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塞西特他完了, 伊缇要讓他知道,他今天攤上大事了!
但首先, 伊缇需要擁有一只就在眼前的、被抓回來的、自己一個人跑了的塞西特。
出了英蘭領館之後, 就是切格諾皇宮的內部。
到處都是白金配色的奢靡建築, 紫金和秘銀這兩種最昂貴的煉金材料之二, 在這裏就跟不要錢一樣地可勁到處貼, 在午後的陽光下, 只覺得刺得眼睛有點疼。
形似的宮殿鱗次栉比, 堆砌在四面八方, 像深不見底的迷宮, 又如同躲在暗處蠢蠢欲動, 将血盆大口僞裝成金碧輝煌的入口, 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巨大魔獸。
伊缇瞎轉悠了許久, 剛開始還記得東南西北,到後面真是被這曲折複雜的道路,搞得頭暈眼花,連上下左右都迷糊了。
她站在不知名的一座相對貧窮的宮殿門口, 不得不承認, 自己大概、也許、可能、應該、她覺得……迷路了,這個事實。
人類真的太不體貼了!
要知道在他們深淵,每個岔路口都會豎一個巨大的牌子,标明每條路都各自通往哪裏,只要認識字,就是腦殼被捶飛了的骷髅, 也可以安全抵達目的地。
這條造福魔族的魔性化條例,來自七魔王的“怠惰”殿下。
據傳聞,是因為“怠惰”殿下是個路癡。
在路标牌還沒有被推行之前,深淵魔族經常可以在交叉路口旁邊,撿到一只坐着發呆的,骨頭保養得特別漂亮、打磨得閃閃發光的骨頭架子。
對,沒錯,就是他們的“怠惰”殿下。
然後深淵魔族就得把手頭的東西一丢,先把“怠惰殿下”送到要去的地方。
可能原罪懶到極致,連路都懶得記吧。
但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深淵相信迷路,可切格諾皇宮不相信啊!它還不相信路癡的眼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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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缇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見還是沒看到一個人影,只能絕望地抱頭蹲下。
她只是想找個人問路而已,為什麽都這麽老半天了,還是沒有一個人路過?切格諾皇宮看上去不是很有錢嗎?怎麽連侍從和巡邏隊都請不到一個!
她覺得可能這就是人類所謂的“面子工程”,把能看到的東西搞得漂漂亮亮的,然後就撒手不管了。
金玉其外,空漏其中,虛假的有錢!!!
太陽已經偏西,蔚藍的天際被渲染上一層火燒般的絢爛色彩,仿佛要燃盡直到最後,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然而在伊缇看來,只有一個信號——
快要開飯了,而她,還沒有找到開飯的廚房。
她太難了。
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蹲在英蘭領館裏跟黑心肝抖S王子瞎逼逼呢,頂多就是編故事要即興表演,腦子受點罪,但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了。
失節事小,餓死事大啊。
伊缇委屈巴巴地蹲在不知名宮殿前的樹下,內心凄涼,甚至腦海中的亞瑟,都因此被打上一層柔光,加了濾鏡,也沒有那麽不像個人類了。
至少他給飯還給床睡。
長長嘆了口氣,伊缇低着腦袋,用腳尖來回蹭地面上的小石礫,腦袋裏漫無邊際地天馬行空,沒邏輯地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忽然那段泛着新鮮舌荊椒榨汁味的記憶,就冒了出來。
現在再回想,她閑着沒事幹,一邊不自覺打着噴嚏,一邊細細品着當初的感知,莫名從洶湧炸裂的辣的底下,品出了很淡很淡的甜味,幾乎要被鋪天蓋地的辣給蓋住,卻仍然不受感染。
這說明“辣”和“甜”是兩個人的情緒。
當時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埃莉斯·伍德那裏,這股“甜”應該就屬于大小姐身邊最近的那兩個人之一:艾爾薇女侯爵,或者,萊特·霍華德。
因為甜味太淡了,而且又是記憶裏的模糊感覺,伊缇無法分辨出這個味道代表的具體含義,但總歸是好的、快樂的東西。
而且只有一道甜味,如果艾爾薇真的和萊特·霍華德打得火熱,那應該是兩道相互纏繞的蜜糖甜才對。
她特意聞過,艾爾薇身上貪婪欲望的氣息太濃厚,一般這種被“貪婪”殿下眷顧的人類,是很難産生純粹的愛情的,即便有甜味,也是混淆了其他味道的複雜氣息。
這樣一來,要麽是萊特·霍華德單戀艾爾薇,要麽……他喜歡的,是埃莉斯·伍德。
被自己的推測吓得蹦起來,伊缇皺着臉,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大新聞。
——所以埃莉斯到底綠沒綠?
