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解除(二)
喪屍們被暫時擊退了,“護衛隊”們成功救出被困在森林農場內的肖裏與小簡。前來搭救的“護衛隊”們如鬥勝的公雞般,仰着頭,在回去的路上手舞足蹈地不斷讨論着關于他們在擊退喪屍群潮時的英勇表現。
這一戰,喪屍們數量銳減(雖然有部份是“自殺”的,有部分是肖裏與小簡消滅的,但……),但同樣的,生态鎮內“護衛隊”們為了對付喪屍,用起***彈藥來也毫不手軟,這一結果導致了他們的子彈庫存銳減了不少。而有部分鎮民們受到了極大的驚吓與刺激,在這一過程中,有一兩位心髒不好的老鎮民們更是因為驚吓而心髒病突發死亡。
即便肖裏與小簡引走了大部分的喪屍,但被喪屍破門而入,并死于喪屍之嘴下的鎮民們還是有那麽三四位……
與喪屍交手的這一戰,還只是前奏。但誰更虧?多蘿西私心的認為,是生态鎮更虧,他們雖然傷亡數量相較于喪屍們的傷亡數量較少,但物資方面卻是耗得極快的。
畢竟喪屍是不用吃飯,也不用武器的存在……
再者說,目前醫院內發生的事情暫時還無人發覺,而那個“秘密”……關于“超級流感”的真相也暫時沒能得到揭示。喪屍們雖然無法進行“繁殖”,但卻是可以靠病毒進行“複制”與感染的。
想想對門的鄰居!那個可憐的男人和他的妻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多蘿西暫時無法将這一勁爆消息訴出。他擔心害怕在醫院內老醫生對那些患上“超級流感”的病患們做過的事情将會再度發生!
而知道“真相”後的幸存鎮民,內心會更加絕望,悲痛。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事情,也許……也許會更加的殘忍!
現在,生态鎮迫切地需要一個“領導者”!一個受人敬仰的,能控制混亂情勢,穩定人心且充滿人格魅力的“領導者”!一個能帶領全鎮,保護全鎮突破末日的“領導者”!
但誰能勝任這一職位呢?
沒人……沒有人能勝任……多蘿西絕望地想,是的肖裏說得沒錯,“留在這兒真的太不安全了”。
一行人心思各異的回到鎮上,肖裏滿腦子都在擔憂尤斐,一臉魂不守舍的神情,臉色更是蒼白如紙。相較之下,“護衛隊”們則興致勃勃,滿臉通紅,“殺戮”的激情尚未消退,他們與大胡子格林一樣,在獵殺喪屍的過程中,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生力”。
無法用準确的字句來形容他們此刻的感受。大概是一種保護欲與大男子主義在他們的腦海內作祟。
“護衛隊”們商量着要如何加固小鎮周遭,建立起一個牢固的壁壘來預防喪屍。
“從地勢上來說,我們的小鎮易守難攻……”
“我們可以做多一點陷阱,比如說像老鼠夾之類的玩意,放在路上。喪屍們可沒那智商躲開!動彈不得的喪屍一定很好解決。”
“其實那些喪屍也沒那麽可怕嘛!瞧瞧它們剛才笨拙地模樣……快看我學得像不像!嗚嗚嗚嗚嗚——”
“哈哈哈哈哈哈——”
喪屍們真的不強嗎?不,當然不是。它們只是“蠢”而已。肖裏與多蘿西等一行人可是親眼見過,喪屍們是如何破壞房門,闖入他人家中肆虐的場景。
若不是肖裏與小簡利用警車的鈴聲吸引走了大片,生态鎮是否能在大約兩三百具喪屍的圍攻下存在,都還是個問題。
這一次他們抵住了喪屍的攻擊,但下一次呢?下一次又能否如此的幸運呢?
隊伍中響起起此彼伏的咳嗽聲,接着,“護衛隊”們的話題一變,開始抱怨起近距離射殺喪屍時,喪屍身上飛濺出的體液究竟有多惡心難聞。
多蘿西在他們身後,聽着他們的聊天內容,露出驚恐而又悲傷的表情。
老醫生留下的信箋歷歷在目:“喪屍們留下的黏液……那些分泌物們,那些濁血們……便是感染我們的罪魁禍首。病毒随着他們的體液與分泌物,一起湧出……”
如果自己将“真相”訴出,那在往後的日子裏“護衛隊”們還願意與喪屍鬥争嗎?
肖裏等一行人精疲力竭地回到住宅前,意外的撞見正巧歸來的房車。車頭挂滿喪屍腐肉、腸子、與惡心的黏液混合物。
車子裏的人同時也發現了迎面走來的肖裏等一行人。“駕駛員”将奔跑了一天的疲倦房車緩緩停下,停靠在多蘿西家的欄杆外,像一只疲倦的野獸終于得到歇息般發出一聲長鳴。
光線灑在車頂,使得整幅畫面在死裏逃生的人眼中顯得格外的靜谧。但美中不足的是,因反光緣故,使得車外的人無法看清車內的情況,朦朦胧胧地只看到兩團坐在駕駛座與副駕駛座上的虛影。
沒人下車。
肖裏離得近了,在看清沾滿黏稠惡心液體的房車後,登時心跳如擂鼓,一股不知名的力氣施壓在他的後背上,仿佛在催動他,快點,快點跑過去!
