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藍軍指揮官,340師參謀長耿連平已經出離憤怒了。
兩個加強團近5000人的強大兵力,配備強大火力,有空中力量支持,被一個營的兵力死死堵在一個小小的山頭前,将近20個小時,想盡一切辦法,變換多種方式,發動16次進攻,不但無法寸進,反而損兵折将!
現在,強大的攻勢被遏制不說,以數倍于敵的兵力,竟然被區區一個小隊攪得亂七八糟,而敵人竟然乘勢發動了進攻!
對于任何一個有着強烈自信,有着強烈榮譽感的軍人,這都是一種恥辱!
“你們不是願意沖下來麽?我讓你們沖得下來回不去!”耿連平一雙鋼牙咬得咯吱吱作響,打開通訊頻道:“455團一營二營逐次後撤,把敵人放進來,三營穿插敵陣,把敵人給我攪成小塊,458團二營左翼,三營拖住右翼,一營迂回到敵人後方!老子要包他們的餃子!”
“是!”“是!”幾個營長憋着火高聲回答,回頭大聲吆喝着,指揮部隊快速運動。
“慢一點,媽的一連長你是豬啊,不懂逐次後撤是什麽意思啊?”
“快點快點,什麽都不要管,給我插到敵人屁股後邊去!”
“三連長注意你的左翼,打得再狠一點!”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營長們雙眼冒着火,死死盯着各連排的動作,眼裏冒着火苗子:紅方現在最多還剩下不到100人,自己這邊還有2000來號步兵可以投入戰鬥,要是這樣還能讓對手跑掉一個,幹脆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紅方的兵們很快發現,自己已經陷入重重包圍之中,藍方戰士潮水一般湧上來,将這只小小的部隊死死圍困在中間,各種槍械一齊開火,紅方剎那間已經傷亡慘重。更要命的是,超過一個連的藍軍,悍不畏死地穿插跑動,将紅方士兵割裂成一個小塊一個小塊,任憑他們怎樣拼命想抱成一團,任憑雷動手中的高平兩用機槍和通用機槍噴吐着憤怒的火舌,卻也只能眼看着藍軍一波一波地湧過來,将自己淹沒。
雷動在戰陣中央縱橫馳騁,拼命開火,但回旋餘地越來越小,猛然間“噗”一聲,終于沒能躲過密集射擊,左臂冒出白煙,為了遵守規則,他只好扔掉左手的通用機槍,右臂卻仍然平端着高平兩用機槍,不斷向四周掃射。
只是,以目前的狀況,任憑他再如何勇武無敵,恐怕也難以回天了。
崔朝河這時候卻提着一只23式突擊步槍,遠遠吊在部隊後面,觀察着戰場态勢。眼看着藍軍部隊擺出一副不徹底消滅紅方誓不罷休的陣勢,傾巢出動,和紅方絞殺在一起,臉上不由露出一副獰笑:“等的就是現在!”
看了看表,距離師主力通過的時間,還有不到半個小時,時間剛剛好。打開通訊器,直接呼叫機動中的團重炮連和師指:“請求炮火覆蓋854高地方圓5公裏地帶,重複,請求覆蓋854高地,馬上!”
“兄弟們,我跟你們一起死!”崔朝河關掉通訊器,操着步槍,崔朝河展開全力,向山下沖去,從已經完成包圍的藍軍後面猛烈開火。
“噗!”一股紅煙從頭上升起,崔朝河猛地停住腳步,得意洋洋地坐在地上,對面,無論紅軍藍軍,紅黃煙霧猛地升起,連成一片,紅方主力炮群密集的覆蓋已經開始!
“轟隆隆”一陣轟鳴從天空傳來,崔朝河擡頭望去,一個臨時噴塗藍方标志的戰鬥機群,劃過長空,向後方飛去,一個直升機群遠遠跟在後面,全力向紅軍後方開進。顯然,這只空軍部隊是要對218師主力進行空中打擊攔截。
崔朝河仰天大笑:“現在才來,不怕晚嗎?”
果然,當先的機架戰鬥機很快冒起濃煙,直升機群更是在防空火力打擊下,無功而返。
猛烈的炮擊持續了半個小時,紅方藍方全部被判陣亡,同歸于盡。
藍軍愕然,他們沒想到,自己給當面紅軍部隊設置了這樣一個陷阱,卻正中敵人下懷!眼看着就要将對面之敵一網打盡,誰知道最後時刻,等來的卻不是勝利的喜悅,而是敵人悍然發動的同歸于盡的自殺式攻擊!