這是個問題。
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新的報答金主的方法,伊缇盯着腳尖那一塊空地,認認真真地思考起該怎麽做一位優秀的深淵偵探,鐵口直斷,明察秋毫。
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動靜。
伊缇下意識回頭看去,竟是宮殿緊閉的門扉開了。
有個侍女打扮的年輕女性,非常緊張膽怯的模樣,将半邊身子都藏在門後,好像被驚動的鳥雀,下一秒就會恐懼得撲騰翅膀飛走。
“您……請問,您是……迷、迷路了嗎?”
聲音纖細得仿佛随時會被風吹散。
怎麽敢吓到好不容易登場的救命稻草,伊缇也緊張得不敢動,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這輩子沒有這麽溫柔地說過話。
“對。你好,抱歉打擾了。我不小心迷路了。請問你知道英蘭領館該怎麽走嗎?”
似乎被這樣的溫聲細語給安撫了下來,侍女的神情沒有繃得那麽緊了。她仍舊躲在門後,怯怯地說了大致路線。
有點複雜,伊缇覺得自己可能不太行,但不行也得行!
把這段繞口令一樣的路線,翻來覆去地念了好多遍,至少現在是記住了,她松了口氣,擡臉向侍女道謝,但目光落在那身侍女宮裝時,忽然想起了旅館裏的少女瑪拉。
瑪拉說過,她有一個妹妹叫瑪塔,為了給母親治病,應征到切格諾皇宮裏做侍女,雖然錢按時打了過來,可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通過消息了。
作為“凱瑟琳·奎克”,伊缇是有資格朝外遞送書信的。
她想了想,沖侍女露出一個軟軟的笑。
“不好意思,我想再和你打聽一件事——請問你認識一個叫‘瑪塔’的女孩子嗎?她大概是幾個月前應征來皇宮當侍女的。”
誰料這次話還沒說完,對方直接把門一關,自閉了。
雖然那個動靜,伊缇覺得用“砸”來描述會更準确一點。畢竟她的另一個身份,是“太陽最野的卡洛斯”太太,用詞很講究的。
不過……她有那麽可怕嗎?剛才還沒有這麽恐懼的啊。
撓了撓頭,伊缇嗅着空氣中還沒散的沉悶辛辣,想不明白是哪裏做錯了。
但她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梅琳小姐,到了該用晚膳的時間了呢。明天再出來玩吧?”
不遠處,騎士挂着爽朗的笑,挺直如一棵松柏,對這邊彎起眼睛,态度極佳。
伊缇又聞到了似曾相識的,在英蘭領館門口值班的士兵身上聞到過的氣息:那種溫軟的,帶着尊敬和感謝,發自內心的純粹。
只是相較于士兵,沒有那麽重的“恭敬”而已。
——亞瑟的親随騎士,高文。
作者有話要說:埃莉斯:點一首《綠光》送給自己,點一首《他不愛我》送給我的婚約者。
伊缇:你可能沒綠!
萊特·霍華德:驢?什麽驢?埃莉斯你想要一頭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