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走出科學(三)
尤斐手忙腳亂地收拾好了自己,剛回到多蘿西家內不過兩個小時不到,又得重新出門,帶着肖裏一起前往鎮上的醫院。
昨夜雖沒出現喪屍,但卻湧出大堆老鼠,活生生的老鼠,它們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追趕般,從陰暗的角落裏全部湧出至“光天化日下”。
那些鼠潮們驚慌失措,身上帶着或輕或重的微微散發出腐臭的傷口,在鎮上亂竄,試圖鑽入他人家中,但又因鎮長的提醒,生态鎮上的每家每戶都嚴防死守,而絕望地撓門或離開,奔向下一處藏身地。
但沒過多久,在深夜時分,或是淩晨時,這些老鼠們又全部死在了街道上,花園裏,門庭前,或是不易察覺的角落裏……
但不是所有老鼠都死了,只是部份陷入了死亡,而另外的大部分則“死而複生”,化作“喪屍老鼠”重新鑽入黑夜中。
就在今早,尤斐回來的路上,他開着警車,輪胎碾過了至少兩只老鼠屍體。然後回到多蘿西家門前時,又在鐵網前發現了五只被鐵絲勾爛皮肉,而憤怒狂咬鐵網的喪屍老鼠。
它們的眼珠是駭人的白色。尤斐面無表情地從院子裏取來鐵鏟,用力将它們拍平在了鐵網上。
而随着喪屍老鼠一齊出現的,還有鎮上蔓延的“超級流感”。
尤斐把這一消息帶回至肖裏耳邊。
而兩人因為大清早着急着要去醫院看胖大嬸的緣故,導致多蘿西做好的早餐只能在警車上解決。尤斐一邊打轉方向盤說話,一邊享受起肖裏的親手投喂。“昨晚醫院裏的病人都出現了‘超級流感’的症狀。”
“寶貝,我需要你幫我加固‘精神屏障’。”快到醫院時,尤斐可憐巴巴地沖肖裏說道,“你都不知道昨晚上我有多難熬,鼻子裏全是刺激性的消毒水的味道,耳朵裏填滿撮鼻涕和咳嗽聲。”
對哨兵來說,的确是個不小的折磨。肖裏将最後一口早餐塞入尤斐嘴裏當作安慰,接着在尤斐停好車,熄火後,主動把自己的腦袋湊了過去,與哨兵額頭相貼,建立起初級精神鏈接,并鞏固哨兵的精神壁壘。
“閉眼。”肖裏被尤斐灼熱的視線看得耳朵和臉紅,他微微蹙眉,擺出嚴肅地模樣去捂尤斐的眼睛。
實際上,很多普通人、包括哨兵向導都不知道的是,所謂的“精神屏障”其實是一種向導對哨兵,或哨兵對自己的一種精神暗示,一種麻痹大腦,降低感官電流接收外界訊息活躍度的精神暗示。哨兵的超強五感實則是一種由突變基因引發的罕見變異病症。
而那些可以被捕捉到的,不論距離多遠又隔着多少障礙的聲音和氣味,經過大腦後,落入哨兵的精神圖景中,便會化作五彩缤紛的毛線團和各式各樣的圖形。每一種聲音便代表了不同顏色的毛線,而每一種氣味則代表了不同的形狀。
尤斐乖乖的閉上眼,睫毛刷過肖裏的手心帶來微微癢意并隔開了視線。肖裏迅速替尤斐鞏固了他的“精神屏障”,接着又順便敲開了他的精神壁壘,做了一次簡易的“精神梳理”。淡銀色的精神觸手在“城市”樣貌的精神圖景中游走,将“街道上”散落着的聲音“毛線”與氣味“圖形”全部給清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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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理”結束後,後座上躺着的量子獸花豹重新“容光煥發”,它餍足地舔着嘴唇甩尾表示愉悅之情。量子獸們根本不需要任何清理手段,比如說洗澡。“精神梳理”便是對它們最好的清潔。
肖裏把手挪開,正欲從尤斐面前退開,但哨兵卻搶先一步,按住了他的後腦勺,親昵地蹭了蹭向導微涼的鼻尖,并含住了他的嘴唇摩挲,分開時輕輕地咬了一口。