從巅峰到低谷,功虧一篑……藍軍全體官兵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恥辱!”這兩個字在他們腦海中沖撞激蕩,令人幾乎發瘋!
隆隆的坦克、裝甲車轟鳴聲,已經遠遠傳過來,紅方主力到了!
“全體都有,集合!”崔朝河大喊一聲,剛剛結束戰鬥的兵,被判陣亡在原地休息的兵,飛快地向崔朝河集中,在崔朝河面前排成整整齊齊的隊列。
“立正,敬禮——”看着山腳下隆隆駛過的鋼鐵洪流,崔朝河縱聲呼喊,四個連的戰士齊刷刷立正,向着山下敬上最莊嚴的軍禮。
鐵甲隆隆駛過,步兵密集的腳步如同奔騰的駿馬敲打着地面,這本該是最激動人心的場景,但紅方主力部隊中,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戰場上硝煙還未散盡,在半山腰,數百名戰友排成整整齊齊的隊列,立正敬禮。
他們臉上充滿疲憊,但他們的身體挺得筆直,他們的神情充滿自豪,每個人身上,都升騰着一種舍我其誰的霸氣!他們比之地站在那裏,猶如一顆顆永不凋謝的勁松,又如一把把出鞘的利刃,風吹不到,雨打不散!
在對面,超過他們10倍的藍軍戰士,站在那裏,呆呆地看着山腰,呆呆地看着不斷向前的隊伍,目光散亂,神喪氣沮。
這是一副怎樣的畫面,他們在過去的20個小時裏,究竟經歷了什麽?
“向堅守陣地,與敵同歸于盡,為主力打開勝利之門的戰友致敬,敬禮——”行軍隊列中央的裝甲指揮方艙上,218師師長周治平大校洪亮的聲音,通過戰場擴音系統猛地響起,那聲音帶着幾分欣慰,帶着幾分激動,帶着幾分尊敬,微微顫抖,卻振聾發聩,似乎一柄鐵錘,擊中了所有人心中最柔軟的最感性的那一部分。
行進中的裝甲部隊,炮兵部隊,步兵隊伍,甚至包括山下5000多名藍軍指戰員,手掌同時劃過胸前,五指并攏,狠狠貼在鬓角!
那一刻,山上山下,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想恣意流淚、大聲呼喊的沖動。
“唱支歌,雷動起頭!”崔朝河大聲喊道。他的的手掌仍然貼在鬓角,保持敬禮的姿态,他的眼睛發紅,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是!”雷動走出隊列,站到隊列前,高舉右手。
“舉起——預備唱——”
“舉起象屹立的峰巒,
砸下似轟鳴的炮彈,
威震梅河口,名揚北平線,我們是英雄的鐵拳!
敵人固守重鎮,分割南蠻北蠻,
密密層層構築起明碉暗堡,妄圖擋住行軍路線。
我們揮起鐵拳!就象霹靂閃電!
打得敵寇哭爹叫娘跪倒在我們面前!
光榮團隊,無敵的鐵拳,美名到處流傳!”
“戰旗——預備唱——”
“戰旗在陽光下放光輝,
我們是無敵的旋風部隊,
誕生在抗日烽火,
轉戰千山萬水,
攻錦州打海南,鐵拳震敵膽,
入朝第一仗,戰史美名揚,
啊!槍杆子聽指揮,旋風部隊無堅不摧!”
兵們已經連續作戰超過20個小時,他們的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他們的嗓子幹渴地幾乎要冒煙,但他們從心底發出的嘶吼,在天地間震蕩回響,久久不絕!
山腳,滾滾洪流隆隆開進。
山腰,嘹亮的軍歌震天動地。
山頭,“渡海先鋒”營旗高高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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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們!”張合端起一大碗啤酒,高聲說道:“都滿上!”
