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逃離脆莓市(三)
尤斐、肖裏還有小簡在外折騰了将近四個小時,既要從高速路上調頭回市內,還要将兩位被肖裏精神力,也許可以說是意念攻擊而導致昏迷的雙胞胎哨兵,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送回市裏。
肖裏用精神暗示将他們的記憶變模糊。當兩位哨兵清醒後,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們無法看清記憶中肖裏等三人的面孔。
尤斐松了一口氣,在出城的路上,他就一直在忍耐,忍耐着自己将肖裏牢牢鎖在身邊的沖動。
脆莓市的超級流感爆發雖然已經穩定了下來,死亡人數也不如前段時間,一天至少可以死一兩百人(甚至更多)那麽吓人。但它的威脅依舊影響着整個城市。
尤斐可以保護肖裏不受暴徒們的傷害,但他無法阻止超級流感的入侵。把肖裏送出脆莓市,是最好的選擇,然而現實又将肖裏推回至他的懷中。
他将肖裏抱緊了,把對方當成一件失而複得的無價珍寶去對待。把肖裏惡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其實,肖裏在得知無法出城後,內心也感覺到了一陣複雜。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心中激蕩着。
仔細回想,和尤斐相識的三年裏,自己其實也并不厭惡尤斐,但也談不上愛慕。肖裏其實暗地裏是欣賞尤斐的。雖然他自私又霸道,且還有一點兒沙文主義傾向。
但抛開那些缺點來說,尤斐·諾爾斯的的确确是個十分優秀的哨兵。
肖裏曾經有艾米莉做擋箭牌,可以篤定地對尤斐說,我不可能愛你。
但現在……哨向高匹配度致使的吸引正在不斷地刺激他腦內釋放苯基乙胺。
肖裏甩甩頭,決定不多想這個問題,就讓事情順其自然地去發展。他向小簡詢問起脆莓市的近況。三天前,本地新聞臺就再也沒有播放過節目,肖裏無法通過電視獲取關于脆莓市近況的有用信息,再加上尤斐什麽都不告訴他。
只說“什麽都不用擔心”、“城市在失控,因為有病毒爆發了”這種沒營養的屁話。
小簡一邊開着警車,一邊回答他的問題:“脆莓市中心人口原本大約有三十多萬人,在飓風‘斯庫拉’來臨前,離開了一部分市民去隔壁牛排州的黃桃市進行避難。據不完全統計,市內因飓風影響而導致死亡和失蹤的人數,至少在五千人左右。但超級流感爆發後,不過短短五天時間,脆莓市內死亡人數大約一萬人左右。”
肖裏倒吸了一口氣,神色凝重。五天內死了一萬人是個什麽概念?舉個例子來說,人類史上第一次鼠疫爆發時,歐洲一個月死了大約八千人,而超級流感爆發後,脆莓市一個星期內的死亡人數卻能趕上鼠疫爆發時,歐洲一個月的死亡人數!
如果災情沒有平緩,而是繼續按照這個速度發展,不用一個月,全城将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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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脆莓市的人口?”
“極有可能只有十萬人,甚至更少。別忘了,飓風離開後,還有一些市民離開了這裏。”小簡消除了對肖裏的敵視,情緒轉變成了崇拜。她從未見過一位向導可以如此強悍,僅靠精神力便能将哨兵打倒!
飓風過後,城市救援工作剛開展不久,便有一部分市民争先恐後的離開脆莓市。也許從那時起,就有人感染上了病毒,只是情況不嚴重,僅是一些小咳嗽和小噴嚏,就像普通的感冒一樣,誰也不曾想,感冒竟然能奪去他們的性命。
肖裏在聽完她的話後,便陷入了沉默中,由“初代evolution計劃”引發的超級流感,造成的後果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況且小簡說的死亡數據中還不包括脆莓市附近的小城小鎮。
光是中心城市受到的影響都如此巨大,人們處于恐慌中,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最近入室搶劫發生的是如此頻繁……
肖裏回想起別臺播報的新聞,最近全國上下流感爆發,醫院人滿為患。之前他不确定,電視上的流感是否與超級流感有關系……
現在看來,脆莓市以外的地方,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他們開着警車重回市區,停在一處相較于僻靜的地方。然後下車走人,小簡想跟着尤斐和肖裏,但尤斐卻說:“橋歸橋,路歸路。”
小簡擺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她脫下惹眼的、雪白色的如宇航服般的防護服,背上了自己的大背包。然後僅穿着薄薄的襯衫和牛仔褲跟在他們身後,“可是我沒地方可去了!我在脆莓市不認識人!”