尤斐的幸福之情與喜悅順着高級精神鏈接源源不斷地傳來,肖裏受到感染,忍不住也翹起了嘴角,由昨夜夢境帶來的不良情緒被驅散。
他們在警車內溫存了一小會,将兩只量子獸收入精神圖景中,這才牽着手下車走進醫院內。但就在推開醫院大門的霎那間,溫情且略帶甜蜜的氣氛瞬間被打散,肖裏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
只見醫院一樓大廳內,正排列着兩具由白布包裹着的屍體!而昨天還盡職盡責的護士、護工與醫生們似乎全在今早突然撂下擔子不幹了,留下病人們在空蕩蕩的醫院內發出大大小小,連綿不絕的咳嗽聲和撮鼻涕的聲音。
“正如我說的,‘超級流感’在鎮上蔓延了,但……”尤斐同樣也吃了一驚,但很快他便平複了心緒,濃眉緊皺着,“但我離開醫院的時候,這裏并沒有發生死亡……”
但其實醫院每天都會有人離去,這不足為奇,奇怪的是……
肖裏松開兩人緊握着的手,蹲下,伸手扯下離他們最近的那具屍體上的白布。
奇怪的是,死去的竟然是昨天有過一面之緣的鎮警之一!他看起來年紀約莫只有五十來歲——還可稱得上是壯年,但卻以一種萬分詭異的方式死去了!
死去的鎮警表情痛苦而扭曲,臉色白裏透着死氣沉沉的青色,七竅汩汩外滲黃綠色的黏液!不過,但最令肖裏迷惑且奇怪的是,這具屍體身上穿着的并非藍色病服,而是白色的約束衣!
太奇怪了!肖裏正欲伸手翻開屍體的眼皮,察看瞳孔情況,尤斐卻忽然拽着他,向後一拉,“小心!”
話音剛落,屍體猛然掀開了眼皮,自動朝着肖裏與尤斐露出被白膜覆蓋的眼瞳,他……不,現在該稱為“它”了——剛分化而成的喪屍咆哮着,嘴唇兩角掀起,露出森森白牙,口水四濺。整個“人”就像是一條脫水的草魚,在地面拼命掙紮着,想要躍起,咬上眼前的活人那麽一口。但又無奈于身上的約束衣的束縛,只能在地上彈動,左右搖擺着掙紮。
“這……”
肖裏驚魂未定,被尤斐牢牢鎖在懷裏。
“‘病毒’進化了。”尤斐淺灰色的眼睛色澤再度深沉。
第一批因“超級流感”而死的脆莓市市民們大約是在死後的十幾天後化身喪屍,接着從泥地裏爬出。而這一批,尤斐姑且命名為“第二批”,“第二批”的變化速度卻要比“第一批”速度快……得多得多。
尤斐慶幸自己昨天向老醫生提到了關于“喪屍”的形成原因究竟是為何。但那時他覺得那只是一個有把握的猜測。
現在生态鎮可謂是“腹背受敵”。
“超級流感”的威脅與喪屍狂潮的威脅正在影響着小鎮鎮民們的生存。
“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尤斐看向肖裏,征詢他的意見。
肖裏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下頭腦說道:“我們得先告訴鎮長,趁‘超級流感’還沒肆虐前,對這裏進行徹底的消毒,然後進行……封鎖。”
尤斐點了點頭,意有所感地擡頭望去。
“我已經派人去告訴鎮長了。”老醫生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肖裏擡頭望去,那位向來在乎自己儀表的老醫生站在四樓,看起來十分的狼狽,他像是和誰打了一架,還是打了一場敗仗,望向他們的眼神含着驚恐:“……現在,請你們先上來一趟。”
最終那位剛剛分化成喪屍的鎮警被尤斐拖拽捆綁在了一樓的柱子上,決定等鎮長來了以後再做處理。他們上到四樓,老醫生引導着他們進入一間病房內。
昨天被送來的胖大嬸像是一枚被曝曬後脫水的水果般皺巴巴地躺在病床上。她的四肢被人用約束帶困鎖在床頭與床尾。在她頭頂上,被喪屍咬傷的患處正散發出腐臭氣息。
胖大嬸死了——死于由傷口感染(或是病毒)而引發的高燒不退。
這場嚴重的高燒至少持續了十二個小時,從尤斐将她送至醫院後不久,高燒症狀便發生了。抗生素、阿司匹林和退燒藥等等一系列藥物都無法拯救胖大嬸的性命。