全體官兵往自己面前的大海碗中,倒滿了發着金黃色澤的啤酒,坐在餐桌旁,靜靜地、帶着希望和喜悅地看着張合。
這裏是140集團軍218師452團一營一連食堂,包括幹部桌子在內的13張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并不精美卻菜量奇大、以肉為主的“硬菜”。全連128名幹部戰士,除了在師部醫院養傷的一班長龔志剛,全部集中在這裏,帶着自豪,準備品嘗将近一個月來,第一次在不用擔心敵人偷襲的情況下進行的大會餐。
10天前,歷時13天的集團軍“旋風2025”演習正式結束,各部隊陸續開回駐地,進行短暫休整。而昨天回到駐地的一團,算上野營拉練和随後突然展開的大演習,已經在深山老林裏待了前後将近一個月,體力和精神已經疲憊到極點,但一個個神情振奮,尤其是搶奪并據守854高地的4個連,從上到下、從頭到腳,都透着那麽一股子驕傲!
他們應該驕傲,正是由于他們在854高地的苦戰,并不惜最終與敵同歸于盡、玉石俱焚,才為部隊争取到了争勝的機會!
整個演習的後半段,過程并不特別曲折複雜,但足夠驚心動魄。218師主力通過854高地後,并沒有像人們預料的那樣棄340師于不顧,全力攻擊339師,而是拐了個彎,迅疾集中兵力,向340師發起猛烈攻擊。先前在不斷襲擾過程中傷亡過半、只剩不到一個營兵力的452團餘部,也集中起來,由團參謀長統一指揮,參與了對340師的進攻。
本就被452團的小規模、高頻次襲擊搞得焦頭爛額,後勤保障不足、作戰指揮不暢的340師,在經過三天的抵抗後,無奈地被擊潰了。
師主力随後揮師北上,與快速機動而至、意圖再一次形成夾擊之勢的339師主力迎頭相撞。
兩支部隊随即在廣闊地域上展開一場激烈的較量。218師雖然憑借着大勝餘威,發揮出了極高的戰略戰術水平,但由于在前期作戰中損失不小,兵力處于絕對劣勢,最終只是逼迫藍軍撤出紅方防區,在和遼河北岸構築防線。紅方再發動兩次失敗的渡河戰役後,雙方都無力再戰,隔河相望,形成對峙的局面。
這時候,時刻在關注着雙方戰鬥的戰區司令部,下達了演習結束的命令。
對于發動強大攻勢的藍方而言,不但沒能殲滅紅方,反而損兵折将,被“驅除出境”,無疑是一場敗仗。
而對于紅方來說,面對兵力、火力、兵種配置、通訊全面超過自己的強大兵團,機斷專行,奮勇拼搏,擊潰、殲滅敵軍重兵,并最終将敵人趕出防區,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支頑強的打不垮的部隊!
“本來部隊中午是不讓喝酒的,但是,經過向團裏請示,團長命令,可以喝一點啤酒!所以今天,每個人都可以喝三碗,堅決不許過量!”有幾個老兵吃吃地低笑起來,他們知道,連長是個好酒的人,喝高興了,兩斤高度白酒下肚,走路都不帶打晃的,可是平時部隊禁酒,只能在休假的時候痛快喝上那麽幾場,早就憋得嗷嗷叫了,三碗啤酒,恐怕潤潤喉嚨都不夠。
張合從幹部桌上走到飯堂中央:“這次演習中,全連所有戰士,無論老兵新兵,都勇挑重擔,不怕犧牲,團結一致,勇往直前!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我們無數先烈獻血凝成的戰鬥精神、戰鬥意志,已經很好地得到傳承,有了這種精神和意志,我們的部隊就永遠不會跨!”
“第一碗,為了我們的戰鬥意志!幹!”張合一大碗酒舉到唇邊,一仰脖,咚咚咚咚一口氣灌下去。
“幹!”兵們轟然應和。
張合再倒一碗,黑黢黢的臉上放着紅光:“第二碗,我要說,我們是部隊,我們講究團結合作,不提倡個人英雄主義。但是,一直沒有英雄的部隊,也是沒有戰鬥力的!頑強的意志,高超的技戰術,冷靜的頭腦,這一切,都集中體現在英雄的身上!”
張合将碗高高舉起,大聲道:“我很高興,這次規模空前的演習中,我們每一個同志都打出了英雄氣概,比如一班長龔志剛同志。在堅守854高地的戰鬥中,龔志剛同志一個人一支狙擊步槍,打死打傷敵人超過百人,其中擊斃敵團級幹部1人,營連級幹部13人,排級幹部7人!”