認識的要麽被我送走了。她在心裏補充道,要麽是“聯盟”的人。
但小簡不能去找“聯盟”的人!那位棒棒糖哨兵口中說的“做個全身檢查”,絕對不是什麽單純的檢查!就像是醫生哄騙不願意打針的孩子一樣,說一點都不痛。然後一針筒下去……
這是小簡憑借自己的直覺得出結論,因為她對危險總是格外的敏感。
“你就是個騙子。”
尤斐牢牢牽着肖裏的手,不耐煩地說道。憋了一天的花豹從他的精神圖景中放出,在街道上和彈鼠玩起了你追我趕的幼稚游戲,達烏裏寒鴉飛旋在它們上空,發出羨慕的鳥鳴,想要加入它們的游戲。但顯然,花豹和彈鼠一點都不想理她。
“那是個意外!”小簡快要追不上他們的腳步了,“我不知道上頭下達的命令!我沒有收到任何通知!嘿!哨兵!聽着,你願意收留我,就當我再欠你一個人情……”
尤斐毫不在乎,“小姐,你的人情一點也不值錢。”
“我可以洗衣服!我會做飯!我還會開車……”
“肖裏會做飯,我會開車,洗衣機會洗衣服。”
“我、我、我還是個醫生!你知道在這所城市裏,一個醫生有多珍貴嗎!?”
“噢是嗎?那你為何不随便找個家庭,上門對他們說‘嘿,我是個醫生,比熊貓還要稀缺的珍貴動物!快點收留我’!”
尤斐學着肖裏嘲諷他時的模樣去嘲諷小簡,肖裏耳根子都紅了,忍不住用精神觸手打了一下尤斐。他驚異地發現,不依靠任何連接,自己的精神觸手可直接打在尤斐的精神壁壘上。
小簡沒能看清肖裏的精神觸手,只感覺空氣中傳來一陣波動,緊接着尤斐的臉色扭曲了一下。她連忙甩出自己最後的底牌,也是她的王牌,“收留我,我可以帶你們去‘聯盟’私藏物資的倉庫,我知道他們把東西藏在那裏。”
果然,尤斐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停下腳步,打量着小簡,思考她話裏的真實性。這倒是一個很有用的信息。因為将來,不管能不能順理逃離這所城市,食物總是必不可缺的存在。
早前尤斐和肖裏因為注射“evolution計劃”而陷入昏迷整整三天,錯失了儲存食物的機會。現在公寓裏放着的只有上一次大采購買回的零嘴甜食罷了,而這些東西根本不足以飽腹。
短時間內,他們是離開不了脆莓市。食物對他們來說,的确是個大問題。
“我發誓,這是真的。”小簡吞了吞口水說道:“我從來沒有騙過你,諾爾斯。你是知道的,出不來城只是個意外……我也不清楚上頭下達了指令。”
肖裏聽着他們的對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小簡口中所說的上頭下達的指令,是因為患有超級流感的病人走進了別的城市裏。
也許,他只要打一個噴嚏,或者朝下水道裏吐一口唾沫,病毒立馬會獰笑着朝人群發散,接着傳染擴散。
等到政府發現時,已經晚了,就像脆莓市一樣。病毒在一夜間爆發,緊接着又在二十四小時內,奪去他人的性命。
那個可憐的城市,即将成為下一個脆莓市。
肖裏在心裏快速的計算着病毒的傳播速度,現在他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把握,超級流感恐怕已經卷席了全國!埋下了災禍的種子!
若是在這期間內,病毒還可發生自我升級或變異的話。疫苗的産出,也許還跟不上超級流感的更新速度!
這樣算來,再過不久後,城市邊界嚴防死守着的軍隊将會撤離!因為這些最早爆發病毒的城市将會被廢棄!