“她走了多久?”肖裏暫時無法說出“死亡”一詞。
老醫生揉着額角說:“大約兩個小時前,在這位哨兵先生離開後不久後,她便撐不住了……而樓下的那兩位鎮警先生大概是在一個小時前突然去世的。”
也就是在大胖嬸去世後的一個小時內去世的。
其實就在昨晚,那兩位鎮警身上便出現了“超級流感”的症狀——鼻口溢出黏稠的,惡心的黃綠色黏液。但當時老醫生與尤斐的關注全放在了胖大嬸身上,而值班的護士與醫生則直接将其判定為了普通流感,并沒太在意。
結果,在胖大嬸走後的一個小時內,這兩位鎮警也跟着在“無聲無息”的噩夢中,因黏液堵塞鼻口而死。
老醫生在得知消息後的第一時間,立馬為那兩位死去的鎮警換上了約束衣。接着他們巡邏了整棟醫院,并悲哀的發現不知何時“超級流感”的病毒傳染了整個醫院裏的病人。
咳嗽聲起此伏彼,尤斐的“忠告”響在耳邊,“喪屍的出現,大概率是‘超級流感’所造成的。”
當時鎮警們還未發生變異,但老醫生還是帶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令護士與護工們将所有出現“流感”症狀的病人們紛紛捆鎖在床上——就像胖大嬸這樣。
“所以……其他人呢?那些醫生護士們?”肖裏問道,“這裏怎麽就只有您一人在看管?這太危險了!”
“是我讓他們都離開的。”老醫生回答道,“你們盡管放心好了,每個離開這裏的人都接受過消毒處理。”
肖裏稍稍安下心來。老醫生啞着聲音繼續說道:“……其實在十幾天前,我曾從電視上看到過關于‘流感’的新聞,來自脆莓市電臺的新聞。但新聞播報員明明說那只是一場季節性流感!”
是的,“超級流感”剛剛爆發初期,便致死了一大批人。但當時的脆莓市正忙于飓風災難後的建設,死人似乎成了日常,沒人去關心他們是怎麽死的。直到事态失控,到了無法挽回的程度後,引發恐慌和封鎖。為了安撫群衆,于是脆莓市的上級們便對外宣稱那只是一場普通的“季節性流感”。但結果呢?短短三天時間,“超級流感”卷席了整個城市,致死人數直線飙升,到達一個令人膽顫心驚的數字。
“但它并不是普通的流感,只是當時沒人能太放在心上……”肖裏将脆莓市最初爆發“超級流感”時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簡單地說出,“它致死了很多人。”
接着,又在十幾天後,使這些死人“複活”,成為吃人肉的喪屍。
老醫生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向肖裏與尤斐,嘴唇哆嗦,神情痛苦:“那麽脆莓市……?”
肖裏輕聲說道:“您沒猜錯,現在城裏全城喪屍。”
聞言,老醫生登時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般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他面色驚恐:“那如果、如果我沒能将醫院裏被感染的病患們全部處理的話,是否在他們死後,這裏……生态鎮是否又将會變成下一個脆莓市……?”
“這是一場噩夢嗎?”老醫生喃喃道:“‘流感’能致人于死地,接着又讓他們從地裏得到重生……”
樓下的喪屍鎮警正不知疲倦地發出吼聲。
尤斐和肖裏對視了一眼,肖裏猶豫着回答道:“這不是噩夢,這是現實。您必須得接受這個現實,另外……并不是全部人都會在患上‘超級流感’或被喪屍咬傷後産生變異”他還未将下一句,“但不過只有小部分例子能如此。比如說,胖大嬸,以及森林農場裏養殖的部份雞鴨……”說出。一直安靜地尤斐卻忽然用凝重的語氣打斷了肖裏與醫生的談話,“噓,先別說話……似乎又有‘人’發生了變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