兵們一片嘩然,這個成績太逆天了!
“龔志剛同志正在養傷,讓我們給他同志呱唧呱唧,祝他早日康複歸隊!”張合大聲道,兵們熱烈鼓掌。
半分鐘之後,張合擺擺手,兵們的掌聲停下來後,又說道:“還有我們的幾個新加入部隊的同志,表現讓我們吃驚!”他的眼光轉了一圈,停留在一班,停留在雷動身上,嗓門陡然大了幾分:“我問你們,是誰,最先發現了敵人偷襲,破壞了敵人斬首的陰謀?”
“雷動!”兵們齊聲吶喊,正和烏雲一起纏着龔志剛說悄悄話的雷動吓了一跳,急忙站起來,四下打量。
“我問你們,是誰,在關鍵時刻,率先爬上斷崖,打亂敵軍部署,為部隊搶占高地贏得先機?”
“雷動!”
“我再問你們,是誰在最後關頭,率先鑿穿敵人防線,三進三出,為全部殲滅藍軍創造了條件?”
“雷動,雷動,雷動!”回想着這一路打過來,雷動屢屢創造的妖孽一般的戰績,兵們心潮澎湃,目光中帶着狂熱甚至崇拜,不等張合示意,就自動歡呼鼓掌。
雷動被突然爆發的巨大聲浪驚呆了,這個剛剛參軍不到一年,不滿十九歲的大孩子,胸臆中忽然被一種叫做自豪的東西占據,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這麽快就得到了戰友們的承認,他更沒有想到過,他在戰友們心中,有着這麽高的影響力!
雷動強自壓抑心頭的激動,緩緩而有力地敬上軍禮。
“當然,還有烏雲同志,他和雷動一樣,都是我們這次戰鬥中湧現出來的尖刀!還有聶彪同志——聶彪同志雖然在一開始犯了一些錯誤,但是,這些錯誤是絕大多數新兵都無法避免的,何況他知恥後勇,在随後的戰鬥中,勇敢頑強,敢打敢拼,殲滅了大量敵人,是個好樣的!”
烏雲臉上放着紅光,聶彪則有些讪讪的,兩人同時站起來,對兵們敬禮致謝。
張合示意他們坐下,接着說道:“我希望,全連同志都要胸懷遠大目标,奮勇争先,人人争做英雄,把全連打造成一個英雄遍地的戰鬥隊!”
“第二碗,為了英雄的連隊!幹!”舉起酒碗,張合再次一飲而盡。
“幹!”兵們毫不落後。
抄過一瓶啤酒,便往碗裏倒,邊漫不經心道:“順便傳達一下,雷動,會餐結束後,自動到禁閉室報到,禁閉三天!”
兵們一片嘩然,有幾個嘴快脾氣暴的家夥當時就問:“連長,為什麽?”
“為什麽?營長的命令!”張合瞪了那幾個兵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兵們無奈地閉上嘴,停止了騷動。
張合大有深意地看了雷動一眼,斟滿第三碗酒,沉聲說道:“這第三碗,我想說一個沉重的話題。”張合的目光緩緩在全連戰士身上轉了一圈,聲音變得有些沉重:“這次演習的過程大家都看到了,當我們面對藍軍特戰隊員的時候,是不是一個連被十幾個人壓在山腳下,傷亡慘重卻無法前進一步?當我們面對敵人大規模沖擊的時候,是不是出現過指揮不暢、驚慌失措的現象?當我們迫不得已選擇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時候,雖然這很壯烈,但是,有沒有更好的打法?我們有沒有這個能力,給上級首長提供更好打法的基礎條件?”
張合一連串的發問,如同一把大鐵錘,狠狠敲在戰士們的心頭,讓他們深思,讓他們為自己先前的驕傲而感到羞愧,也讓他們感到前所未有的士氣高揚。
張合聲音大了起來:“同志們,你們告訴我,我們應該怎麽辦?”
“練!”兵們齊聲大喊。
“對!苦練,巧練,戰區特戰大隊也是人,我們也是人,他們能做到的,總有一天,我們也能做到!我們會證明,我們是最好的戰士,最好的連隊——”張合将碗高高舉起,高聲斷喝:“喝完這碗酒,我們就到訓練場上拼命去!”
