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英國時間晚上八點十五分,安凜的飛機降落在希思羅機場的停機坪。
她第一次出國,對這裏不熟悉,但好在英文水平和方向感都算不錯,很容易就找到取行李的地方。
出了機場之後,她在門口找了輛出租車,司機幫忙把她的行李放到後備箱,安凜報了酒店的名字,就靠着車窗出神。
車子開動駛離機場,行駛在通往市區的機場高速路上。
窗外天色暗沉沉的,高速旁照明道路的路燈和遠處建築物的燈光不斷劃過眼前,晃得讓安凜眼睛酸脹,也更覺得疲倦。
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道路,還有陌生的人。
司機安靜地開着車,許是見到安凜上車時就顯出長途跋涉後的勞累臉色的緣故,他很識趣,只是目視着道路前方,偶爾會通過後視鏡看看後方的路況,沒說什麽多餘的話。
國內的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多鐘,好在十四個小時的飛行過程中,她斷斷續續睡着了幾次,讓她精神頭不是太差,只是出發前的那天晚上本就入睡得遲,如今還要倒時差,即使身體年輕也着實有些吃不消。
機場到酒店花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她付了車費道了謝,進酒店出示身份,拿了鑰匙進房間。
把行李箱随意地丢在門口,她整個人就栽倒到潔白的大床上,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好似這般就能把一身的辛勞驅散走。
安凜安靜地在床上躺了好一陣,漸漸緩過精神來,掙紮着翻了個身子,把手機從口袋裏取出來。
落地時給顧言曉發過去的消息還沒有收到回複,這也是正常,國內現在天都還沒亮。
她從床上爬起來,蹬了鞋子,換上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趿拉着走到窗邊。
漸漸進入深夜,霓虹燈光閃爍,路上車來車往,偶爾還能聽見鳴笛聲。
沉默着在窗邊站了許久,感受着一時的祥和。
眼前總覺得朦朦胧胧的,那些遠處的景色都有些看的不分明,霧都不愧是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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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暗嘆一聲,看了眼時間,還是決定先去洗漱一番。
洗澡出來已經将近十一點鐘。
她拿着幹發巾包了頭發,屋裏的冷氣有些足,讓她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不禁倒吸了口冷氣,不過等了一會兒就緩了過來。
安凜穿着舒适的吊帶睡裙,白皙的肌膚暴露着,鎖骨誘人且分明,無所事事地在屋裏轉了兩圈又覺得無事可做,轉身返回浴室裏拿着電吹風把頭發吹幹。
吹風氣聲音挺大,嗚嗚嗚地在耳邊不斷作響,好在風力也不小,三兩下就把她的長發烘幹。
她兀自摸了兩下,覺得頭發幹得差不多了,随意呼啦兩下就把電斷了。
斷電的一瞬間,她只覺得聽見了手機的響聲。
她微愣下,怕自己是幻聽,但想了想還是重新走回房間裏。
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屏幕還是黑的,安凜從遠處瞥了一眼,剛邁步過去,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而且還響起視頻通話的鈴聲。
原來還真的不是她聽錯了。
她快步走過去,把手機拿起來,就看見鎖屏上顯示着一條消息——‘曉邀請您進行視頻通話’。
安凜揚了下眉,一邊默默解鎖點進去,一邊腦中算着國內的時間。
視頻接通,安凜就看見顧言曉臉色帶了些着急,見到安凜的臉還怔愣了一下,而後吐出一口氣,明顯是松了口氣的模樣。
看起來顧言曉還是在床上的樣子,長發微微淩亂,一半勾在背後,一半披在身前,臉上帶着倦意,眉心不自覺地蹙着。
安凜腦袋歪了下,問道:“睡醒了?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顧言曉沒來及回答安凜的問題,只是細細看着她,又似乎是在觀察着身後的環境:“你安全到達了是嗎?”