“肖裏!”小簡驚呼一聲,同一時間,黑發向導甩開了她的攙扶,跌跌撞撞地朝着房車的方向奔去。
他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關于尤斐的……
像是電影裏演的那樣,肖裏剛跑了幾步,還未靠近車頭。車上一直呆坐着的駕駛員與副駕駛終于有了動作。
車門“咔擦”一聲緩緩打開,駕駛座上與副駕駛座上的人像是被人推搡着狼狽下車,又像是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跳下車般,急急忙忙地跳下,全然沒有電影裏演的那般潇灑。
不是尤斐!肖裏因運動而稍微有些紅潤的臉色登時又白了一度。那股推動他前進的力氣改而變成了一種阻力。
下車後的Lily與大胡子格林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吓,面色如紙糊般蒼白。最可怕的是,在大胡子格林的脖頸上竟然挂着一條刺目的,血淋淋的痕跡!
溢出的鮮血将他的衣襟給染濕出兩片深色區域。
肖裏停下了腳步,真相近在咫尺,但他邁不開腿去尋求“答案”。
不祥的預感如一輛原本穩妥飛行的飛機忽然在空中墜落般,炸毀在他的心上。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和嗡嗡耳鳴,“……怎麽回事?你們怎麽受傷了?尤斐……尤斐呢?!”
“都是你的哨兵幹的好事!”大胡子格林用憤怒的眼神和語調對他說道:“他現在在車廂內……他瘋了!他用長刀挾持了我們一路!你、你得小心點,他被喪屍咬傷了手臂,病毒讓他發了個狂。”
“他堅持要見到你……”
所有聲音從耳朵裏鑽了出去,唯有大胡子格林的那一句:“他現在在車廂內……”振聾發聩!沒等大胡子格林說完,肖裏便撥開了兩人,急忙忙地擠上了房車。
在他身後的小簡與多蘿西跟着迅速地迎了上來,兩人簡單地檢查了一番大胡子格林脖子上的傷口。
小簡舒了一口氣,“這只是個皮肉傷,看起來有些吓人而已。”
尤斐坐在車內,後腦抵在冰冷的車壁上,他閉眼休憩,忍受着體內的不适。身側軍用短刀出鞘,冰冷冷地橫放着,刀柄被右手緊攥,如一只被馴服的毒蛇,正伺機行動。
在尤斐的左臂處,被喪屍男孩咬傷的地方如火燎般疼痛、滾燙。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嘻嘻”獰笑着的病毒在體內的瘋狂湧動與繁殖運動。
此刻,免疫系統正與病毒正展開殊死拼搏,它們竭力阻止病毒的蔓延和侵占。
人體變成了戰場,槍炮、火藥四濺,引起陣陣高燒與冷汗。但對尤斐來說,病毒的折磨還不是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是……高級精神鏈接斷裂後的痛苦。
高級精神鏈接斷裂的措不及防,當時他正用長刀架着大胡子格林的脖子。
尤斐深知,被喪屍咬傷的手臂是隐瞞不住的,而大胡子格林對待被咬傷的感染者是絕不會手軟(想想弱智強尼!)。于是他先發制人,上車後搶便猛然用長刀挾制住了大胡子格林,并用手電鑽制止住了蠢蠢欲動的Lily。
“對不起。”尤斐當時毫無誠意的致歉道,“我不想傷害你們,也不想死。”
他不能讓肖裏面對高級精神鏈接破裂後而面臨死亡的危險……
“你瘋了!”大胡子格林脖上的皮膚被冰冷的刀刃激起一層疙瘩,他透過後視鏡望向身後冷酷的尤斐,眼神驚恐:“你瘋了嗎?!你知道你變成喪屍後會害死更多的人嗎?!”
“那就把我栓起來!”尤斐不甘示弱地回吼道:“但我死了,肖裏也會死!”
“你……”
“我不在乎其他人死不死。我只在乎我的向導能活下來……”高級精神鏈接的忽然斷裂,使得哨兵一時沒能控制好把握刀柄的力氣。鋒銳的刀片割開大胡子格林的脖頸上的薄薄皮膚,壓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Lily在一旁發出尖叫。尤斐頭暈目眩,大腦如炸裂的煙花,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捉不住。
不……他不能死!肖裏……他的向導,他的寶貝……絕對,絕對不能死!
肖裏從未見過這般脆弱的尤斐,他原本雪白的面色接近透明,皮下血管繃起,如蚯蚓翻土般蜿蜒。向來驕傲的哨兵展現出難得一見的脆弱,如一尊瓷娃娃般,連他呼出的氣息,都帶着冰冷的,如冰雪般的味道。
肖裏的視線下移,艱難地看向尤斐受傷的左邊小臂。那道猙獰的,紫色的,像一張裂開的大嘴般的傷口,正耀武揚威似的朝着他猙獰的大笑。
“尤斐……”肖裏踉踉跄跄地爬上房車,哨兵聞聲睜開眼。淺灰色的眼珠色澤竟然淡到幾乎透明!呈現出一種萬分詭異地狀态!