“第三杯酒,為了更加輝煌的明天,幹——”
“殺——”兵們縱聲怒吼,震天的響聲久久回蕩在天地之間!
張合和一連的全體官兵永遠都不會知道,就在他們“慶功”的同一時間,在數百公裏之外的薊遼戰區司令部,負責訓練作戰的戰區副司令員,原140集團軍軍長劉戰平中将,在戰區司令部一個中等規模的會議室內,發表了一番意思與張合幾乎相同的講話。
劉戰平中将是在戰區參謀長對整個演習過程進行全面點評後,發表這番話的。
當時,戰區将校雲集,參演部隊所有團以上幹部,把一個面積不大的會議室坐得滿滿當當,他們的神情或凝重,或深思,或略含不忿,聽着劉戰平中将的總結。
“應該說,這次演習成效是很大的。我們師團一級的指揮員接受了考驗,無論是紅方,還是藍方。”劉戰平淡淡地道:“在遭受突然襲擊,部隊指揮、通訊、後勤都受到很大破壞的情況下,紅方取得這樣的戰果很不錯,而藍方在中期作戰不利的情況下,反應迅速,應對得當,最終保全了主力,也頗有可圈可點之處。戰士們克服種種困難,奮勇作戰,發揮出了很高的技戰術水平,可見你們平常的訓練,确實落實了總部‘貼近實戰’的要求,這一點尤其值得肯定!
“但是,”劉戰平話鋒一轉:“我們也必須看到,這次演習,畢竟只是在常規情況下,進行的一次傳統戰争形态的演練,對于以機械化陸軍集團為主的對手,這樣的作戰方式可能會起到很大作用,但是,我們作戰研究的對象,不僅僅是在演練場上的友軍,也不只是習慣陸軍機械化集團推進的陸軍強國,還應該包括陸海空天全面占據優勢的潛在對手!”
劉戰平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嚴肅地說:“對于一個軍人,這種憂患意識,是我們應該、也必須要具備的!”軍官們凜然,劉戰平提高聲音道:“和平了幾十年了,但作為軍人,我們必須時刻做好戰争來臨的準備——各部隊要好好思考,好好總結,加強新形勢下戰争的研究和有針對性的訓練!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大家,在不久的将來,我們會組織更加具備現代戰争特性的演習訓練!”
“嘶——”下面的将校集體倒吸一口冷氣。
對于劉戰平這一番話,以及戰區軍官們的反應,雷動半點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絕對不會關心,現在的他,正在禁閉室“反思”。
和他一起“反思”的,還有烏雲。
從會餐結束雷動到禁閉室報道之後,烏雲就死皮賴臉跟了過來。張合一通臭罵也沒能阻擋他的腳步。這家夥振振有詞地說道:“雷動是我戰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張合險些氣樂了:“他的事就是你的事?你以為這是黑社會啊?講義氣啊!不許去!”
“這樣啊……”烏雲毫不氣餒,裝模做樣地想了半天,道:“連長,你說要咋樣才能進去呢?要不我找個人揍一頓?然後就違反紀律了,然後我……”
張合27號半的大皮鞋一腳就踹過去:“媽的熊兵,給我禁閉室蹲着去!”
事實上張合本身就對關雷動禁閉很不滿意,多大點事啊,搞得真的似的,烏雲願意去陪着也就随他,正好有個作伴說話的,不至于無聊。連裏的兵對這件事更加不滿,加上知道這兩個家夥基情無限,甚至有幾個兵自覺從食堂偷出點好吃的來,塞到禁閉室裏。
其實禁閉室或者關禁閉,是一種很不正式的說法。在共和國的軍隊中,是沒有“禁閉”這種處罰的,共和國幾十年前就對外宣布過,我軍是世界上唯一不設禁閉處罰的軍隊,而且團以下部隊,也無權對士兵作出限制人身自由的處罰。但是作為一種帶兵的傳統,對輕微違反紀律,夠不着處分,不懲罰又說不過去的兵,“禁閉”作為幾乎唯一的懲罰手段,一直保留着。不過形式上沒那麽正規,無非找個小屋子關起來,不許出門,只能面壁思過,只能讀條令,還要寫檢查。
一連的“禁閉室”,就在廁所旁邊,軍容鏡背後的工具室裏,面積很小,而且沒有床,好在秉承部隊變态的內務要求,倒是打掃得很幹淨。
雷動和烏雲背靠着牆,兩條腿筆直地伸着,懶洋洋地席地而坐,那姿勢比開班務會時輕松舒服多了。但兩人的神情卻沒有那麽輕松,讨論的話題也沒那麽舒服。
“老大你說,”烏雲後背在牆上痛快地蹭了幾下,帶着一絲迷惑問道:“你說,我們要是沒有練過,這次我們會不會幹不過那幾個特種兵?我們還能不能取得最後那樣的戰果?”