“嗯,一個小時前到的,在酒店。”她有些沒明白顧言曉的意思,只是看她的反應,沒追着問,把手機拿得遠了一些,讓她看看自己身後的場景。
顧言曉繃直的神經一下松垮下來,閉了閉眸子,輕聲道:“剛醒不久,起來的時候看到你的消息就回過去了,但是你一直沒有答複,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安凜眨了眨眼,把視頻窗口縮小,點進兩個人的聊天對話框,果然看見顧言曉在十分鐘前一連發了數條消息過來,連視頻通話的邀請也顯示着兩條未接通。
顧言曉:【平安就好。】
顧言曉:【已經到酒店了嗎?】
顧言曉:【累不累?飛機上有沒有好好吃東西?】
顧言曉:【要是餓了再去買些東西吃。】
顧言曉:【剛過去要倒時差比較辛苦,一會兒要早點休息。】
之後過了七八分鐘左右,因為安凜一直沒有回複的緣故,她又發了消息過來。
顧言曉:【安安?怎麽不回話?】
顧言曉:【安安?】
顧言曉:【視頻通話。】
顧言曉:【視頻通話。】
安凜望着屏幕裏的人,笑了笑,眸子熱熱的。
“別擔心,只是去洗了個澡,剛剛在吹頭發,吹風機的聲音太大,沒有聽到電話響。怪我,沒把手機随身攜帶。”安凜解釋道。
顧言曉背靠着床頭,輕輕點了下頭:“沒事就好,你也辛苦了,奔波了一天。”
安凜嗯了聲,爬到床上去,鑽進被窩裏,和顧言曉用着一樣的姿勢和她對話。
顧言曉的屋子裏沒開燈,全靠窗邊傾瀉進來的天光照亮她的身影。
光線照在她的右半邊臉上,便顯得左側的臉色有些暗淡,但掩飾不了她的奪萃。
身上是上下分體的短袖睡衣,淺灰色的,安凜見到過不少次。
只是......
安凜眸子轉了下,剛想說些什麽,就看見對面那人微微蹙起了眉頭,似乎是有些頭疼的模樣。
今天已經是周六,按理來說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應該不用去公司。
她先略過剛剛腦海中思索的事情,開口道:“不舒服是不是?”
顧言曉大概沒意識到自己剛剛不自覺做了什麽動作,應道:“沒有。”
跟在顧言曉身邊這麽多年,連江慕書都已經對她了解大半,就更別說是被她領在一旁帶着長大的安凜了。
對她這種開口先否認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安凜沒直接說什麽,而是從別的話題切入:“昨晚幹什麽了?”
暖橘色的燈光通透,撒在女孩的發頂和身上,亮澄澄的。
因為手機離得近,又認真注視着的關系,仔細一看還能發現眸中映照出的顧言曉的影子。
她聲線因為帶了絲啞,不知道是因為有一陣沒說話的緣故還是累了倦了,但其中的意味還是顯得很分明。
“回了趟老宅。”顧言曉微頓了一下,還是如實說道。
安凜頓時皺了眉,顯然對這件事有些排斥:“回去做什麽?他們是不是又為難你了?”
語氣之中全是毫不遮掩的不滿,不是對顧言曉的,而是對顧家的那群人。
“二叔聯系我,說讓我回去吃頓飯,說是顧漢回來了,吵着要見我,我不好拒絕。”顧言曉說着,“前段時間已經給徐睿在業務部安插了工作,本來想着不會有什麽別的問題,就讓慕書陪我回去,只是沒想到......”