人類能在這場堪比生化武器爆炸的“末日”中幸存下來嗎?
肖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側那六角形的針孔,為什麽“先知”願意幫助自己帶出完整版的“evolution計劃”?且自己在注射後,體內竟然發生了“進化”。
在首都的計劃中,海上研究基地裏的“evolution計劃”分明是面向開發進化普通人的藥劑。
尤斐最終還是同意了小簡住進公寓裏,準确來說,是肖裏同意了,一票通過,尤斐的抗議不值一提。
他們三人吵吵鬧鬧着徒步回公寓,半路上,肖裏忽然提出想要去海邊看看。小簡說:“還是不要去了吧。”
“為什麽?”
“因為那裏已經是一片廢墟了,而且很臭。”小簡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心有餘悸地說道:“我之前做志願者的時候,去過一次海灘幫忙。碼頭附近的工廠……有一小部分被飓風摧毀,沙灘上全是腐爛的死魚爛蝦。”
肖裏心頭一跳。
“我敢打賭,你要是去了,沾上身的味道用一塊肥皂都不能洗幹淨!”
身為哨兵的尤斐不由得一陣毛骨悚然。哨兵們的五感比一般人還要發達。即使是普通的臭味,對他們造成的傷害和影響已是非常巨大的,更何況……
“海上石油鑽井處受飓風影響,洩露了原油……現在海域被污染了一部分。”小簡說,“不過我聽‘聯盟’的人說,那處石油鑽井不久前剛發現了一處漏油點,還沒來得及修補……”
她從褲兜裏将手機夾出,為了證明自己一般,調出一張照片給肖裏看。原本深藍色的美麗海洋上漂浮了一層如岩漿般紅黑色的原油,宛如上帝潑灑了一抹油畫顏料割裂了海洋一般,又美麗又恐怖的顏色。
這也難怪為什麽病毒滋生如此迅速……石油污染海域,毒死海生物後,飓風又将它們卷席上岸,接着進行了腐爛,成為蒼蠅蚊子們繁育的溫床。
再加上,“初代evolution計劃”的洩露,進化了那些蚊蟲身上攜帶着的病毒。
肖裏只好說,好吧,我們回去吧。接着他又問起小簡,“你之前做志願者,做過什麽?”
“給城市灑消毒水、去醫院幫忙……”小簡掰着手指數,她補充道:“所有工作都是在穿着防護服的情況下進行的。”
“那麽……參與志願者的又有多少人?我是說,截至昨天全面封鎖脆莓市前的人數。”
“大概二十來人吧……”小簡屈起手指,撓了撓側臉,“因為疫情的爆發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嚴重,所以……很多人早在前天就再也不來了。”
二十人……肖裏又問道:“那麽他們現在在哪裏呢?”
小簡答不上來,聯想起早前棒棒糖哨兵說過的話,臉色一白,“也許是在‘看守所’裏?”
然後三人重回公寓,在樓下撞見了邋裏邋遢的無賴科迪。他向來帶着蠻橫和猥瑣的面孔,難得流露出恐懼和憤怒。
當視線觸及尤斐時,肥胖笨拙的身體內爆發出一聲極其刺耳,男性難以發出的尖銳高音,“兇手!惡魔!是你害死了我的妻子!”
在他身後的階梯上,正躺着硬梆梆的科迪夫人。她大張着嘴和眼睛,仿佛看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又像是名畫《蒙克吶喊》裏的人像。從鼻口和眼睛裏流出的黃綠色黏液在她臉上結成凝塊。一只蒼蠅飛到了她的臉上……
無賴科迪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勇氣朝尤斐吼出那句話後,連忙拖着自己妻子的屍體往外跑。他細小渾濁的眼睛裏流出的卻不是淚水,而是一股股黃綠色的黏液。
那天後,無賴科迪再也沒回來過。
【作者有話說:看到一段形容“黑死病”(鼠疫)的話,而“超級流感”想表達的恐怖感就如這段話裏所說的:“父親埋葬孩子,妻子埋葬丈夫,兄弟姐妹們一個接一個地死去,空氣中彌漫着死亡的味道……每天都有數百人死去,不分晝夜……沒有人為死者而哭泣,因為所有人都在等待死亡。”】