剎住車一樣慢了下來,只覺得腦袋脹脹的,有一種要吼出來的沖動。
靜下來的幾天裏,我開始想起都這麽久了為什麽還沒見到蘇渺,問蘭姨她卻說蘇渺去了美國料理家事,半年之內會回來,原本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好幾個月呢,再想想怎麽面對她吧!
可能是有了目标的緣故,住在這裏不再那麽不習慣,常常在發呆時暗暗發誓以後定十倍百倍報之,對待蘭姨也不是那麽小心翼翼和畏懼,我想這種自然是因為她的親切吧,原來的的猜忌成了信賴,夢裏被一些潛意識騷擾夢到大家最終成了親人,不過一睜開眼就會大笑自己的妄想,畢竟這個世界是殘酷而現實的。
學校生活就在我的不安和期待中開始了,一切都順利的像開玩笑,有時走在這所大得像迷宮的校園裏,看着熱鬧的夏日景色,會情不自禁的抿着嘴傻笑,雖然心裏一直警告着別像個白癡一樣,但實在忍不住,有時上課也會突然覺得搞笑只好咳嗽着來掩飾。
作者有話要說:
十年前寫的舊書,最早是在新浪的寫手頻道連載,現在那個欄目早就消失了。十年了,還是想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可能有些小說網站批量打包過這兩本書,百度也能搜到。但是,對我來說,這是第二次正式發表了。重新粘貼分章節發布,還挺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