雷動目露沉思之色,搖了搖頭:“我說不清最後是個什麽結果,不過,想幹過那幫特種兵?還是別做那這夢了。其實我在演戲的時候就已經有這種感覺了,單憑軍事技能,我們還是太嫩了啊——”
兩個人從拉練開始,一天一天地回憶走過的路程,一次一次地回憶經歷過的戰鬥,在難得地進行了一次深入反思檢讨後,雷動嘆了口氣,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練了這麽多年,一直以為自己很不錯了,現在想起來,也就是占了個練過的便宜,身體比他們強悍,抗擊打能力比他們強,其他的——”
烏雲狠狠地點了點頭:“是啊,論個人軍事技能,論小隊戰術配合,我們實在是沒法比,不過呢,”烏雲嘿嘿地賤笑幾聲:“我們既然有這身功夫,幹什麽不用?我們又不是練葵花的,還得先自己切了才能幹下一步……”
雷動輕輕踹了烏雲一腳,罵了聲“賤格”,忽然想起被自己一腳踹得只能練葵花的蔣天生,笑了一聲,又忽然想到安靜,這一個多月天天在野外摸爬滾打,可好久沒和她通信了,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還好麽?博士論文答辯怎麽樣了?
烏雲見雷動忽然不說話了,臉上又忽然現出溫柔的笑容,知道這家夥的花花腸子又在想女人了,嘿嘿笑了幾聲,背靠在牆上,無限憧憬地自言自語道:“我總有一種預感,這一次,我們一定會被上面看中的,如果選拔我們近特戰隊,我是從了呢,還是從了呢,還是從了呢?”
雷動翻了翻白眼,也不理他,自去回憶他和安靜通過的十幾封信,以他修真者對腦域的開發而産生的強大到變态的記憶力,十幾封信中每一個字都深深刻在腦海深處,現在一個字一個字翻出來回憶,只覺一片溫馨,又似乎帶着一絲憂愁,什麽時候才能相見呢……
三天不用訓練,還有人陪着說話,外邊兵們好吃好喝地運進來,雷動這幾天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服惬意。一直到第三天頭上,眼看着禁閉期已經到了,雷動竟然頗有點戀戀不舍的意思。
門外傳來腳步聲,雷動一愣,來的竟然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不用神識感知,他也聽得出來,正是張合和崔朝河兩個。雷動渾身一個激靈,一腳把烏雲踹起來,整整軍容,作出一副鐵血軍人的架勢。
嘎啦,門鎖一響,崔朝河和張合走了進來。雷動和烏雲急忙敬禮:“報告,一連一班戰士雷動和烏雲,正在反思檢讨,請指示!”
崔朝河繞着兩個筆直地站立着的兵走了兩圈,鼻子洗了洗,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嗯,嗯,小日子過得不錯嘛!我都聞見雞腿味了。”雷動和烏雲都不敢說話,直挺挺地站着。
“說說看,你都反思什麽了,你哪裏錯了?”崔朝河寬宏大量地沒有繼續追究雞腿問題,停止踱步,站到雷動面前,臉上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報告,我認為,我最大的錯誤在于,”雷動不動聲色地看了崔朝河一眼,卻沒能看出崔朝河究竟是個什麽想法,只能硬着頭皮,有些遲疑地說道:“在于……在于……我頭腦不冷靜,分不清主次,我不應該在班長受傷的時候,還跟對方争吵!”
崔朝河眉毛一揚:“就這些?”
雷動看看崔朝河的臉色,又道:“還有……還有……我不應該跟上級幹部發脾氣,不尊重上級?”這句話說得底氣稍嫌不足,已經帶着疑問的口氣。
崔朝河再次發問:“還有嗎?”