顧言曉不知道顧慧和顧平他們哪裏聽到的消息,已經知道安凜脫離顧家并且已經出發去留學的事情,喊她回老宅,其中的一個目的就是确認這件事情。
她們自己心裏都清楚,因為安凜的關系,顧言曉和她們的距離一下就拉遠了,如今顧言曉坐着總裁之位,她們手上雖然揣着些許股份,分紅也能拿到不少,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永遠都是拿着手裏着,還望着別人手裏的。
安凜一直以來對于她們都不算什麽威脅,可無奈顧言曉把她看得重,招惹是不敢招惹的。
如今安凜已經不在陽城呆着,她們像是解了約束一般。
顧言曉的二姑,顧悅的小女兒王瑩,只比安凜小了一歲,下學期就是準高三。
早些時候她們就在猶豫到底是留在國內讀大學還是把人送出去深造。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顧言曉這一代人,除了她和徐睿以外,其他的孩子基本稱不上是讀書的料,成績平平,別處也不見得優秀到哪裏去,也就是因為家境殷實,還能托着關系上好的私立校接受教育。
這種青春期年齡的孩子,最明顯的毛病就是攀比心過重,在不知道安凜出國留學之前還一臉平靜地說自己留在陽城就好,一轉頭就說自己也要出去念書。
留學的手續繁多複雜,提前一年準備都是常态,除了各種資料要準備以外,還要根據申請學校的要求去參加雅思或者托福的考試,哪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顧家人吃完飯就拉着顧言曉到沙發上坐着,美名其曰一家人好好聊天敘敘舊,實際上就是拐彎抹角地讓顧言曉騰出點空打點一下關系,私下幫襯着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顧言曉很無奈,只是明面上不能直接拒絕,先是對着她們說些基礎的手續,讓她們自己準備好,還讓王瑩突擊一下去考證。
她們一味想着把人送出去,卻也不想想就這麽無知無畏地把她放到任何一個國家,她自己一個人能不能好好地活下來。
語言不通,還要長期在那邊生活,學習,少有人能夠撐得下去,特別是從小在顧家嬌生慣養長大的。
王瑩怎麽說都是她的表妹,每次見着顧言曉的時候态度都好,不知是她們教出來的還是天性就是這般溫和。
一件事情說完,又雜七雜八說了不少雞毛蒜皮的小事,顧言曉面對一群長輩,笑臉一直擺着。
顧世雍飯後在房間裏休息,顧言曉本來說之後來陪他聊聊天散個步,等了大半天也沒等來個人影,問了家裏照顧他的郝姨才知道顧言曉是被那群大人纏住了。
他無力地嘆了口氣,讓郝姨把他扶起來,另一只手拄着拐杖,從房裏往外走。
拐杖敲擊着地面的聲音清脆,有節奏地響着,客廳中圍着的人都能清楚地聽到。
顧言曉見到顧世雍出來,從沙發上起來,掙脫開拉扯着自己,不知道是誰的手,三兩步跑過去扶着顧世雍,輕道:“爺爺,怎麽自己出來了,不是和你說了我會去找你的嗎?”
顧世雍先是對着她笑了笑,而後目光轉回大廳中圍坐着的那群人身上,神色深沉如海水:“我若是不出來,怕是一個晚上都等不到你了。”
江慕書也跟着顧言曉站到了顧世雍的身後。
顧世雍早就聽了郝姨對他的轉達,知道自己的幾個女兒在打些什麽主意,臉上少有地帶上了嚴肅的神情:“言曉一個人管着公司,已經忙得夠焦頭爛額了,你們手裏拿着人家給你們帶來的成果還不算夠,成天還想着再讨點蚊子腿吃?”
“是看我一把年紀了,以為我糊塗,在我背後做些小動作以為我不知道嗎?”
“看着小凜順順利利地出國留學了,覺得自己也要有和她一樣的待遇環境是嗎?和你們說清楚說明白,人家小凜不管是從計劃還是到落實,所有的手續,考試,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完成的,沒靠我們顧家一點關系。”
“你們從小得到的就是比她更優秀的,更溫暖的,卻不知道滿足,還在一味的索取,一點都沒想過自己努力。”
顧世雍的聲音在廳中回響,等他說完,顧悅一家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看,其他開口找顧言曉幫忙做事的人臉色也都怪異。
特別是聽到顧世雍說安凜是靠一己之力出國留學的時候,王瑩表情更是有趣。
因為和安凜年紀相仿的緣故,她們幾乎都是一路并排走上來的。
安凜從小成績就優異,天生聰明,一點就通。反觀她,請了不知多少個家教也沒見得把成績往上提上去幾分。
特別是知道安凜身上的一些小道消息,更是不服氣。
所以聽說安凜去羅德尼大學上大學的事情之後,她嫉妒心瘋長,回來就拖着顧悅說這件事。
顧悅對這事肯定是抱着支持的态度,但對這些事了解不多,又以為安凜也是顧言曉幫忙弄出去的,想都沒想就找顧平說這件事。
于是就有了後來發生的情況。
聽着顧言曉說完,安凜只覺得有些好笑:“在她們心底,我大概就是個因為你撿了條命回來的小野種,哪裏哪裏都不行,從小時候開始風言風語早就傳遍了,我就是靠着顧家才起來的。”
顧言曉想反駁,卻被安凜一句話堵上了嘴:“沒關系,我沒覺得不舒服,也沒覺得難受,一直這樣我早就習慣了。我本來就不是為了她們才活着的。”
她說着,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望着顧言曉,輕笑:“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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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