“嗨寶貝。”他勉強提起精神,一路上為了防止大胡子格林與Lily的反擊,他高強度集中精力,耗費了不少力氣。同時他還得忍受體內的病毒攻擊與高精神連接斷裂後帶來的極致痛苦。
“……我是出幻覺了嗎?還是我真的看到你了?”
肖裏的回答,是猛然紮進哨兵的懷中,活人特有的溫暖氣息裹着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傳來。他貪婪地汲取着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與信息素氣味,臉蛋埋入尤斐的脖頸處,溢出的眼淚滴滴答答,打濕對方的脖頸。
他用行動證明,自己是真的。
哨兵立馬松開緊握着軍用短刀的右手,改而去撫摸他的頭頂,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天啊,你沒事……就太好了……”
他們都一樣,在感受到高級精神鏈接斷裂的瞬間,第一反應便是急于确認對方的安危。
兩個人沉默着抱在一起享受了幾分鐘的寧靜,接着尤斐打破了沉默,他說道:“看來當初我誤打誤撞給你注射進了‘evolution計劃’并不是什麽錯誤的決定。”
他輕輕笑着,胸膛微微震動。虛軟的左臂耷拉在向導的腰間,“你不知道在感覺到‘高級精神鏈接’斷裂的瞬間,我有多害怕……”
“我也一樣。”肖裏吸着鼻子,把臉從對方的脖頸處擡起。哨兵低頭,試圖去親吻他被淚水浸濕的眼皮和睫毛。但向導卻避開了那些親吻,抓過尤斐受傷的左臂,“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怎麽會被咬到呢?”
“一個意外。是我太不小心了……”哨兵誠實交待了喪屍男孩咬傷他的過程,“所以對我來說,小孩都是惡魔。”接着,他又萬分嚴肅地說道:“顯然病毒進化了。一個小小的創口也能致人死亡和變異。聽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寶貝……”
肖裏皺起眉,眼淚止住了,頭腦也恢複了冷靜。他瞪視着尤斐,打斷了他的“遺言”:“別說話了,你的臉色實在是太糟糕了,省點力氣!好好在這裏等我,讓我給你拿點水來!”
“不,不用麻煩了。”
哨兵的右手拉住了肖裏,力道輕得一掙便可脫開。但向導卻不忍心這麽做。因為尤斐的表現十分糟糕,他的呼吸越來越輕,體溫卻越來越高。蒼白的嘴唇幹裂脫皮,外加之他渙散的灰色瞳孔……
怎麽看都是瀕臨死亡的征兆!
肖裏搖了搖頭,趕在尤斐說話前,打斷了他接下來的發言:“別說這種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你不會有事的。”
尤斐無奈:“凡事都有個萬一,如果我死後發生了屍變……”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腦內昏昏欲睡。明明渾身溫度燙得驚人,但自己卻感覺置身于冰天雪地般寒冷刺骨。
這是死亡的感受嗎……尤斐不知道,視野漸漸花白了。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嘗到了輕微地刺痛和新鮮的血味,這才重新恢複了神智,“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寶貝。你這回真的得認真聽我說……”
“沒有萬一,我也不是在任性!”向導的黑眼睛在哭過後,更是亮得驚人。他掙出尤斐的懷抱,轉而走向房車的櫃子處,開始翻找消毒處理傷口用的醫藥用品和繃帶。他背對着尤斐,雙手神經質地不住顫抖,“……別忘了,喪屍體內含着的病毒(初代evolution)與我們注射的‘evolution計劃’是一脈相承的……”
“寶貝,但‘evolution計劃’的真正作用并不是治療‘喪屍病毒’的,咳咳……”
“‘evolution計劃’的真正作用,可不是你這樣的門外漢說得算!”肖裏找到了需要的藥品,折身重返虛弱無力的哨兵身邊。他抓起對方那根虛軟的左臂,将尤斐的手掌貼在自己沾着冰涼淚痕的臉頰上。
他哀求道:“就算‘evolution計劃’不能治愈喪屍病毒,但被喪屍咬傷的人,有一部分是不會産生喪屍變異的,你還記得嗎?危險期三個小時!你已經熬過了最危險的三個小時……所以你不會死的,對嗎?”
這我可沒法保證……尤斐張張嘴,想要回答。但體內的免疫系統與病毒的戰争卻忽然激烈上升幾個度!
一股猛烈的“撞擊”,沖上他的頭腦。地動山搖間,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落入精神圖景中,尤斐精神圖景中的建築物內外的燈光開始一盞一盞的熄滅,“城市”陷入黑暗。仿佛一臺正在播映熱鬧節目的電視機措不及防地被人拔斷了線。
“不……不要!尤斐!尤斐·諾爾斯!”
肖裏将手放在對方的胸膛上,感受微弱的呼吸起伏。接着,又将自己的額頭貼上尤斐的,企圖建立起初級精神連接,進入對方的精神圖景中,但尤斐此刻就像是一座死城,一座孤島。無人能抵達,無人能傳遞信息……
“別……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