雷動這幾天忙着跟烏雲讨論演習過程,讨論修真問題,甚至讨論臆想中的女人問題,根本沒把其他事情放在心上,見崔朝河揪住不放,不由有些傻眼,求助地看了一眼站在崔朝河後面的張合一眼,誰知道張合理都不理,反而把頭扭向一邊。
雷動徹底無奈了,只能硬着頭皮一挺腰杆:“報告,沒有了!”
崔朝河啧啧兩聲,眯着眼看着雷動,好半天才才問道:“那麽,你覺得下次再碰上這種事,會怎麽辦?”
雷動見崔朝河似乎沒什麽生氣的樣子,奓着膽子問了句:“營長,真話還是假話?”崔朝河兩只眼立刻瞪得牛蛋一樣,冷笑兩聲:“說假話?我關你禁閉關到你退伍!”雷動馬上一挺胸:“報告!下次遇上這種事,我會等他們給班長治完傷再罵!”
“你個熊兵!看來這禁閉你是白關了!”崔朝河罵了一句,又轉身訓斥張合:“這就是你帶的兵?這就是你的兵關了三天禁閉的成果?”一甩袖子,罵了句“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雙手一背,揚長而去。
“怎麽回事?”雷動和烏雲都有些傻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張合。張合板着臉罵道:“你們兩個混小子,回頭跟你們算賬!趕緊給我滾回班裏去,抓緊訓練!”轉身欲走,雷動疑惑道:“連長,這就沒事了?”
張合回過頭,盯着雷動:“怎麽着,真想關到退伍啊?我滿足你!”雷動忙道:“不是不是,營長看上去生氣了啊,你放我們出去,沒事吧?”
“生氣?哈哈”張合忽然笑出聲來,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告訴你們個秘密啊,只要看見營長雙手背到背後,擡着頭走路,那就說明他老人家的心情非常愉快,獨家發現,切勿外傳啊……”
話未說完,崔朝河已經在門外暴喝:“張合你又嚼什麽舌根子呢?給我滾出來!”張合微微一笑,雙手背在身後,頭一揚,學着崔朝河的樣子揚長出門。剩下雷動和烏雲面面相觑,搖頭苦笑:“真是什麽樣的官帶什麽樣的兵啊!”
一走出禁閉室,張合就發現崔朝河正狠狠地瞪着他,也不害怕,笑嘻嘻道:“營長大人,還有什麽指示?”崔朝河一字一頓地道:“我告訴你,這是兩個好苗子,你給我好好帶,帶不出來我唯你是問!”張合也嚴肅起來,“啪”地一個立正:“保證完成任務!”
崔朝河臉色放松下來,笑着說:“這兩天你嫂子來探親,跟我走,讓她炒幾個……”話未說完,通訊員匆匆從大門外跑過來,手中拿着一張紙不斷揮動,口中叫道:“營長,緊急命令!”
崔朝河一驚,一把搶過通訊員手中的那張紙,剛看了一眼,馬上臉色通紅,額頭青筋暴起,大喝一聲:“馬上去團部!”甩開大步,轉身就走。張合追上來,疑惑地問道:“營長,出事了?”
崔朝河一把将手中的紙甩到張合懷裏:“你自己看!”頭也不回,片刻間就去得遠了。
張合展開那張紙,剛掃了一眼,立刻就如同被什麽東西砸中腦袋,呆了片刻,忍不住罵了聲“****!”緊跑幾步,追着崔朝河去了。
剛剛收拾好的雷動和烏雲,這時候正好走出走出禁閉室,相顧失色:“怎麽了這是?”
140集團軍218師452團團長辦公室,周偉順正在打電話:“軍長,軍長,這事兒就沒有一點回旋餘地了?”
軍長陳凱軍不耐煩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我說周大炮,你煩了我三天了,你煩不煩?”
周偉順一副低聲下氣的樣子:“不是,軍長您聽我說……”
陳凱軍打斷周偉順,道:“沒什麽好說的,我問你,命令你傳達了沒有?”
周偉順期期艾艾地說道:“這個……剛剛傳達給一營長了……”
陳凱軍勃然大怒:“好你個周大炮,還反了你了!你想幹什麽?戰區的命令你也敢扣下三天?你的組織紀律性哪裏去了!”
周偉順急忙分辨:“不是,不是,軍長,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
“你能想什麽辦法?我都沒辦法!”
“不是啊軍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